【愛情預言:你還會談幾次戀愛?婚後會過著怎樣的生活?】
春天到了,萬物復甦、桃花盛開,更讓人有想要結婚的衝動了,艾菲爾老師這次就要帶大家偷偷地窺視一下自己的未來,如果真的走向婚姻,面對生孩子與是否要工作的問題,會開出什麼樣的命運之花。請把你每題的答案選項用紙筆記下,或是記在手機備忘錄,答案最後一次查看!
1.想像你身處於高山,眼前是一片美麗的高山湖泊,有動物在湖邊喝水,會是以下哪種景象呢?
a 一頭神秘的豹
b 兩頭優雅的鹿
c 一群美麗的鶴
2.假設你眼前有一片寬廣草原,要在上面加一些東西,你會加上什麼呢?
a 一間有著風車的溫馨小木屋
b 可愛的飛鳥、兔子
c 一條長長的,通往森林的道路
3.在一盆已經佈置好綠葉的插花裡,要放入亮眼的花朵,你會怎麼放呢?
a 把一朵花放在邊邊角角的地方做點綴
b 把花放在插花的中央,只插了一朵花
c 把數朵花安插在綠葉之間
4.某天你不小心在山中迷路,走著走著竟出現仙境一般的景色,有一隻神獸開口對你說話,會是什麼神獸呢?
a 麒麟
b 鳳凰
5.當你一個人走進咖啡店時,你會想要坐在哪一個座位?
a 戶外座
b 能隱藏在人群中的座位
c 吧台
測
完
看
答
案
1.你眼中的動物,代表婚前會有幾個男友
a 一個定終生
你有機會在初戀就遇到一生的解答,對象條件好到你完全不想多做其他的嘗試,可能不是又帥又多金,但心靈的契合無人能比,也比任何人都願意為你付出,讓你結婚絲毫不後悔。
b 兩個
你在婚前可能會遇到兩次的戀情,經過第一段戀情的懵懂無知,甚至可能受傷,在第二段戀情就得到療癒,遇到此生的王子,他懂得珍惜你,用一生作為守護你的承諾。
c 超過兩個
你在婚前可能會有多次的戀情,有幾次會覺得距離永恆就差一點點,但對象總是愈換愈好,直到你的內心告訴你「就是他了」,你才會願意定下終生,從戀愛的刺激轉換到婚姻的幸福穩定。
2.這片草原是你心中歸宿,象徵你嫁得遠還是嫁得近
a 嫁到同個城市
你可能會嫁到同一個城市的其他地方,可以就近照顧家人,又能跟家人保持一點點美妙的距離,你與另一半會有著家鄉的共同回憶,說不定就是從小玩伴、或是同個學校但長大後才相遇的美麗緣分。
b 嫁到其他城市
你很可能會嫁到國內的其他城市,當然會懷念自己的故鄉,但在他鄉待久了,也能體會到異地的新鮮美好,慢慢地有兩個讓你眷戀的家。
c 嫁到國外
你可能會嫁到美麗的國外,遙遠的異鄉,適應異地生活當然辛苦,但也讓你能在同一段生命,享受兩種不同的人生,夢幻的異鄉風景、思念的故鄉,交織成你人生的深刻印記。
3.盆栽是你的人生,花朵是孩子所佔的比例
a 0個
如果你不想要有孩子,那恭喜你,你的婚後可能會過著兩人的甜蜜生活,有著一般夫妻難以享受的自由自在,也不會因為生小孩變成黃臉婆。
b 一個
你婚後可能會有一個孩子,讓你能夠把全心全意、全部資源都投注在他身上,有更高的機率培養出優秀卓越、跟家裡關係緊密的小學霸。
c 超過一個
你婚後可能會有相當熱鬧的家庭,有著超過一個的孩子,雖然照顧起來有些累人,但不用擔心他們未來會孤單,看著孩子們成長更有格外成就感。
4.這一題測出你的第一胎是男是女
a 男孩
你很有可能在第一胎就得到一個健康活潑的小男孩,期待他未來能夠有承擔一切的肩膀,在堅毅的外表下藏著體貼柔軟的心。
b 女孩
你有可能第一胎會得到一個美麗聰慧的小女孩,雖然漂亮的外表會讓老公有些擔心,但你不會把他養成沒有頭腦的花瓶,外表內在兼具才是真正的美。
5.咖啡店是你的婚姻,座位是你給予自己的空間,測出婚後會繼續工作還是當家庭主婦
a 繼續工作
你在婚後會選擇繼續工作,持續在職場取得成就感與讓人忍不住微笑的薪水,結婚對你來說不代表要委曲求全,經濟獨立讓你經營家庭更加沒有壓力。
b 家庭主婦
雖然現在的你可能是個職場拚搏的小資女,但你在婚後將選擇成為家庭主婦,每天花心思把家裡整理佈置的優雅漂亮,有空時與朋友喝杯下午茶,沒有工作,但生活一樣精彩。
c 兼差工作
婚後的你會把一部分的心思放在打理家庭,但不會忘記自己的夢想,反而能因為結婚逃離原本工作的桎梏,投入到自己夢寐已久的興趣嗜好,走出全新人生。
同時也有1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13萬的網紅The World TODAY,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2018年的 #MeToo 浪潮燒到 #中國,掀起「#米兔運動」,多名女性勇敢站出來,指控曾對自己性騷擾的男性,其中不乏知名公益人士、主持人,甚至還有 #宗教界人士。但最近一場審判,法官卻以「證據不足」為由,判當事人誹謗,要求撤掉網路上的指控文章,還得付賠償金,讓許多女性非常失望。 中國的女權運動...
鳳凰 台 思 兔 在 洪仲清臨床心理師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以為早已解脫的一切,仍如影隨形,未曾釋然。
疼痛猶在,那受傷的女孩,卻漸漸長成他人依靠的存在。既然世上沒有那個溫暖的地方,就讓自己擁有溫暖的肩膀。
隔著迢遞的時空,她決定將主控權握在手中,不再被命運推擠。縱然荒謬無所不在,她仍願與之微笑,諒解共存。
摘錄自《#接住受苦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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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朋友,晚安:
我很重視,在不同時空中進行連結。也就是坐著時光機,回到過去,再以現在的閱歷與資源,重新跟不同時期的自己互動。
廖老師的努力,我相當佩服。我們同時藉著這個例子也看到,霸凌所造成的傷,幾十年都不一定能消亡。
廖老師能接住受苦的靈魂,對我來說,是她願意接住自己的苦。這種勇氣,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很多人對內在的傷痛常常避之唯恐不及。
祝願您,藉著這篇文章,願意鼓起一些勇氣,看看以前曾經無力脆弱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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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今天沒有直播,明天要看狀況,但後天(1/31)有直播喔,只是沒贈書,歡迎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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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班的女孩
【文/ 廖玉蕙】
風雨欲來,氣象報告說是颱風即將來襲。天空透亮,空氣裡似乎夾帶著飽滿的水分,天邊一片暈紅,不時地,在某個地段,忽然細雨飄過車窗前,雨刷方才展開工作,隨即發出乾澀的「嘎嘎」聲響,雨又沒了。我一邊開車,心裡疑惑著,什麼樣的人會在這樣的時刻出門,到文化中心聆聽一場定名為《對荒謬微笑──文學與人生》的演說呢?
這些年,南北奔波,常常會在奔赴的當下,感到迷惘:到底所為何來?雖然從事語文教育多年,也不間斷地執筆為文幾十年,但是,相關的文學體驗,能不能精確地傳達給來聽講的人?或者更確切地說,觀眾能不能從我的演講裡聽到些什麼?他們心裡的疑惑會因此得到開解嗎?而我在侃侃而談之時,心裡難道就不無疑惑嗎?車子在鳳凰花盛開的路上驅馳,斑駁的樹影和時飄時停的細雨在車窗上輪番演出,就在反覆思量之際,文化中心已然在望。
午後的文化中心,彷彿沒有受到颱風來襲的干擾,兀自悠然矗立。走進大廳,穿著制服背心的志工忙碌地走來走去,家長則帶著孩子張望著。我不確定演講的廳堂,四下尋索海報,以便確認。終於,在樓梯口處矗立的看板上找到答案。正想移步演講聽,一位女子閒閒站立,雙手交疊在胸口,朝著我微笑:
「不認得我啦?」她說。
略嫌外擴的鼻翼旁,近似圓規畫出的圓臉龐,單眼皮下的眼珠子混濁暗沉。啊!這是一張怎麼也忘不掉的臉啊!屬於我童年的夢魘,大部分來自這張臉的主人。前塵往事忽然一股腦席捲過來!瞬間,高挑的空間忽地顯得壓迫逼仄,我忘記此行的目的,站在樓梯口,腦袋亂紛紛。幾十年來,我被莫名的陰影環繞,不知自己到底犯了甚麼錯必須飽受折磨!我驀地氣憤起來,大聲回答:
「怎麼忘得了!王美麗!就是你!王美麗!」
她完全沒注意到我語氣中的不滿,反倒因為我認出她且叫出她的名字而感到相當鼓舞似的,高興地笑起來,嚷嚷著:
「唉呀!你還真的記得我欸!…你知道嗎?當年有一位甲班的男同學因為喜歡你而被他父親送去日本讀書,這是眾人皆知的事啊!……」
她天真地回憶著往事,彷彿又回到小時候一般。長年積累的氣憤忽然猛爆出來!我等不及她說完,大聲且嚴厲地打斷她的話:
「別再提這麼無聊的事了!妳到底怎麼啦?我跟你無冤無仇的,小時候,你幹麼老造謠陷害我!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我!我得罪了你嗎?你折磨得我好慘!到現在,還淨說這些子虛烏有的事……」
我將心裡潛藏數十年的憤恨悉數潑灑出去。可能是口氣太嚴厲了,這回,輪到她嚇一大跳!接近六十的婦人陡然搖身一變為犯錯的稚齡兒童般,低聲地囁嚅著:
「哪有!人家小時候是很愛你的呀!哪有討厭你!……你當時紮著兩條長辮子,好美麗、好優雅啊!」
說到這兒,看我沒接話,她又興奮起來,說:
「當年,學校教跳土風舞,甲、乙、丙三班的男生,爭著跟你搭檔,握過你的手的男生都說手心發麻,得意得不得了,你好有魅力哦……」
「我不是說別再胡說了嗎?你說的事,怎麼都奇奇怪怪的!哪有什麼手心發麻的事!…我只想知道你造謠的目的是什麼?為什麼成天跟我過不去?」
她嘴唇微張,露出納悶的表情,彷彿我說的是外星語言,她一點都不懂。這下麻煩了,我們兩人頓時陷入僵局,一時都不知可以再說些什麼。我看她一臉無辜,猛然揮出去的大刀再也砍不下去,心腸一軟,問她:
「你來幹甚麼?聽演講?」
「哦!我沒辦法去聽你的演講。我在那邊的兒童室值班,要上到四點左右。」她指著斜前方的兒童圖書室。
「你在文化中心上班?還是當義工?」
「都不是。就是馬上救濟專案,你知道的嘛!」
演講時間已到,工作人員前來接人,我來不及問她什麼是馬上救濟專案,便匆匆跟著工作人員走了,連再見都沒說。
「天下最荒謬的事情莫過於此了!」一站上講台,我就忍不住憤恨地向台下的觀眾大吐苦水。
我想起自己一向的座右銘:「對荒謬微笑,和遺憾握手」,如今真正和荒謬貼身相逢,看來卻怎麼也無法豁達地付諸一笑了。聽眾將演講聽擠得水洩不通,工作人員不時地在走道上添加椅子。何其荒謬的人生!聽眾追究卡繆和沙特的荒繆有何不同,我卻心不在焉。雖然沙特一再呼籲,必須拋棄過去的阻礙,寄望未來的行動,創造自己的新存在,卻無助地在自傳中寫著:「我憎恨我的童年,憎恨由它而來的一切…」不管他如何努力,就是無法超越過去,他如此痛恨童年的不可逾越;而我,不也是如此,被那樣的陰影苦苦纏繞的人生,只有親身經歷者才能確切感受。年少時,閱讀瘂弦詩集,翻開《深淵》裡的第一首詩,入眼即是:「主啊!嗩吶已經響了/冬天像斷臂人的衣袖/空虛,黑暗而冗長」我的眼一下子便迷濛了!我跌坐在黃昏的地毯上,號哭不止,被完全支解開的童年,好像乍然被詩人展攤出來了,我卻完全拿自己沒辦法。
那樣的痛入心肺,無法自我開解,也無法言宣。或者在童年的當下,曾經幾度企圖向忙碌的母親尋求慰藉,然而總是被簡單的打發,諸如:「這有什麼關係呢?他們愛講就讓他們去講啊!」或者:「哪會常常這樣!一定是你不對,要無,他們怎會這樣。做人就是要……」之類的,要麼不痛不癢,要麼希望你反求諸己,雖然完全符合儒家的那一套大道理,卻對紓解小孩子心裡的鬱悶或傷痛一點也不管用!
日日,我背著沈重的書包,在往城市去的街道間茫然穿梭。夏日裡,鳳凰花開,天空一串串的火紅爆開,像止不住的鮮血,沿著四肢百骸殷殷流淌;寒冬中,木棉的禿枝寒樹,峨然孤立,像煞孤獨國裡狂嘯吶喊的靈魂。而我夏日穿著一襲白衫,冬日則在黑色洋裝制服外,套上母親親手縫製的黑色披風。走進校園時,心情絕望,一如衣衫的暗黑與蒼白。一個鄉下小女孩,表面,以燙得筆挺的制服喬裝風雅,在操場的升旗台上,昂首指揮全校師生唱國歌,像一隻驕傲的孔雀;內心最底層,自卑、自憐,徒手迎戰不知從校園的哪個角落發射過來的箭戟,在暗夜中,背著蒼涼的月光舔噬每道流血的傷口。如此這般的童年,讓我苦苦思索探問了四十多年,竟然得到的是:
「人家小時候是很愛你的呀!哪有討厭你!你當時紮著兩條長辮子,好美麗、好優雅啊!……」
那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些讓我哀痛傷心、無能排解的問題追根究底都是些什麼?它們都因何而起?當年的悲痛猶在,如今,行兇者卻坦然示愛來了!那個磨刀霍霍的陰森孩童,日日追著我或趁隙偷襲或照面狂砍,招架不住的我,只會懦弱地嚶嚶哭泣,束手無策。不就是她嗎? 怎麼她竟露出無辜的笑容,勇毅地站到面前跟我敘舊來了!
事有湊巧,過沒幾日,我應邀到師大向讀者詮解所謂的「孤獨」。滿堂的學生,疲憊地齊聚階梯教室。外頭夜黑風高,教室裡奇異地瀰漫蠟炬成灰的焦灼感,不知怎地,我說著、說著,竟止不住哽咽失聲。蔣勳讚美孤獨之美,強調革命者的孤獨造就了美麗的背影,秋瑾、稽康、魯迅,無一不是體認出孤獨的微妙,發出千古獨唱。然而,如何以尚未成熟的稚齡心智來對抗群體?孤獨的人生若缺乏奧援,如何開拓更大的發展空間?又何來可以期望的未來與夢想?眼前是一群即將展開教學生涯的老師呵!當年我的老師是如何處理孩童的孤獨問題?轉身走開,事不干己?還是嘲笑天真無聊,讓孩童自行摸索療傷?
「還是讓孤獨駐留在書本上吧!現實人生裡,我期待相濡以沫,一點也不希望成為失敗英雄……」焦灼的聲音在挑高的屋宇內高高低低地迴盪,夜越深、我的聲音越來越接近自言自語。
孤獨於童年的我,最直接想起的是太陽下操場裡鐵製地球儀發出的鏽味。
十歲的孩子,渴望被接納的情緒幾近病態的飽滿。陽光下,鐵製地球儀狂轉,如歌的笑聲如爆開的鞭炮拖著斷續的尾音迤邐游移,陽光照不到的陰影處,我支頤伺機,猶豫又雀躍,在地球儀速度回緩的某個間隙,像兔脫般,衝進,扳住,企圖讓週期性提高的速度將我轉出360度的歡樂,迴旋又迴旋,天知道我垂涎了多久!這種鄉下學校沒有見過的遊戲,翻天覆地的離心力勢將快樂升騰到最高點。然而,不對!哦……哦……沒有想像中的飛昇,速度反而逐漸歸零,孩子群中的領導者,用富權威感的音調在高處發號施令:
「她喜歡玩,讓她自己一個人玩!哼!鄉巴佬!……我們走。」
然後,無異議的,猴兒似的幾個伶俐的孩子身手矯捷地翻身下去,我獨自掛在鐵製的地球儀上,扎眼的陽光毫不留情的將我照得通體透明,我覺得五臟內腑都曝屍荒野,手心的汗水和鐵鏽繾惓交溶出奇特的異味,我就那麼尷尬地隻身掛在那兒,維持不變的姿態。白花花的陽光下,孤獨橫徵暴虐我卑微的靈魂。上課鐘聲響起!我低頭拔下緊箍住鐵鏽至幾乎滲出血的雙手,回身怏怏行近教室的陰影處,眼睛的餘光,瞥見一雙鄙夷和幸災樂禍的眼在暗處熠熠發光。不容易忘記啊!那雙混濁暗沉的眸子竟有那般的光彩,屬於隔壁班的不相識的女生。
接續下來的那兩年轉學生活像長長的恐怖夢魘,悠悠遠遠,似近還遠。每回受挫,隔壁班女孩那雙教人害怕的眼總在我轉身拭淚時再添尖銳的一鞭!感覺眼神裡滿是奚落與落井下石的快慰。
「廖的裙子太短,在台上指揮時,台下的值星官看到她的內褲。」回家哭訴,「隨便伊講!你莫睬伊就好,又不會怎樣。」媽媽輕描淡寫,我急得嚎啕大哭,媽媽氣我懦弱沒用,用雞毛撢子伺候。
「廖是留級生,難怪第一次月考就考前三名,都念過了嘛!」
又回家哭訴冤屈,忙碌的母親一邊炒菜,一邊若無其事說:
「無影的事情,莫睬伊就好!伊嫉妒你。」
「但是,大家都相信,說是潭子國校的同學說的,都笑我是留級生。」
「你若睬伊,伊越好款、越趣味。」
媽媽取過帶泥的青菜,背過身子,往後方溝渠大步邁去,背影好堅強!我失望地掩面痛哭,連帶痛恨自己的軟弱。
「甲班的張某,中秋節到廖的家裡去送月餅!」
「沒有!真的沒有!」我改絃易策,正面迎敵。
「怎麼沒有!張某自己說的。」那個張某到底是誰?他為什麼空嘴嚼舌?眾人指指點點,我回家又哭得肝腸寸斷,母親不耐煩地操起棍子追打:
「叫你別睬伊,你不聽,這款代誌有什麼好哭的!真無聊咧你!認真讀書就好。」
我蜷曲挨揍,心裡流血。啊啊啊……世界總有一個甚麼樣的地方,沒有謠言,沒有心機,可以只是單純地學會雞兔同籠和植樹問題;如若不然,世界的什麼地方總有一個溫暖的肩膀,可以容許我趴在上頭傾訴、痛哭、耍賴,但是,沒有,真的沒有。每天都有新鮮事,大夥兒樂此不疲、言之鑿鑿,彷彿真的發生。
「她媽送禮給老師,所以,老師才選她參加演講比賽。」
「她暑假去隆鼻!你看她的鼻子變得多挺!」
「狗肝有什麼了不起。」導師的綽號叫「黃狗」,我是黃狗的心肝。
啊!真是絕望的人生啊,不由分說的罪行如影隨形。一度,我決定玉石俱焚,用棍棒或飛沙,決定不下,於是,不了了之。而那雙眼長期側視、旁觀,隨著事件的嚴重度調整光亮。我強烈懷疑,那樣的亮光就是謠言的起點,有一種惡質潛藏,只是怎麼也想不出惡意從何而來!雖然全校只有兩班女生,可我和她既不同班,又無競爭。
在學校,我踽踽獨行,只能在分數中尋求勝利,而這樣的勝利又為人際挫敗添加柴火。長大以後,我才知道城裡的孩子不能忍受鄉下小孩的光芒,當時,母親或老師應該有人告訴我:跳格子時要假裝踩線;踢毽子時要故意讓它跌落;跳高時不要竭盡所能;考試得少寫一題;要留一些機會給別人,不能讓其他的同學一整個下課時間都眼睜睜看你一人跳上跳下。遊戲裡永遠不死的角色,越是頭角崢嶸,就越是註定被唾棄。
黃昏回到家裡也不好受。鳳凰木下,昔日的同學對揮著堅硬的長條鳳凰果,舉行聖戰,我興沖沖加入,他們也隨即有默契地走開,天真的女孩還撇嘴瞪眼,小小聲地留下一句:「到台中讀書就了不起哦!」然後,隱隱約約聽說,老師告誡他們:
「廖看不起我們鄉下學校,怕因此考不上女中,所以,轉學到城裡去。你們一定不要讓她看不起!要好好用功,絕對不要輸給她!」
老師說了實話。母親確實是因為不放心鄉下學校的升學率而大費周章將我轉學,這樣的激勵語,果然激勵出那年鄉下小學空前絕後的高升學率,然而,卻也因此讓我遍體鱗傷。星期假日,我灰心地踞坐頂樓窗台邊,俯看鄰居孩子或放膽高歌、或執劍拚鬥、或在樹下展裙兜攏血色鳳凰花,然後互相追撒……,所有的繁華都與我無緣,明明是爛漫的春日,卻無異徹骨的寒冬,而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虧欠這個世界什麼!這個世界為什麼得這樣報復我!
淚水日日流淌。作文裡,不是常說:「歲月如梭,光陰似箭」嗎?何以屬於我的時間竟像蝸牛爬行,似乎永無止盡。那年,我也不過十一、二歲,天天躲在閣樓上,背著所有人和馬路上指天畫地胡言亂語的瘋子展開自以為是的祕密外交,且時時萌生自殺的念頭。
終於捱到畢業典禮那天,我穿上雪白的制服,對著台上的師長致畢業生謝辭,心情完全不受無端忘詞的干擾,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雀躍。總算要脫離苦海了!我決心無論如何得設法奔向自由路的女中,啊!終於可以永遠離開這個可怕的深淵了!儘管畢業致謝詞講得纏綿悱惻,實則一絲絲留戀也沒有。我丟開那襲掩飾寒磣的黑色披風,覺得如釋重負。天好藍,身上彷彿長出一對翅膀,眼看不小心就要撲撲飛上青天。我嚮往迷人的陽光、遼闊的大海,雖然像西西弗斯(Sisyphus)那樣帶著荒謬的遭遇,卻願意跟卡繆一樣,仍肯定美好的大自然,希望窮盡今天,盡可能地生活。
然而,事與願違!自由路並不真的自由,陽光也不特別璀璨。第一天的新生訓練,赫然發現那雙暗沉的眼睛竟然又出現在隔壁的丁班!人群中的諦視微笑,嚇得我魂飛魄散!她像一縷遊魂,窮追不捨,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好不駭人!
然後,就是那樣了!身體抽長,心理掙扎,我成了隱性的憤怒少女,表面乖順,內心悖逆。雖然依舊打從心裡害怕,卻不打算再逃避了,有時甚至刻意迎向她,用稍稍凌厲的眼神和她對視,而她一逕微笑,對我的底細瞭若指掌般。
也許命運就是一連串的巧合。升上高中,那雙眼睛的主人又如芒刺在背的被編在隔壁八班的自然組,幸而,我們七班是文組的最後一班,定居一樓的角落;從八班起,躍居二樓,除了升旗典禮比鄰,我們不容易見面。奇怪的是,陰影依然罩頂,噩夢仍舊連連。直到唸了大學,出了社會,人際關係一逕畸形扭曲,不是過度拘謹,就是自命清高。慣用倔傲的姿態掩飾內心的渴慕,用鄙夷的嘴角對應可能的拒絕。更糟的是,老覺得有一雙不懷好意的眼睛直盯著我的後腦勺,隨時擔心被暗算,心情緊繃,沒辦法和別人怡然相處。
那次演講過後的幾天內,我魂不守舍。好不容易經過幾年的文字療癒方才感覺重新和正常接軌的人生,忽然因為那雙眼睛的重現,霹靂啪啦亀裂開來。成天,我抱怨這、懷恨那,「她為什麼這樣對我!」不時掛在嘴邊。接近耳順之年,忽然對人生起了大惑,回頭斤斤計較細微末節的童年往事。家人逐漸都不耐煩了!「不過是小朋友間的惡作劇罷了!值得這樣一提再提嗎?」我從他們的表情裡歸納出這樣的訊息,感覺有一點委屈。有人乾脆建議:「既然妳這麼介意,何不再找個機會當面問個清楚?」我吶吶地回說:「你們以為我不敢!」的確!這正是我的心聲,我不敢,除了那天乍然照面所突生的直覺抗議,我從小就是個膽小鬼,缺少家人支援的豎仔,有事只能往心裡擱,說了反正沒人理。他們總覺得我的煩惱瑣碎、無聊,「只要免睬伊就好。」說的簡單!
就在此時,有位小學同學正好來招兵買馬,籌開同學會。我喬裝不經意,閑閑探問。同學笑說:
「她呀!從小就怪怪的,我們都不想理她。她是私生女,小學時,我們都知道她沒有爸爸,媽媽在車站前開一家小旅店。……」
說到小旅店,同學還嘻笑著加強語調說是「供人きゅうけい(休憩)的那種哦」!同學滔滔談起她的身世,我卻彷彿明白了些什麼。也許,我們是該同病相憐的,差別只在:她飽嘗不被理睬的忽略,我受到過度關注的困擾。我是從鄉下轉到城市的鄉巴佬,企圖透過聯考及第改換門第;她是身世不詳的私生女,同樣是被期待在高階華麗的世界中浴火重生。在地位和金錢環伺的貴族學校裡,家長的社經地位偏高,她必然跟我一樣,備感窘迫。好不容易盼到來了個鄉下孩子,以為終於找到門當戶對的交往對象,她以那雙窺伺的眼和紛紛的謠諑,企圖引我注意、和我產生連結,卻偏偏遇到了敏感且自卑自憐的楞女孩,只知道哭,視她所散發的結交訊息如洪水猛獸。
距離那日重新邂逅後約莫一個月,我終究還是按耐不住好奇,打電話去她任職的文化中心,打算將幾十年來潛藏內心的困惑,做一次了結。居然一下子就讓我給找到了,電話接通的剎那,我心虛得差點兒當場掛掉逃走,終究還是挺住。她絮絮叨叨地兀自講個沒完,還是和演講日同樣的說詞。這回,我靜靜聆聽,一句話都不回應,假裝莫測高深。她說得興起,下語不能自休。或許是總機小姐不耐煩,動了手腳,電話忽然斷了。我愣坐著,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下去,我還是跟上回一樣連再見都不說?不行!事情依舊撲朔迷離,我得弄個清楚。於是,又撥了電話。她一聽我的聲音,立刻鬆了口氣說:
「幸好你打來了!我沒有你的電話。上回,我去跟主辦單位要你的電話,他們不肯!真是瞧不起人,他們不相信像我這樣的人有像你這樣的朋友!」
「你是哪樣的人?我又是哪樣的朋友?……我是曾經隆鼻的狗肝嗎?」我本來想跟她開個無聊的玩笑,卻也只是想想。雖然,實際上我只是個記恨的小人,但是,我得符合她的想像,舉手投足像個有教養的人。她語氣熱切,好像有許多不吐不快的事,但是,上班時間談私事,終是不宜,我要了她家裡電話,打算改日另談,跟她鄭重道了再見。
隔了幾日,我們又聯繫上。我仍舊保持沉默,她依然滔滔不絕。說的那些往事,在午後的書房裡,迤迤邐邐,劇情、對白、聲光,一應俱全,似幻還真,我像聽故事一般,聽著自己陌生的童年,感覺非常詭奇。她說的種種,也許是真的,否則,她怎能拼湊得如此天衣無縫又歷久彌新!譬如:有名有姓的愛慕者、綁在手腕間的小手帕、穿起來神氣活現的黑披風……;也或許只是虛構,否則,既是我切身之事怎會自己毫無所悉!譬如隆鼻、送禮、愛男生…等等。我問:「你幹嘛這麼注意我?我們又不同班?」她說:「你不知道當年的你氣質出眾,磁場有多強!剛轉學過來,立刻贏得那位驕傲的音樂老師的青睞,輕易取得指揮的榮銜,那些家世顯赫的女同學如醫生、校長的女兒都嫉妒得眼睛發紅!我不一樣,我是很喜歡你的。」我說:「就算這樣,你也不必造謠啊!」她急了!賭咒又發誓:「我才沒有!是你們班的同學說的,她們姑妄言之,我姑妄傳之而已,我這個人是很誠懇的。」這麼說來,仍舊是我的錯,我不該太過敏感!……哼!姑妄言之、姑妄傳之?對她而言是雲淡風輕的!對我來說卻是跨不過的橫逆。
即便當面對質,往事依舊迷離,宿恨一時難解。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對我的關切,許多早被歲月遺忘的往事,又被一一召喚回來,她彷彿是我身邊的姐妹,專門負責幫糊塗善忘的姊妹留下恍惚迷離的記憶。我真的被驚嚇到,居然有人比我自己還要熟悉我的過去?而我卻對她一無所悉,這豈不是最大的荒謬!四十多年過去,她猶然抱持昔日的熱情,鉅細靡遺地收攬過去的記憶。聽著、聽著,隔著迢遞的距離和空間,我握著電話的手,忽然微微顫抖起來,心裡的某個堅硬的角落像冰山遇熱,逐漸溶解成溫柔的涓涓流水。一宗懸疑多年的公案,終於不清不楚卻又彷彿已有定見地結案。
我想起那天聽眾的提問,同樣是存在主義的健將,卡繆和沙特對荒謬的看法有何差異?
沙特懷著強烈的絕望,把希望寄託於未來,實際上是寄託於想像的世界;而卡繆則把希望寄託於當下,不相信虛無飄渺的明天或來世。他說:「生活就是活用荒謬、凝視荒謬。」他們兩人最大的差別在是否包容自己那充滿誤謬的過去,願不願意在當下也包容所面對的世界,而我此刻最能體會卡繆「我就在這兒,這就是荒謬」的說法,我決定選擇向卡繆致意,必要時,履踐自己演講的主要觀點-對荒謬微笑,否則,說什麼也無法諒解如此荒謬的人生!
……
注記:
對你造成傷害的罪魁禍首,大剌剌地照面寒暄,橫亙數十年,潛藏在人生幽影中的窺伺之眼,炯炯注視。任你遍體麟傷,獨舐傷口,她卻若無其事走來,理所當然親暱,彷如知心密友。
你驚怒質問,卻攢不著公道,無端從受害者變成加害者。歲月所賜,竟非飽滿圓融,那弓滿的張力,原來只是漲碎的泡沫。悚慄回首,以為早已解脫的一切,仍如影隨形,未曾釋然。
作者於文中細數遭受無妄之災的童年,原該遊戲嘻笑的青春,被過度關注給囚困,失去與世界怡然共處的信任感。一路倉皇跌撞,反覆受傷自癒,於荊棘中踏出血路。疼痛猶在,那受傷的女孩,卻漸漸長成他人依靠的存在。既然世上沒有那個溫暖的地方,就讓自己擁有溫暖的肩膀。
執筆演說的同時,她亦反覆思量人生的困惑,直至與荒謬貼身相逢。一連串的追索,讓兩個隔壁班的女孩身影再次浮現。往事迷離,宿恨難解,兜兜轉轉,終究回到最初的開端。隔著迢遞的時空,她決定將主控權握在手中,不再被命運推擠。縱然荒謬無所不在,她仍願與之微笑,諒解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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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文字摘錄自
《#接住受苦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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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 台 思 兔 在 宜蘭縣議會議員陳文昌服務處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隱藏在風火輪下的勁風故事》
~記從「菜籃車菜鳥隊」到「國家代表隊」的宜蘭女子自行車隊故事
《緣起》
話說一年多前,斌洋從所屬的南鷹扶輪社好友劉士堉Jimmy分享中,得知有一對教練夫婦與一群青年運動選手們的勵志故事。
幾乎所有台灣的運動勵志故事,似乎都有一個共同瓶頸。小從選手們的集中生活開銷,中到非常燒錢的運動設備與零件維護費用,大至於出國比賽的所有支出都需要錢。而這些錢,並不是僅靠這對白天是音樂老師,課後擔任自行車教練的發心年輕夫婦所可以承擔的。
感動之餘,斌洋將這故事分享給對於公益支持一向不遺餘力的磊山保險經紀人公益基金會好友世凱。雙方歷經將近一年的討論,終於於今年5月15日正式宣布磊山公益基金會將贊助這群宜蘭自行車隊,而且為期至少三年。
贊助正式啟動儀式訂於5月30日。
斌洋得知後同感欣喜。除了將當日劃休診,並邀請家人一同前往這個故事起源地。除了表達恭賀外,也想親自探索這個自己想知道,隱藏在風火輪下的勵志故事….
《故事開始》
三星,一個離宜蘭市區還有蠻長一段路的偏鄉,空氣飄散標準的農業風。這邊的學生往往需要每天騎著舊菜籃車,翻山越嶺好一陣子才能到達學校,當然也有許多同學從小必須適應跟爸媽一同分擔經濟壓力。
黃章桐老師,一位正科音樂系畢業老師,主修薩克斯風。騎自行車是他的最愛,本身也得過業餘自行車賽大小獎項無數。黃老師為了方便音樂課後的自行車自主練習,偶爾一身自行車勁裝穿著上音樂課的舉動,卻也無心插柳柳成蔭的在某些同學的心目中,種下了傳奇故事的啟動幼苗。
某一天的音樂課,黃教練一身自行車勁裝上完課,自顧自地忙著收拾教具準備做公路自行車訓練時,旁邊突然傳出一個好奇的聲音:
「老師,我是姿姿。我看你騎腳踏車好酷,請問我也能參加你的自行車隊嗎?」
老師看了看姿姿,好奇的眼神中透露出躍躍欲試的光。
「姿姿,騎自行車當休閒是有趣的 ,不過若走上車隊接受訓練一路,就可不是輕鬆的喔! 除了體力,還要有機靈冷靜頭腦。妳要不要再想想, 或者再問家人一下?」 老師並沒有一口答應。
姿姿乖乖回家問家人意見。媽媽不表意見,但只是淡淡提醒一聲:
「這訓練過程很辛苦。妳不要後悔喔! 」
老師與媽媽的意見,似乎想提醒姿姿當運動員的辛苦。再來,當然就是姿姿自己的抉擇。
《新紅葉精神》
上天在為姿姿關上一道門,似乎也悄悄為她開一扇窗。一年之後黃老師因緣際會在業餘自行車賽大放異彩後,決定讓自己再多一個身分,正式轉型成為自行車教練。
但是,「要當教練總得有自己的車隊吧!」黃教練心想。
老師突然想到了一年前提出請求的姿姿。在沒有經費更毫無資源的狀況下,或許也只能先號召這群「菜籃車隊」投入訓練。
「算了,先求有,再求好吧!」教練心中暗想。
就算有人,沒有經費及設備資源,那怎辦呢? 只好比其他隊努力,先騎出成績再說吧!
於是教練身體力行,帶領菜籃車隊菜鳥們悶頭狠練,幻想宛如當年紅葉少棒隊,能用石頭與木棍的自主訓練方式,竟然打贏設備精良的日本冠軍隊的傳奇故事般,唐吉軻德式的夢想期待實現。
教練建立嚴格紀律,要求沒有正常例行練習時間的普通班同學,全部住在由教練自己住所樓上改裝的簡易宿舍,方便統一管理。由於小選手們幾乎來自弱勢家庭,教練夫婦甚至將自己當學校音樂老師微薄薪資,幾乎毫無保留的完全投入這群小選手們的生活起居與營養經費。附近鄰居知道這個故事,經常主動送米送肉或蔬果來給教練,為這群小選手們加菜與打氣。
《希望續燃?吹熄?》
唐吉軻德式的夢想歸夢想,終究還是要經歷現實挑戰。小選手們的日常開銷,甚至自行車設備維修等遠遠超出預算。
有一天,教練師母發覺教練感覺悶悶不樂。
「章桐,怎麼了嗎?」嘉慈師母倒了一杯茶,溫柔地坐在教練身旁。
「傷腦筋,最近的設備維修與小選手生活費超過預算,剛才結算一下竟然負債超過幾十萬了。加上運動協會的支持未到位,我真的害怕撐不了多久……」。教練低頭猛搔頭髮,一臉苦瓜。
「頭都洗下去了,那該怎麼辦呢?」嘉慈師母知道原委,也跟著緊張起來。
「何況這群小選手們的家庭狀況都不是很好,我們照顧他們的不但是生活起居,更重要的是給她們一個為自己夢想努力奮鬥的希望與權利。這希望是由我們帶領她們點燃,若又由我們把這希望吹熄,真是太慘忍了!」師母猛搖頭。
「更何況不只是我們,也有很多鄉親送米送菜的默默支持小選手們。我們不只是在對這群小選手的夢負責,也要對曾經付出關心的鄉親們負責呀!」師母越想越多,眼光泛淚。
「看來,我們毫無退路,先咬緊牙關,讓大家拚出成績再說吧!」教練摸摸師母的頭,安撫著師母。
《魔鬼訓練》
2016年全運會,這個全國中等學校視為最高體育競技場的最大賽事,主辦地點輪到宜蘭。這對宜蘭鄉親多了份冠軍獎盃留在當地的期盼,然而對宜蘭自行車教練及這群小選手們,不諱言也多了份壓力。
教練知道這將是背水一戰,於是公布魔鬼訓練計畫。計畫凌晨從4:00起床,4:30出發騎車暖身到員山國中訓練場地,5:00準時開始照表訓練。
果然是紀律嚴明的一個團隊,五點不到,全體選手已經在員山國中訓練場地集合完成。
「好,同學們都到了。我們現在正反障礙跑道各繞20圈,然後放學後記得集合練公路緩升坡20K…」。黃教練威嚴的聲調中帶著仁慈,因為他幾乎同時把她們當成自己小孩在關懷。
7:00訓練終於結束,同學匆匆盥洗後準備上學。
您沒看錯!就是凌晨4:00,那個您我還在熟睡的時間,他們已經起身準備為自己夢想全速開啟希望引擎。而這苦練的成果,當然也等待被冷酷比賽驗證……
《「成功不一定在我, 但成功過程一定有我」的破風手》
2016年全運會自行車賽主打項目是公路賽。除了一大段對選手體力挑戰的長程公路外,這次真正的魔鬼好漢坡是在即將到達終點太平山前的23K 緩升坡。這距離不要說衝刺,對一般人而言就算沒有時間壓力的散步,可能也會鐵腿。
如果這八位宜蘭自行車選手人人視為勇將,各個獨立向前衝,或許剛開始會很壯觀,但也可能最後會被各個擊破,成為無名英雄。
所以顯而易見這次比賽需要策略。 黃教練把所有選手叫到了眼前。
「我們這次比賽高手雲集,不能蠻幹,需要有個隱性刺客奪旗手。」教練看了姿姿一眼。姿姿愣了一下,想不到自認瘦小的身材,在此時反而變成優勢。不過姿姿每日苦練20K上坡路段,不也就是為了今日?
「這次全程大家務必掩護她,輪流擔任最前頭破風手,為她節省體力。」教練特別叮嚀不是沒有原因。因為擔任車隊的破風手,不但需要承受車隊最前端迎風面,最耗體力,而且還要負責控制團隊前行速度,負責配速,又要好比前線哨兵般觀察競爭團隊的動態。
破風手任重道遠,極端辛苦,卻因為體力容易中途耗盡,相反的也幾乎註定只會成為幕後英雄,很難成為奪旗英雄。
教練再看了以個性冷靜著稱的翊慈一眼:「這次比賽路途中,由妳當隊長,妳要隨機應變。」
「收到」。翊慈回應。
比賽當天,果然各地高手雲集。槍聲響起,大家奮力前衝。翊慈是個盡責的隊長,果然全程保持冷靜,看顧大家體力,並輪流調度破風手。
「隊長,新竹隊有兩名選手超越我們了!」前方破風手撇頭通報。
「沒關係,只有兩位,這可能是兔子(假攻擊的俗稱,就是敵方派副將故意超越我方,讓我方誤以為是對方奪標主將開始衝刺,隊形瓦解拼命追趕,造成我方過多選手體力耗損)要來引誘我們追趕而打亂隊型。大家按照原定步調加油!」
隊長果然不是省油燈,因為她知道宜蘭自行車隊樹大招風,沉著冷靜是上策。
由空照圖望下看,此時的宜蘭自行車隊彷若化身一群火鳳凰,大家凝結成一個天衣無縫的團結雁群人字形。當最前端騎士奮力破風時,後面隊員魚貫順著氣流前行。當破風手體力將盡,滑到隊伍後端時,第二順位破風手立刻補位掌風。此時外頭競爭隊伍的干擾動作對她們而言,僅像雁群前行過程的蕭蕭風聲。因為此時的她們,心目中只有團隊,榮譽,與毫無退路的必勝。
除了姿姿之外,團員一路交互擔任破風手,大家真的都累了,一個一個因為速度跟不上而脫隊。到了好漢坡山腳下, 只剩下隊長翊慈護送姿姿。
「姿姿加油! 我也只能護送妳到這裡了,再來就是妳的強項23K 好漢坡。我們一切都是為了妳,妳要加油!」隊長翊慈也逐漸降速,剩下姿姿繼續勇往向前。
《沒有永遠的敵人》
面臨的上坡路段,剩下各隊菁英不超過十人,約莫就是各隊浮出的潛藏奪旗手。但是漫漫23K 路段,若不跟對手合作,妄想自己一路向前衝,大概半路就會像孤鳥一樣被風勢所淘汰。
如何跟對手合作,又讓自己不要失去優勢呢? 這真是另一個艱難課題。
姿姿在上坡過程,機警的與一些對手組成簡易的輪流破風團隊。然而在前行過程又必須將眼神放亮,觀察每位對手呼吸的步調與採腳踏板的力道,快速歸納出自己真正潛在的真正奪牌競爭者。
姿姿根據路徑陡峭狀況,在自己擔任破風手時巧妙藉由配速,讓一些體力稍弱的對手差距被拉大。加上平日的扎實訓練,姿姿最後終於代表宜蘭自行車隊全體選手,成功將金牌留在宜蘭!
這不但讓宜蘭自行車隊從此聲名大噪,更讓全國專業自行車隊再也無法忽視他們的存在。
《國家與準奧運代表隊》
經過教練細心調教,宜蘭自行車隊員們逐漸成為國家代表隊,甚至有機會成為台灣的奧運代表隊。機會多了,夢想大了,但隨之而來的經濟負擔也更重了。
選手小霜回憶2020 2月份的越南環公路賽,需要連續十天,每天一站100~200 km的超越體力賽事。眼看其他參賽國家,超過有一半有運動醫師、營養師或復健師等隨團專家,而自己的隊伍包含比賽策略訂定、期間營養調配與飲食、賽後按摩冰敷包紮、甚至心理壓力調適等等,都是教練夫婦一肩扛起。
故事採訪到這裡,驚訝之餘,斌洋當場問了教練:「你為什麼願意哪麼辛苦?」
教練沉思了一陣子,露出一個頑皮的微笑:你相信「拉普拉斯的魔鬼」理論嗎?
「拉普拉斯是個數學家,他認為萬事萬物都可以靠精算出來,所以他也是 "人定勝天"概念理論的提出者」。這故事好險我知道。
「對喔!但也就是他過度強調人定勝天,否定了很多心念、機緣甚至宗教玄學等因素,很多人不認同,於是把這理論視為魔鬼,所以後來叫做拉普拉斯的魔鬼」。教練說。
「而我就是沒有那個拉普拉斯的魔鬼在心中,所以更簡單說,就是...」
「就是甚麼?」
突然覺得眼前這位教練好高深莫測,趕緊豎起耳朵。
「阿就是度(碰)到了,要不然該怎麼辦?」(台語) 教練哈哈大笑,我也跟著哈哈大笑。
教練笑,或許是為了他對這群小選手們無所求而付出,並對艱困環境學會釋懷與放下而開懷。
而我的笑呢?真是簡單一句話,卻繞那麼久……(哈!)
不過覺得Nike的一句口號:"Just do it!"還蠻能夠吻合教練夫婦付出卻無所求的內心寫照。
《不平凡的愛vs最平凡的事》
德雷莎修女曾經說:最不平凡的愛做平凡的事情。
宜蘭自行車隊黃章桐教練,李嘉慈師母,以及這群從菜籃車起家的小選手們的故事,看似只是自行車選手們必經的訓練歷程,但是其間包含了教練夫婦一肩扛下夢想、期待、責任、負擔、壓力,到重整旗鼓再次帶領團隊重燃夢想、甚至實現夢想,其中包了太多不平凡的愛與關懷。
運動場如同人生縮影。在我們人生奮力向前的跑道上,是否也曾出現讓自己分心的兔子(假攻擊)而讓自己本末倒置,還是隨時調整步調,聚焦目標,像這群選手們一般毫無退路的全力以赴呢?
而破風手好比疊羅漢中的下層壯漢們,需要彎腰下趴,堅定奉獻出自己背脊與肩膀讓別人踩踏,才能成就團隊最美好的隊形,與拱出站在最上層的美麗明星。我們在團隊需要時,願不願意擔任「破風手」呢?
《傷痕與勳章》
採訪逐漸接近尾聲。邀請小選手們談談他們賽事中印象最深刻的事。
霜:
國一暑假的下坡路段訓練,疑似衝太快加上髮夾彎,導致單側臀部膝蓋與大腿嚴重擦傷。
誼:
環韓國自行賽青年組,被哈薩克隊擠撞路邊護欄導致嚴重摔車,疑似骨折。
裁判建議退賽,誼唯一反應:只要是沒有骨折,隔天仍堅持比賽。
安:
2017全國中等學校運動會公路賽,車輪被前面選手撇到滑倒,全身半邊包含肩膀手背大腿全部擦傷。包紮後,隔天忍痛繼續出賽,結果奪得越野賽冠軍。
記得在電影「我的冠軍女兒」中,有一段劇情是描述一位教練辛苦栽培資質優異的女選手,眼看就要被甄選為奧運國家代表隊。但是媽媽看到訓練過程傷痕累累的女兒,心疼的說:「為什麼我的女兒要那麼辛苦?」
雖說傷痕是運動員最佳的勳章,但那些真實都是汗水與淚水,甚至傷口所堆疊出來的。
真實,自行車榮耀獎牌的背後,隱藏選手們一條條摔傷與骨折後癒合及尚未癒合的傷疤。
真實,自行車榮耀獎牌的背後,支撐的是一對教練夫妻無私付出的感人故事。
《夢想、堅持、奮鬥與圓夢》
聚會結束,斌洋送給了宜蘭自行車隊選手們每人不同的雷射雕刻鑰匙圈,上面分別刻上「夢想」、「堅持」、「奮鬥」與「圓夢」。感謝宜蘭自行車隊黃章桐教練,李嘉慈師母,以及這群從菜籃車起家的小選手們,給了我們這段充滿奮鬥性與啟發性的故事,更期待他們未來在人生道路上的所有「夢想」,都能經由不斷「堅持」與「奮鬥」後,終將「圓夢」。
※以下為媒體對宜蘭自行車隊逆風激勵故事的報導。
https://playing.ltn.com.tw/m/article/8909/1
https://teachersblog.edu.tw/806/807/1300
https://youtu.be/wugoSmp7Qj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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