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中,除了黎智英的名字!
【哀其不幸】
(1)
今天,有定居北京已約10年老朋友告訴我:黎智英、周庭等人被捕,國内網絡和媒體一遍讚好,為人民在瘟疫的「自然災害」中帶來了好心情。讚嘆聲中,自然不乏愛國激情,有人說,分裂國家的漢奸是「死有餘辜」的。
聽了,我不覺憤怒,哀其不幸而已。
(2)
2010年劉曉波獲諾貝爾和平獎,諾委會一位要員到牛津大學演講,剛巧我在場。講者言簡意賅,講畢,即見幾位中國留學生高舉手、輪流發問,不乏語帶激情者。
一位同學指,劉曉波不過是個作家,完全不明他怎可能獲獎,並質疑諾委會忽視事實。
另一同學則表示,對這位諾委會成員的手指感到興趣,問他何時弄斷了自己一根手指,政治不談。
事後,一位香港留學生好友很是忐忑,問我中國人爲何竟這樣。那時我不感到生氣,像今天一樣。
(3)
正常人類(不必指中國人),都難直視自己的國家的道德墮落到深淵深處,當年魯迅筆下的中國人如此,今天許多中國人亦如此,都不是天生猙獰的。
既已墮入深處,常人眼睛怎麽可能不迴避?像死屍在你面前那樣。久久看不見了,便寧願嬉笑,不深究事實。
如因半點深究而引起怨恨,要恨的,最好是外敵,而不是朝夕相對的人,求得心理平衡。
更何況,當一個國家墮到一個極低點,人民便難相信所謂人性的光輝;追名逐利,才是硬道理。
(牟宗三先生以前說,那時是中國人「最低劣的年代」,真的嗎?)
仍有道德——往往就只是私德,就是親友間的道義,如沒死心的話。至於所謂「政治之道德」,其爲危險或不可信,須擇其一。
(4)
於是,有某城市,數次逾百萬市民邁步上街反抗獨裁——這是被誤導或不可信的。
成千上萬的學生膽敢甘願犧牲性命和前途,堅不從命——這更是被誤導或不可信,兼愚蠢。
「外國勢力」——這才是對社會荒唐、胡鬧、瘋狂、忘恩負義的一小撮人的行徑的最有力的解釋;所謂對「民主自由的堅持」,只不過是在「人權問題上惡行纍纍」的「外部勢力」的「亡我之心不死」的「帝國主義操縱下」的一場「鬧劇」。
(5)
到今天,在某城市,有數十萬人爲表示對民主自由的一點點堅持到商店搶購報紙,甚或荒誕頑愚地在此時此刻以高價購入該報股份——以股份為選票、以股市為公投——等等,皆不可信。不可信,因為中國人的人性不可能具這種光輝。
當然不可能,因爲在某國内一直讀不到事實,或須慣於躲開事實,保平安。
既然連事實也「不存在」,那就連最聰明的人都只能因為明白事實之「不存在」而反唇相譏。
這怎都不可能喚醒一個民族沉睡已久的人性光輝,即使再等一百年。
(6)
爲何要說這些狠話?
大概因爲,我們香港人在小時後都讀過一點《論語》和《孟子》,念過幾句李白杜甫的絕句律詩,還看過馮兩努評述的《三國演義》,又目睹華東水災,趕緊打電話去,去做電視熒幕上的「無名氏」,那時,一心支持國家教育與社會發展,於是心軟地,買了幾張「希望工程」獎卷...... 2008年,汶川大地震,香港人以矛盾心情等北京奧運,還買了些熊貓公仔放屋企。
責之不切,其愛也薄。
但大概統統都只是幻愛了。當代真的有那個國家嗎?在嚴謹的史學研討中,這已是一大懸案了。
魯迅留學的國家 在 李怡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世道人生:中國「嗌交新局面」 - 李怡
昨天談到美國在1969年遏止了蘇聯準備用核武襲擊中國軍事基地的意圖,並由此開始美國對中國實行了半世紀的交往政策。儘管中共國一直說「美帝亡我之心不死」,但觀諸歷史,即使在列強侵凌的19世紀,美國都沒有對清政府提出過領土要求,而是主張「門戶開放,利益均霑」,避免中國被瓜分。美國在庚子賠款中取得的份額,以逐步退還的方式用於對中國的人才培養和赴美留學,這就是清華大學的前身;美國洛克菲勒基金會於1917年創辦「協和醫學院」,為中國引進現代西醫;抗日戰爭爆發,美國退伍空軍陳納德(Claire Lee Chennault)獲聘為中華民國空軍顧問,組織空軍援華飛虎隊,協助中國抗日。
這次蓬佩奧發表的抗中演說,大陸有網民說:「你需要教育,人家給你清華;你需要醫療,人家給你協和;你需要抗日,人家給飛虎隊;你需要反蘇,人家給你站台;你需要開放,人家給你外資;你需要貿易,人家給你順差……你說人家亡你之心不死,人家只好試試了!」這是對中美關係如何演變至今的很形象的描述。
就在蓬佩奧發表「中共與自由世界的未來」演講的幾天前,中國國務委員兼外交部長王毅也發表了一個長篇演說,那是7月20日在北京成立「習近平外交思想研究中心」儀式上,題為「深入學習貫徹習近平外交思想,不斷開創中國特色大國外交新局面」的演說。我在此分享網址( https://www.sohu.com/a/408705618_99900926),強烈推薦讀友們去瀏覽這篇大作。看看是否有人讀後能告訴我,他用了3、4 ,000字講的「習近平外交思想」究竟內容是甚麼,他講的「開創大國外交新局面」有甚麼具體事實。現在每天的新聞都是西方國家針對中國和香港的政策、法案、講話,而大陸網民把近日中國內部報章《參考消息》的頭版頭條排列在一起,都是「中方嚴厲駁斥……」「中方警告英國……」「中方堅決回擊……」,都不是甚麼「外交新局面」,而是「嗌交新局面」。
讀了王毅的演講後,也不妨作一比較,看看這位與美國國務卿地位相同的中國外交部長,他的素質、水平與蓬佩奧是否相當?然後你就會明白為甚麼美國現在拒絕與中國對話,而只看中國的行動了。
回想一下1949年中共建政之後的歷任外長,除了文革時期不算,從周恩來、陳毅到錢其琛,都還像樣。我仍然記得,1971年中美關係突破後,《紐約時報》專欄作家賴斯頓(James Reston)訪華,與周恩來展開舌戰,一來一往十分精采。何以現在的外長竟然只會講長篇空話卻不知所云呢?
當然,這跟中國現在的氣候是要為領導核心造神有關。在不知為何物的「習近平外交思想」之外,會陸續有「習近平經濟思想、教育思想、軍事思想……」出爐。
有網民引述王毅這篇演說後留言:「拍馬屁屬於語言腐敗和精神賄賂,……施方付出的只是尊嚴和話語詭計,而受方回報的是人格和公共利益——施受雙方你情我願,通常都有默契,是醜劇共謀。……在極權社會,拍馬屁是多發難治的新冠疫情,有組織大規模流行之後,最終會演變成個人崇拜的不治之症,禍害整個國家和社會。」
德國神學家潘霍華說:「愚蠢是一種道德上的缺陷,而不是一種理智上的缺陷。」我認為這種道德缺陷源自極權體制。當權力越來越絕對的時候,不同級別的所有掌權者,都是魯迅所說的「臨下驕者事上必諂」之輩。制度造成掌權者永遠聽不到真實的聲音,焉能不蠢?
(李怡按:下周起,本欄星期一、三、五見報。)
魯迅留學的國家 在 盧斯達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1900-45年間,日本為中國帶來的利多於弊」—昨日考卷犯下今日政治不正確 | 盧斯達 on Patreon】
殖民者要攻打教育界,因為教育建制是前朝餘孽,又誤以為年輕人激進反中,是老師教壞。早前他們把鴉片戰爭史觀爭議放得很大,令好多藍絲高呼「依家學校咁教歷史」,花容失色,做了一個清剿的氛圍。
從來不是DSE歷史科考卷具體上有問題,而是一定要打。先射了箭,再劃靶;等於毛澤東搞政治運動之前,心裡先定出一個「死人百份比」,例如每個縣要整死10%人口,下面就去執行,過程之中是斬死、射死、浸死、活埋……其實都無關宏旨,總之有人要死就是。我個人就很明白這條無辜問題的感受:關我撚事咩。
被欺凌的問題是這條:「1900-45年間,日本為中國帶來的利多於弊。你是否同意者說法?試參考資料C和D,並就你所知,解釋你的答案。」
教育局發聲明批評問題遍頗,「嚴重傷害了在日本侵華戰爭中受到莫大苦難的國民的感情和尊嚴」。
同類問題年年有
自己會考有中史,高考有中史,大學也是讀歷史。這類題型,公開考試總有一題給你發揮。要結合資料分析,但通常都是兩邊皆有道理;如果要chok高分,就選擇容易和主流立場,但又要表達出自己透徹理解另一邊理據,只是權衡之後給出四平八穩的判斷,好虛偽的。
這條問題然而真的很無辜。
第一,它沒有指明是「侵華戰爭」,而是拉長到1900-45年,近半世紀,可理解為日本人為中國帶來的各種影響,必然超出純軍事領域。如果只談侵華戰爭,等於沒看清問題,一定要扣分。
第二,題目之「中國」是指甚麼?是指中國文化?繼清而起的中華民國本身?中國國民黨?中國共產黨?還是中國人民?這條題,本身就要釐清「中國」指涉甚麼。這題蘊藏了無限個答法,都可以言之成理。
至於資料C及D,就是提及日本幫過中國的事情。那麼似乎設定上是想考生既看到這一點,也知道日軍侵華,然後權衡兩者孰輕孰重罷了。
史科一向如此出題,教育局馬上演繹為「竟然開放討論侵華戰爭有冇好處」,亂打一套愛國套路。教育局批鬥方法,貌似是抱持這一條史觀:中國人在侵華戰爭受害。那好,則多年來都會問的同類問題,例如「秦始皇不惜民力,四處打仗、築長城,二世而亡,對中國是利多還是弊多」,也可以演繹為「竟然開放討論種族屠殺、單邊孤立、奴役人民有沒有好處」,昨日的考卷會犯下今日的政治不正確。
類似題目,確實年年都有:漢武帝武功內政很強,但花太多錢埋下了西漢中衰種子,其統治對漢朝是利多弊多?之類之類。萬變不離其宗。
歷史經常會令人問假設性問題
1900-45年間,日本對中國可以是利多於弊,可以認同,因為沒有日本人打進來,中國人就不會團結起來,國民黨的腐敗統治就不會崩潰,崩潰了就有新中國,就有今日強大的祖國……你這樣答,結合史料和發展,其實都是言之成理。問題是竟然想整條題目取消,連考生想親共媚中拿分數也不給機會。有歷史,就有演繹,就有史觀;歷史不斷被重新檢閱和解釋。
反對問假設性問題,就是覺得歷史思考都可以定於一尊。司馬遷夠勁未,他都是說「究天人之際 通古今之變 成一家之言」,他都只不過說自己是「一家」,也就是搜集史料者,也同時是其中一個解釋演繹者。
事實上司馬遷也是風格史家,抱持樸素道家、自由主義去寫史,跟後來重視道德、跟王朝正統滲和在一起的官史不一樣。
整件事在這個現實政治時空非常詭異。武肺病毒、貿易戰、美國圍堵......中國越來越需要日本,至少要阻止日本全面親美;中國去年年底前後,已經不停親日,官媒說過「有日本這樣一個鄰國,挺好的」,大概是會上床的,只是肺炎打亂了雙方節奏。不知道教局是否想跟老泛民合作搞返保護釣魚台、一齊去日本靖國神社燒野,這不是更加政治不正確?
中國要親日,起碼不反日,香港特區就擺姿態起勢反日。況且反日現象,中國自1900年以來,都是階級分明。權貴和知識份子,知道好東西在外頭。愛國反日運動,都是一班低下層屌絲發泄精力,黨還要提醒他們要節制,免得損了中日關係。中國底下層人反日傻B多,黨內菁英如王歧山卻識貨會讀蒙古世界史觀的岡田英弘。
中國是一個,裡面卻分三六九等,像金字塔,這個文明模式,空無點墨的教育官僚是否沒想過呢?老毛勸真心左膠文青:勸君少罵秦始皇。我們也要勸,若要認做中國人,就少罵點日本人。自己的中國性存在,會更加本真。因為近代東亞文化,全套經過日本改造,互相滲透,根本擺脫不了。
下等中國人比較反日
清末以來大部份知識份子,都是留日派;皇朝滅亡前後,中國現代知識,幾乎全部是日本進口。沒有和製漢語,白話文都不知道怎樣寫;沒有日本政治庇護反清失敗者,沒有日本黑龍會和泛亞主義者支持中國革命者,革命也不會在辛亥年爆發。
電影《男人40》張學友在中文課教魯迅,「你不識貨,魯迅很潮,魯迅是我們中國第一代去東京留學兼掃貨的帥哥」。中國人立憲、國族思想,模仿日本。從思想史的角度,1900-45年間,日本的確為中國帶來好多思想革命,只是學問和文明輸入,能否抵償之後的破壞和殺伐,就是一個價值判斷;但首先你站在哪一個位置去回答,是中國文明?是中國人?是國民黨?是共產黨?那就形成了不同史觀和答法。
讀歷史你以為是自己看歷史,但最後你在歷史的鏡中,看見自己倒映出來的意識形態自身。
親中媚共也要合乎常理,但愛國愛黨現在要激進化,確實也是不太需要講合理與否。以中國利益來看,國家大局是不能和日本反目成仇,教育局就應該站穩「日本都幫助了中國現代化好多好多」這條線。近代日本與中國,是文明秩序逆輸出,這也是實情。有關史料浩瀚不繼其數。其實將時間再推到1900年之前,事實都是日本 (不自覺情況下) 再造了中國。
例如我以前的系主任麥勁生,沒有深交,據說他專長研究近代軍事史,在《近代中國海防史新論》的結論他有一段是這樣說:
//……戰勝國的榮耀光環,令日本逐步展現對外的擴張野心,試圖在1909年吞併朝鮮後,繼續將視野轉移至分崩離析的滿清皇朝。打出日中提攜論的好處是,既可避免即時觸及列強在華利益的敏感神經,又可以鄰國同文同種之義,進行軟性的外交攻勢。蓋其時英、美、法、德等國,無一不在計量動蕩中國可能出現的政治走向。儘管同盟會在歷次起義中取得一些武裝經驗,但直至辛亥革命前夕,在晚清親王和袁世凱的領導輔助下,清政府仍然代表著中國的正統管治。清政府與明治日本的關係,雖未至於如日本所言臻於「水乳交融」,但觀乎20世紀初以來日本文明向中國輸出的事實,明治維新的各項進步內容,於政府憲法、教育學制、文藝思潮、經濟貿易等環節,均無疑為中國留學日本的知識份子的吸收對象,兩者地緣文化的相互結連因素,處於與日加強的態勢中。
中國曾受辱於日本戰艦,卻迅速從富國強兵的國家層次積極學習對手優點,反映了晚清志士在國際舞台的存在問題上,逐漸開展了更寬廣的圖強心志。由此對日本戰勝俄國,也抱持著亞洲黃種戰勝歐洲白種的地區認同心理。這些微妙而複雜的情結,以及日中主客的獨特環境,多少可以解釋《華瀛寶典》在編彙過程中,往往由日方官僚政客的觀點主宰,以精神導師的地位,強烈宣揚日本在對外戰鬥中取得的建樹,並赤裸裸地向中國標示明治海軍的組建規模,以期達致使中國信用的心理。//
當然,這與政治立場無關,親不親中,都應知道這些。日本就是新中國的 (其中一個) 師傅,怎樣都否認不了。恐怕只有街上和政府裡的盲毛,才以為日本和中國一向是世仇設立?當然動手的人,其實也不是在乎學問,而是想鬥人罷了。無緣無故才是鬥。
查維基發現原來麥生在2019年11月「出任香港考試及評核局公開考試總監」,現在歷史卷出了事,不知會否波及到。只能說體制內外,都沒有一片必然是太平無事的風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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