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講「王陽明」,大家心中浮現的應該都是「我可能不會愛你」的男明星王陽明;實際上明代也有一個超級男偶像王陽明,而且蔣介石因為太愛他,所以來台灣之後就把草山改名為「陽明山」。此外,台灣最重要的哲學家牟宗三,也透過「超譯」王陽明,建立了史上最龐大的儒學體系,現在我們對孔孟的理解,其實都受到他的影響。
王陽明(王守仁),他不僅是大學問家,而且還是個非常「做自己」的人,得了一個「狂」的稱號。王陽明的學說被稱為「心學」,他認為「心」是賦予天地萬物意義的總根源;一旦「心」陷溺了,一切事物都將失去存在的意義,所謂的客觀知識也不能成立,故曰「心外無物」。不過,陽明可不是「唯心主義者」*,他絕不是個活在個人主觀世界的白日夢患者。
(*此處所說的「唯心主義者」,指的是以為天地萬物並不客觀存在,一切只由心識變現而生的學說。持此學說者,通常將世界萬物視為虛假、虛幻,但陽明顯然不是這種人。)
在他的中年時期,為朝廷建立了赫赫事功(可參考維基百科),陽明因此聲名遠播,收了許多徒子徒孫,正式形成一個學派,開始傳播與朱熹不同的儒學思想。
隨著王陽明的聲勢愈來愈浩大,追隨者愈來愈多,儼然有「儒教教主」的姿態;從這個時候開始,毀謗王陽明的人也愈來愈多,後來陽明學說竟被朝廷視為異端、奸佞,下了禁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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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陽明的大弟子——王龍溪(王畿)曾有如下筆記:
先師(王陽明)自云:「吾居夷以前,稱之者十九;鴻廬以前,稱之者十之五,議者十之五;鴻廬以後,議者十之九矣。」學愈真切,則人愈見其有過。前之稱者乃其包藏掩飾,人故不得而見也。(《龍溪王先生語錄》,卷三)
我的先師王陽明曾經說過:「在我發跡之前,稱讚我的人十之有九;在我擔任鴻臚寺卿*之前,稱讚我的、毀謗我的人各佔一半;在我擔任鴻臚寺卿之後,毀謗我的人十之有九。」一個人的學問愈真切,世人就愈是無法接受。從前稱讚的人多,那是因為老師並沒有完全展現自己,所以別人不了解他真正的學問。
*鴻臚寺卿,官職名,禮儀部候補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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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個人學有所成,領悟了真正的道理,他的識見必定超越眾人,所以行事作風皆「不合常理」。然而,世人通常只看得見表面,只要看見一個人違背了世俗的期待,就自以為正義使者,群起而攻之,根本沒有深入去了解別人為何會有這些想法與行為。
王陽明說,你根本不需要管這些世俗的批評,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就是了;世人愈批評,反而愈顯得他們無知,你只要等著看他們出洋相便是。這種「謗譽由人」的心胸,就是「狂」。
我們可再看《傳習錄·下》的一段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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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尚謙、鄒謙之、馬子萃、王汝止待坐。因嘆先生自征寧藩以來,天下謗議益眾。請各言其故。……先生曰:「諸君之言,信皆有之,但吾一段自知處,諸君俱未道及耳。」諸友請問。先生曰:「我在南都以前,尚有些子鄉愿的意思在。我今信得這良知真是真非,信手行去,更不著些覆藏。我今才做得個狂者的胸次,使天下之人都說我行不掩言*也罷。」尚謙出,曰:「信得此過,方是聖人的真血脈!」
*行不掩言:指一個人的行事違背了自己的言論。王陽明做了很多備受爭議的事,因此被世人懷疑他的行為違背聖人之道,與他的言論不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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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陽明平定了寧王之亂,為朝廷立下前所未有的大功之後,想不到惹來的毀謗遠遠多過於讚譽。幾位弟子很不捨老師被謠言中傷,所以想來討論一下原因何在。
陽明說,我以前多少還有一點「鄉愿」的心態,做事總是想得到別人的認同;但現在我已經真正信受「良知」的道理,覺悟了真是真非,於是信手行事,一派自然,完全不需要遮遮掩掩。現在,我就是「狂」,就算天下人都來毀謗我,我也毫不在乎了!
陽明的弟子因而慨然總結道:「像老師這樣勇敢『做自己』的人,才算是得到了聖人真正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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