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承諾》
投射者好友離開上一份扭曲的工作之後,等待了一段時間,重新接到懂得珍惜專業的工作邀約。
新的公司很器重她,給錢、給空間,看重結果、也尊重在過程中的創意展現。整體來說,是穩定又自由的正確邀約。
遇上伯樂,好友自然全力以赴,上工不久便四處參加會議,被各部門追著下單,短短兩周,交出四份大型企劃。
她在Line上跟我說,我現在知道妳之前的感受了。人人都想上船,等著被載往成功的彼岸。
形容得很貼切,畢竟我們在職場的經歷雷同,陰溝翻船又谷底翻身,對於陽光普照不免特別渴慕,於是在烈日下拼命耕作,以茲證明我們是夠好的農夫。
看著她剛剛獲得一片良田,我想對她說的話,有很多。想了一想,還是長話短說吧,驗證人生,是很個人的事。我回了:「很替妳開心,別忘了妳的意志力中心沒有顏色,感動可以,勿承諾。」
打出「勿承諾」這三個字,手指頭帶著猶疑,反應了心底的不能置信,空白意志力中心的職場應對守則,怎麼三個字就打完了。
而在任何事情都被視為commitment的職場,「勿承諾」感覺上會死無葬身之地。又或者僅屬於某些高層不沾鍋的特權,跟自己毫無關係。我,就是owner啊,要怎樣「勿承諾」。
安節雅的新書,雖然著重在兩性議題,重溫各大能量中心的時候,還是令我有五雷轟頂的感受:「意志力中心是一顆引擎,若裡頭沒有能量,便沒有能力完成承諾的事,所以連『我試試看』、『我盡力而為』這類的言語都有同等的份量。」的確,職場上,雖不見得每一題都必須回答I’ll do my best,總還是免不了需要表明決心或戰鬥力的時候,所以,I’ll try my best、I will figure it out ASAP,大概就是多數人時常會說出來的話。
明知沒有能量承諾、卻還是給予承諾,結果也未必全是壞的,我有不少職場的承諾,都是在非我狀態之下說出口。這讓我獲得檯面上的光榮,而身體陷入類甲亢的運作,達標之前過度緊張,達標以後過度亢奮,萬一失敗,尾隨而來的就是過度自責與過度否定。這加速了消化系統的負擔,每個周一必拉一整天的肚子,胃壁和食道經常處於發炎狀態。
身體是誠實的,會明確反應我們的心態,心態偏頗,健康也跟著歪斜。過了好幾年傾頹的日子,我在這一兩年慢慢學著,如何勿承諾。
一開始很抗拒,從小家裡的教育就是訓練我,君子重然諾。現在突然要把承諾的話語權拿走,心裡老是無法踏出那一步。後來,我改成這麼想,勿承諾,就是不把話說死,不輕易首肯自己不確定的事。這不也是一種負責嗎?如此心裡便好過很多。
職場常常會有那種,上面指派下來非你莫屬的特案;同儕之間,也不時會有一些,超乎你預料與現階段能力的戰帖,老闆與同事看著你,把大概的狀況解釋了一下,該問的問題你也暫時得到答案了(懸疑的仍然懸疑著),輪到你該說些甚麼了,來結束會議、同時使少數意志力中心有定義的人安心,這時候,勿承諾、同時又可全身而退的同義詞有哪些?
有幾個我測試過,頗為受用的語句是:
「明白,但這個案子的幅員遼闊(盤根錯節/環環相扣),還有好幾個面向,我會回去好好消化(研讀/思考/檢視)一下。有問題我會再來請教你。」→你盡到應有的職責,說明接下來你確實會做些甚麼,但不保證絕對會產出甚麼。
「這個問題很有趣,但我有個不同的想法,你願意聽聽看嗎?如果要達成這個目的,有沒有可能往其他方向來做?也或者,我們會需要其他的資源。」→不需要把所有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適度提醒對方,不是所有任務,都是統包概念,最重要的是,你可能會需要資源與支持。
我知道,來自老闆的指令,很難模稜兩可,我通常會回到自己角色的本質,來和對方聚焦期待值,而不是先說Yes,「老闆,我懂,回到溝通本質來看,能見度是Basic,不過,促購、回銷這些指標,會離得有點遠。如果優先排序是實銷,那我會建議重新再盤整一次資源,把主攻/助攻的角色理清楚。」→和老闆開口「討價還價」之前,永遠記得,自己的核心function是甚麼?還有,看清楚,你所處的相對位置如何,有哪些資源可以近用、而要小心哪些利害關係。
上位者,很多時候要的不只是承諾,還有你的眼光與謀略。看清老闆真正的意圖,回到你的職場本位和內在權威,謹慎應對。
套句安節雅的話,對於意志力中心空白的人而言,每一天都會是新的挑戰。而作為一個意志力中心空白了四十幾年的人,我想補充的是,真正的挑戰,並不是來自於那些看似拿著鞭子訂績效指標、意志力中心有顏色的主管、伴侶、父母、朋友,而是來自於,你是否看清自己的位置、認識自己的本質,充分明瞭到,「價值」,是不需要靠著過度勞動、費盡口舌的承諾來凸顯的。
「價值」是,你深信,你安住,你自在,就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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菁英民主 還是 平民民主?
一人一票是民主的必要條件,卻不是民主的充分條件。另外至少還得加兩個條件才能構成充分性:言論自由和法治。1932年希特勒在一人一票之下上台,卻把德意志帶領上獨裁。同樣的,如果毛澤東在文革最高峰時舉辦一人一票,他也會被選上,然後中國會更早走上精緻的獨裁。
即使在三要素具備的條件下,民主體制(Democracy)依然還有一個足以決定國家命運的大哉問:究竟是「菁英(elite)民主」還是「平民(popularist)民主」比較永續持久?
答案可能是相對性的:在某種時空條件下,菁英民主比較好,另一種處境下,平民民主比較好。雖然是相對的,但有一點是肯定的:無論哪條路線,只要過了頭,都會形成不受制約的權力,從而侵蝕民主賴以存在的基石。這可稱為「民主的弔詭」- 自身因地制宜的演化,會導致最終摧毀自己。這就是民主體制內一定需要吹哨人和守門員的理由。
以美國為例,菁英路線已經走過了頭,固化成為菁英主義;社會菁英一詞變成既得利益者、建制派的同義詞。一向來,凝聚美國精神的是中底層的平民,在人口上佔多數的他們,在菁英主義下變成話語權上的少數,幾十年下來積蓄了龐大的反彈力道。
2020的美國大選,本質上不是兩黨之爭,甚至不是所謂的開放進步派(Liberal Progressive)和傳統保守派(Conservatism) 之爭,而是菁英主義和平民精神的對抗。若非源自武漢的陌生病毒恰好肆虐美國,平民精神的反彈力道肯定會壓過菁英主義,制衡已經被精英控制的大政府、大媒體、大金融機構。
2016及2020兩場大選,已經清楚明白顯示,現階段的美國處於「建制派與抗建制派」、「階級對階級」、「都會對鄉民」的重新自我定義時刻。誰入主白宮,都得面對,但選擇的方向,將決定美國未來至少100年的命運。
比起美國,台灣地方很小、人口很少,情況單純得多。但是以上的道理依然適用:即使民主的三要素(一人一票、言論自由、法治)具備了,菁英路線與平民路線之間的權力制衡,依然是民主存續的關鍵。何況,台灣當前在法治上還是隻跛腳鴨。
(本文原刊於今周刊 124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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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陸學者點樣半版《大公》批港學者傳媒未有「反港獨」?
全文:http://www.post852.com/?p=213530
直接去YouTube 睇片!我哋就多少少錢!
去片:https://youtu.be/t8y_1vsUNzc
特首選舉過後,公眾忽然都感覺到,親共陣營大吹「融合」香港之風。「有線中國組」前記者、現任浸大新聞系高級講師呂秉權,日前就在報章發表文章,指出大陸政府早前鼓勵學術界,多研究和發表一些有關港澳政策的文章,並點出武漢大學兩岸及港澳法制研究中心執行主任祝捷,和中心的研究助理章小杉,和其他學者的研究文章,提及中央必要時可以就《基本法》27條釋法,將事涉「港獨」的,都剔出該條文容許的港人言論、新聞及出版等憲法權利之外,然後便可落實「23條立法」。我們同日也跟大家分享當中內容。結果,《大公報》今日就在〈評論〉版刊出這兩位學者長達半版的文章來回應。
文章一開始都有提及包括我們和其他傳媒的引述,指「直斥登載學術論文的期刊為『傀儡期刊』」,「當『23條立法』被置於自由、民主和法治的對立面,當『講獨』成為港人要『誓死捍衞』的自由,當『打擊港獨』成為『破壞香港法治』的同義詞」,「說明『一國兩制』的話語體系早已落入了被香港部分勢力臆造的『中港對立』話語陷阱。」
必須指出,這篇文章所指的「27條釋法」,無論是呂秉權和我們,所引述的都是另外一篇的大陸學者文章;究竟那一方才是放置「話語陷阱」,至少香港人在香港,都可以有自己自由的想法。
然後,文章就用了四點,嘗試解釋為什麼「在世界各地都是理所當然的」「打擊分離主義,維護國家統一」,在香港被說成「過分」和「恐怖」。這四點就包括,「長期以來形成的『對立思維』」、「被濫用的高度自治話語」、「自由、民主、法治等『普世價值』的強大吸引力和感召力」,和「建制派與反對派在話語能力上的巨大差距」。
但當中涉及的來龍去脈,兩位學者就只簡單說是「由於種種原因」,高度自治「被香港部分勢力理解為中央『放手不管』」,「百餘年的殖民歷史早已淡化了香港部分人的國民意識」;結論就是,「應當以香港社會能夠接受的形式宣傳「一國兩制」的實質。文章然後又提出五大思考方向,但其實都是想說要易入港人耳。
不過,當連這兩位學者本身一開始都有意無意間避談,為什麼會有「港獨」思潮出現,為什麼會有港人「恐共」「仇共」,還避談怎看有大陸學者公開提出要「27條釋法」,更避談大陸各學府都由黨委書記掌最大權力,遑論要在大陸學界生存是否要犧牲若干學術自由,哪其實要多費筆墨回應,也沒有什麼意思。
#852郵報 #呂秉權 #港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