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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係想殺人？想重演蘭桂坊人踩人事件？

《記我的二十五歲生日》（長文）

六月十二日是我的生日，有人跟我說生日快樂，我不知怎樣回應好。

我不是一開始就打算參與今天的集會。由遊行完結一百萬的聲音被完美無視，到星期三立法會開會之日，有同學自發集合急救隊。情況就像五年前的一樣，但今次的準備時間更少，現場環境的不確定性更大。要出席的話不能自覺是擁有光環的人道主義者，我們只是比平常人多一點知識和裝備的示威者，當警察可以連有著證件的記者的身份都置之不理，我們更不會因為穿著件「港大醫護」的T-shirt就能擁有甚麼特殊身份。

當下做不了決定，但懦弱的我給自己定下的底線，是只出現在早上十時至晚上十時有「不反對通知書」的集會中。我以為這樣就是安全。

所以在生日當天的早上，最討厭上七點半課的我竟然還是七點半就到了公民廣場外，而且現場已經佈滿了年青人。我深信他們都是自發到來，要說他們被煽動，你先嘗試早上六時叫醒你的兒子。

早禱會過後我就回了醫院。我深怕警方會在立法會開會前清場，也不膽敢走掉要95%出席率的堂。在醫院的咖啡店裡恍如隔世，我只能一邊無力地看著直播，一邊打著以下兩段：

〈唯願祢公義 如滔滔江河〉
「我是個懦弱的人，今早只打算參與已申請不反對通知書的早禱會。分享和禱告完畢後，在『Sing Hallelujah to the Lord』的歌聲下伴隨的是民眾衝出路面的吵鬧、和一個傳一個說某條路有市民被噴胡椒噴霧的訊息。參與早禱會的會眾散去，在歌聲的伴隨下有點上刑場或者喪禮的感覺，我和同行的女生都紅了眼框。我也說不清為甚麼那刻會流淚，但當你只看到眼前左邊人群在唱詩祈禱，右邊是全副武裝目無表情的警員，只覺得一個政權要這樣分化自己的人民，把他們逼上絕路，是多麼的可悲。

「我是個懦弱的人，我向來都不敢走到最前線，我也沒做好犯事的心理準備。但每人都有自己的崗位，我由衷敬佩和感謝那些比大家行得更前的年青人。我沒有能力成為你們一份子，但我不會踐踏你們的付出和犧牲。但願大家都能無悔度過今天。」

（https://m.facebook.com/story.php?story_fbid=2208278019219697&id=913809045333274）

但我根本不能專心上課。我一邊抄筆記，一邊看到電話上同學彈出來的訊息：徵求生理鹽水！多人中胡椒噴霧！語氣中盡帶逼切。還等得到黃昏放學後再去支援嗎？現在不去我會一生後悔嗎？

我必須感謝那位臨時准許我們缺席下午二對一課堂的醫生，懦弱如我不會敢自行不辭而別。

為了防止秋後算帳，我必須強調，那時警方還未把集會定性爲暴動。去到現場氣氛平靜，只是一大堆群龍無首的市民站在街上，除了間中的口號和零星的指罵，很多人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做甚麼。我也是如此。去到同學設立的急救站，由一早開始駐守的同學已經把物資分好類，感謝市民的自發響應，原本說短缺的急救用具都已經在地上堆積了一個小山。我站在急救站外，感覺只更礙事。我唯一想到能貢獻的方法就是去撿垃圾，穿著去上課的正裝撿垃圾，想必違和感一定很大。

我承認我不是在前線衝的那類人，但我不能讓他們孤單。很多人原來手持飯盒、喝光的膠樽、用過的退熱貼，但因為馬路上沒有垃圾袋，就一直提著。我一廂情願地希望，我來回幾次為他們將垃圾傳遞出去，會對他們有用。雖然我一次又一次令那些在橋底哀求我停留在前線，叫得聲嘶力竭的十幾歲年青人失望。

來回了好其次，每次脫醫療手套時都雙掌濕透，每次換一對新手套都因汗水比之前一次更困難。最後我真的累了，在一個遠離前線的地方想歇息一會。

然後在毫無預警下，「啪」的一聲，然後在遠遠看到煙霧升起，和一大群蜂擁跑來。下意識只懂去跑，腦中只想起急症科醫生經常掛在嘴邊的蘭桂坊人踩人事件，那一刻看見在橋上的群眾根本不能及時撤退，甚至要在一米的高度跳下來，我真的好害怕會事件重演。後來才知道類似的情況在中信大廈附近都有發生，都是一大群人在警方無預兆的攻擊下恐慌地被逼撤退，而且極有可能會釀成人踩人的悲劇。

撤退到地鐵站前，欄杆上趴著一位上身赤裸的男生，背部一撻一撻養眼的深紅。我正拿出生理鹽水，突然雙眼一陣刺痛，喉頭一陣苦澀，起初我還以為自己心理作用，過了一會才醒覺原來就算我不在前線，前線的催淚煙霧也可隨風飄到我面前。看見男生有位看似經驗豐富的外國人在照顧，裝備不足的我又無法在現場久留，唯有急步離開。

這樣一走，就再也回不了急救站。我從橋上看下去，一下一下的「啪」，和裊裊的煙霧，我不敢回去成為被救者，只好到商場休息。連接商場的天橋每過一陣子就會有大批人衝來，想必樓下一定步步進逼。你知道嗎，其實人民鬥不過大開殺戒的士兵，只要一個催淚彈打來，在場者根本無辦法全身而退。

在商場逗留了好一陣子，屢次聽到群眾大叫「哮喘藥」。這是整個急救團隊的盲點，我們根本沒有估計警方會毫無保留地大放催淚彈，也無想過這可以是個引發哮喘的媒介。哮喘可以致命，尤其是當沒有及時吸用氣管舒張劑。在混亂之中，有傳有人將哮喘發作和驚恐症引來的換氣過度混淆，以為呼氣進紙袋會有用。這當然徒勞無功，但在沒有物資之下有能做甚麼呢。沒想到商場內又真的有人在口袋裡拿出氣管舒張劑，那一下全場人都在拍掌。不知道後續發展如何，希望病人平安。

在商場食肆被要求提早關舖下，我只好遁地鐵離開。後來才知道集會被定性為非法、催淚煙吹進了太古廣場和地鐵站、急救站要全線撤退。

我是個懦弱的人，只在所謂「合法」的時候出現在現場。但就是因為如此，我不懼光明正大地把我的第一身經歷都寫出來。我沒有記者的中立（還有嗎…？），我在記述中包含了很多個人情感、我很長氣——但我只想說，我不是維穩傳媒鏡頭下的滋事分子，我只是個在合法時段停留在遠處的後勤，但我也成為了警務處長口中的暴徒，特首口中任性的孩子。

不要忘記，這個政權根本不會理會你和平的訴求。立法會主席可以架空、公眾聯署可以不理、律師分析可以直接不回應、三次愈來愈多人的遊行可以視若無睹。在上位者，請你記住，是你把自己的兒女逼往絕路，然後你用「教仔」為名，一下一下地指示前線警員狠狠地為你打下去，有殺錯無放過。尊貴的喜歡濫用救護車和急症室服務的建制派議員，請你看看在街上多少人痛苦得睜不開眼、有機會致命的哮喘發作，然後都只能躺在地上由同等脆弱的同伴急救，他們連去醫院都不敢、都不能。

如果逃犯條例修訂真的撤回（我希望），我們都只是坐享其成的一班人。不要妄想星期日上街我們已經做了自己的那份，我們所有人都只是立足於那幾百名被拘捕、比子彈彈中、比胡椒噴霧所傷害的前線「暴徒」的犧牲上。我們如果行不了那麼前，至少不要貶低他們所受過的痛苦。

六月十二日是我的生日，我說擇了和全港市民一起度過，我沒有後悔。

圖片：攝於八時半早禱會結束之時，離開金鐘之際

【孩子，成長請帶着這一封信】

親愛的孩子：

這是我希望你們帶着成長的一封信。

我想通過這封信，跟你們訴說我人生中的三個故事，希望你們能從中得到啟發，引領你們度過豐盛的人生。

我雖然在一個貧窮的家庭長大，但我的童年和你們一樣，能在愛中成長，也比較順利，沒有受過很大的磨練。

人生中的第一次打擊，是第一年考大學失敗，要重讀才能考上。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挫折，也是感受最深的一次，那是一份寶貴的禮物。由於我一向讀書也不太用功，但會考成績仍然相當理想，所以我以為高考也難不到我，入讀大學應該十拿九穩。

可是第一次高考卻遭遇滑鐵盧，成績跟我預期的相差很遠，但仍然相當不俗，有一科A級成績。當年學位雖然稀少，但這個成績入大學的機會仍然非常高。

那時候，我本來想讀統計的，但師兄師姐認為以我的成績，入讀數學系的機會較高，於是我便聽從他們的建議，報讀了數學系。當年考中文大學的數學系，面試時要即場計數，可能是面試的壓力，本來不太難的一條數，在反覆思量下，仍然計不到，當步出面試室後，才想到怎麼做。最後當然沒有獲得大學的取錄。

那一次失敗，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重大失敗，而對我打擊更深的，是同樣成績報讀統計系的，卻順利考入了中文大學。這一次失敗雖然對我打擊甚深，但也是我人生中最大的祝福。如果沒有那次失敗，我的人生早期歲月便太順利了，而我在不太用功的情況下，也能考入大學，相信會成為了一個狂妄自大的人。這一次的失敗，讓我學會了謙卑。嘗了失敗的滋味，我第二年捲土重來，考獲非常優異的成績，但沒有報讀學校想我報的醫科，反而追隨原來的選擇，入讀統計系，也讀得很開心。

這一次經歷，讓我意識到，做人應該追隨心中的聲音，別人的意見只可以參考，不可以盲從。這使我日後多次面對抉擇的時候，也能作出正確的決定。

第二個故事是發生在1997年8月，那時候我們摸頂買入了一層自住的樓宇，之後樓價拾級而下，成了負資產，到了2001年初，哥哥出生後的第一個新年，我估算一下我們的資產，原來是負300萬，即是如果將樓宇賣出，並將手中所有資產和現金送給銀行，仍然欠銀行300萬。

總結這次經驗，我是犯了我最反對的羊群心理。我們在1996年開始讀MBA，樓價也從1994年的調整中回復升勢，到了1997年樓價更像一匹脫繮的野馬，瘋狂上升，可是我們由於白天要工作，晚間要上課或溫書，眼巴巴看着樓價上升，也沒有時間去搵樓。

我們打算讀完MBA後生孩子，到時便需要一個三房單位居住。眼見樓價愈升愈有，我們擔心畢業後未必能負擔一層三房單位。於是，我們在1997年暑假大概5月開始搵樓，但樓價升得更瘋狂，完全沒有停止的跡象，看了三個月樓，試過遲了還價錯過了一個理想的單位。後來由於擔心樓價繼續上升，原來買得起的單位會買不起，眼見暑假快要結束，開學後又沒有時間搵樓，所以在暑假結束前，買下了那個後來成為負資產的單位。後來香港的樓價連續7年下跌，最差的時候跌了超過7成。

這個故事教訓我們，要克服羊群心理。那時候，要租同樣的單位，是供樓支出的一半也不到，單單供樓利息，已經遠高於租金的水平，如果稍有理性的話，根本不應該買樓。可是那時候，我們受到市場氣氛的影響，喪失了理智，才犯下這個錯誤。

歷史上，所有嚴重的災難，都發生在人群洶湧的情況。1993年除夕蘭桂坊人踩人事件，2015年新年上海外灘的慘劇，都是因為人多擁擠才發生。我希望你們未來盡量避免人多擠擁的地方，在升學就業和投資理財方面，也應該盡量避開羊群，當所有人都做同一件事情的時候，要停下來，想一想，這是你想做的事情嗎？還是只是追隨羊群？

這一次負資產事件，對我日後的投資理財，有很大的啓發，學費沒有白交。如果沒有那次經驗，相信我的財政狀況，一定沒有現在那麼健康，也未必有能力在人生的下半場創業，只好為五斗米折腰了。

第三個故事發生在2012年，我選擇離開工作了19年的跨國企業，脫下了大企業CEO的光環，從零開始創業。

人生中要作出很多決定，每一個決定，也引領我們走上不同的道路。每一個重要的決定，為人生帶來不可以逆轉的影響，如何作出決定，怎麼知道自己是否作出正確的選擇？我有三個測試。第一，決定之前，上天會給你很多提示，催促你去作出正確的決定；第二，決定之後，心境會感到莫名其妙的平安；第三，做了正確的決定後，會感到源源不絕的供應。

作出創業決定之前，上天給了我很多提示，2011年發生了很多事情，好像有把聲音呼喚着我去創業。令我下定決心的，是一次交通意外，我當時駕駛着汽車停在亮着紅燈的交通燈前，無緣無故地被尾隨的貨櫃車撞了出馬路中心，車輛盡毀，但人卻像神蹟一樣安然無恙，讓我意識到生命隨時結束，決心創業償願。

決定了以後，心境特別平安。雖然那時候你們的媽媽沒有工作，在家中做全職媽媽，我是家中的唯一經濟支柱，但我仍感到莫名其妙的平安。令我更安心的，是決定了以後感受到源源不絕的供應。媽媽在無心插柳下，得到了一份工作，後來更遇上了其他生意拍檔，又開了幾家不同的廣告公司，還遇上了一些很支持的客戶，才達到今日的規模，確實感到有源源不絕的供應。

在你們成長的過程中，我希望你們多聆聽心中的呼喚，作出決定後，以這三個測試法，判斷是否決定正確，然後作出相應的調整。

最後，我想跟你們說，你們出生的時候，也因為不同的原因，在醫院的深切治療部，度過人生最初的歲月。那時候，我見證了你們頑強的生命力，成功打敗了疾病，生存了下來。在往後的日子，我希望你們保持呱呱墮地時的頑強鬥志，珍惜生命，敬天愛人，努力學習，勤奮工作。

永遠愛你們的爸爸上
2015年11月4日

將刊於皇冠出版社的新書《孩子，成長請帶着這封信》

（相片：女兒三歲時寫給我的「情書」）

首先恭祝大家新年快樂﹗

不過新年第一件要講的事當然就是上海發生的慘劇。現在事實證明灑「銀紙」和慘劇的發生沒有直接關係。

南方都市報照片非常清楚顯示那時所發生的情況，那時在陳毅廣場上落樓梯的位置，因為上落樓梯的人爭持而發生，那真的是非常「冤枉」的慘劇。那樓梯只有幾級又是很闊的樓梯。但人們互不相讓，上落樓梯的人在互相推撞，上樓梯的跌倒，於是給落樓梯的人踩到。之後的人不知情又繼續推，結果變成人踩人，大致情形是如此。其實今次連文匯大公報都講是不能理解上海公安局為何如此大意，要知道這事件是多嚴重。上海倒數活動是這麼大型，會非常擠迫，但竟然沒有人流管制的計劃。那裏竟然仍是雙向行人，可見上海公安局對這件事完全沒有危機意識，可能因為這些事沒有錢收，所以不太落力去做。他們當然估計不到會這麼嚴重，這樣嚴重的事會令他們丟官。

第二，這件事見到公民意識也是一個大問題。有人講踩到人之後，高處也有人見到也大叫要人後退，這也算是有公民質素的表現。但我所講的公民質素差，是指另一件東西。如果你在香港、日本或者歐美地方，如果人多的情況，一條樓梯中，人一定會分兩邊走，不會「頂死」。香港人也會這樣做，大家都靠左走，變成一邊上，一邊落。如果有公民教育的地方，也會自動自覺這樣做。全排人對著全排人互相穿插，這是找死，也是行不到，只是互不相讓。我們大家都會懂得，靠左走，如香港人在自動電梯慢行的話，也會靠一邊企，讓走得快的人過頭。但大陸人是沒有這意識。自從蘭桂坊慘劇之後，應該汲取這些教訓，這不應只是給香港的教訓，而是給全世界的教訓。蘭桂坊那次也在斜路上，這次在這個樓梯只有八至九級左右，這樣也踩死幾十人，真的不能夠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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