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早已解脫的一切,仍如影隨形,未曾釋然。
疼痛猶在,那受傷的女孩,卻漸漸長成他人依靠的存在。既然世上沒有那個溫暖的地方,就讓自己擁有溫暖的肩膀。
隔著迢遞的時空,她決定將主控權握在手中,不再被命運推擠。縱然荒謬無所不在,她仍願與之微笑,諒解共存。
摘錄自《#接住受苦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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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朋友,晚安:
我很重視,在不同時空中進行連結。也就是坐著時光機,回到過去,再以現在的閱歷與資源,重新跟不同時期的自己互動。
廖老師的努力,我相當佩服。我們同時藉著這個例子也看到,霸凌所造成的傷,幾十年都不一定能消亡。
廖老師能接住受苦的靈魂,對我來說,是她願意接住自己的苦。這種勇氣,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很多人對內在的傷痛常常避之唯恐不及。
祝願您,藉著這篇文章,願意鼓起一些勇氣,看看以前曾經無力脆弱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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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今天沒有直播,明天要看狀況,但後天(1/31)有直播喔,只是沒贈書,歡迎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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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班的女孩
【文/ 廖玉蕙】
風雨欲來,氣象報告說是颱風即將來襲。天空透亮,空氣裡似乎夾帶著飽滿的水分,天邊一片暈紅,不時地,在某個地段,忽然細雨飄過車窗前,雨刷方才展開工作,隨即發出乾澀的「嘎嘎」聲響,雨又沒了。我一邊開車,心裡疑惑著,什麼樣的人會在這樣的時刻出門,到文化中心聆聽一場定名為《對荒謬微笑──文學與人生》的演說呢?
這些年,南北奔波,常常會在奔赴的當下,感到迷惘:到底所為何來?雖然從事語文教育多年,也不間斷地執筆為文幾十年,但是,相關的文學體驗,能不能精確地傳達給來聽講的人?或者更確切地說,觀眾能不能從我的演講裡聽到些什麼?他們心裡的疑惑會因此得到開解嗎?而我在侃侃而談之時,心裡難道就不無疑惑嗎?車子在鳳凰花盛開的路上驅馳,斑駁的樹影和時飄時停的細雨在車窗上輪番演出,就在反覆思量之際,文化中心已然在望。
午後的文化中心,彷彿沒有受到颱風來襲的干擾,兀自悠然矗立。走進大廳,穿著制服背心的志工忙碌地走來走去,家長則帶著孩子張望著。我不確定演講的廳堂,四下尋索海報,以便確認。終於,在樓梯口處矗立的看板上找到答案。正想移步演講聽,一位女子閒閒站立,雙手交疊在胸口,朝著我微笑:
「不認得我啦?」她說。
略嫌外擴的鼻翼旁,近似圓規畫出的圓臉龐,單眼皮下的眼珠子混濁暗沉。啊!這是一張怎麼也忘不掉的臉啊!屬於我童年的夢魘,大部分來自這張臉的主人。前塵往事忽然一股腦席捲過來!瞬間,高挑的空間忽地顯得壓迫逼仄,我忘記此行的目的,站在樓梯口,腦袋亂紛紛。幾十年來,我被莫名的陰影環繞,不知自己到底犯了甚麼錯必須飽受折磨!我驀地氣憤起來,大聲回答:
「怎麼忘得了!王美麗!就是你!王美麗!」
她完全沒注意到我語氣中的不滿,反倒因為我認出她且叫出她的名字而感到相當鼓舞似的,高興地笑起來,嚷嚷著:
「唉呀!你還真的記得我欸!…你知道嗎?當年有一位甲班的男同學因為喜歡你而被他父親送去日本讀書,這是眾人皆知的事啊!……」
她天真地回憶著往事,彷彿又回到小時候一般。長年積累的氣憤忽然猛爆出來!我等不及她說完,大聲且嚴厲地打斷她的話:
「別再提這麼無聊的事了!妳到底怎麼啦?我跟你無冤無仇的,小時候,你幹麼老造謠陷害我!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我!我得罪了你嗎?你折磨得我好慘!到現在,還淨說這些子虛烏有的事……」
我將心裡潛藏數十年的憤恨悉數潑灑出去。可能是口氣太嚴厲了,這回,輪到她嚇一大跳!接近六十的婦人陡然搖身一變為犯錯的稚齡兒童般,低聲地囁嚅著:
「哪有!人家小時候是很愛你的呀!哪有討厭你!……你當時紮著兩條長辮子,好美麗、好優雅啊!」
說到這兒,看我沒接話,她又興奮起來,說:
「當年,學校教跳土風舞,甲、乙、丙三班的男生,爭著跟你搭檔,握過你的手的男生都說手心發麻,得意得不得了,你好有魅力哦……」
「我不是說別再胡說了嗎?你說的事,怎麼都奇奇怪怪的!哪有什麼手心發麻的事!…我只想知道你造謠的目的是什麼?為什麼成天跟我過不去?」
她嘴唇微張,露出納悶的表情,彷彿我說的是外星語言,她一點都不懂。這下麻煩了,我們兩人頓時陷入僵局,一時都不知可以再說些什麼。我看她一臉無辜,猛然揮出去的大刀再也砍不下去,心腸一軟,問她:
「你來幹甚麼?聽演講?」
「哦!我沒辦法去聽你的演講。我在那邊的兒童室值班,要上到四點左右。」她指著斜前方的兒童圖書室。
「你在文化中心上班?還是當義工?」
「都不是。就是馬上救濟專案,你知道的嘛!」
演講時間已到,工作人員前來接人,我來不及問她什麼是馬上救濟專案,便匆匆跟著工作人員走了,連再見都沒說。
「天下最荒謬的事情莫過於此了!」一站上講台,我就忍不住憤恨地向台下的觀眾大吐苦水。
我想起自己一向的座右銘:「對荒謬微笑,和遺憾握手」,如今真正和荒謬貼身相逢,看來卻怎麼也無法豁達地付諸一笑了。聽眾將演講聽擠得水洩不通,工作人員不時地在走道上添加椅子。何其荒謬的人生!聽眾追究卡繆和沙特的荒繆有何不同,我卻心不在焉。雖然沙特一再呼籲,必須拋棄過去的阻礙,寄望未來的行動,創造自己的新存在,卻無助地在自傳中寫著:「我憎恨我的童年,憎恨由它而來的一切…」不管他如何努力,就是無法超越過去,他如此痛恨童年的不可逾越;而我,不也是如此,被那樣的陰影苦苦纏繞的人生,只有親身經歷者才能確切感受。年少時,閱讀瘂弦詩集,翻開《深淵》裡的第一首詩,入眼即是:「主啊!嗩吶已經響了/冬天像斷臂人的衣袖/空虛,黑暗而冗長」我的眼一下子便迷濛了!我跌坐在黃昏的地毯上,號哭不止,被完全支解開的童年,好像乍然被詩人展攤出來了,我卻完全拿自己沒辦法。
那樣的痛入心肺,無法自我開解,也無法言宣。或者在童年的當下,曾經幾度企圖向忙碌的母親尋求慰藉,然而總是被簡單的打發,諸如:「這有什麼關係呢?他們愛講就讓他們去講啊!」或者:「哪會常常這樣!一定是你不對,要無,他們怎會這樣。做人就是要……」之類的,要麼不痛不癢,要麼希望你反求諸己,雖然完全符合儒家的那一套大道理,卻對紓解小孩子心裡的鬱悶或傷痛一點也不管用!
日日,我背著沈重的書包,在往城市去的街道間茫然穿梭。夏日裡,鳳凰花開,天空一串串的火紅爆開,像止不住的鮮血,沿著四肢百骸殷殷流淌;寒冬中,木棉的禿枝寒樹,峨然孤立,像煞孤獨國裡狂嘯吶喊的靈魂。而我夏日穿著一襲白衫,冬日則在黑色洋裝制服外,套上母親親手縫製的黑色披風。走進校園時,心情絕望,一如衣衫的暗黑與蒼白。一個鄉下小女孩,表面,以燙得筆挺的制服喬裝風雅,在操場的升旗台上,昂首指揮全校師生唱國歌,像一隻驕傲的孔雀;內心最底層,自卑、自憐,徒手迎戰不知從校園的哪個角落發射過來的箭戟,在暗夜中,背著蒼涼的月光舔噬每道流血的傷口。如此這般的童年,讓我苦苦思索探問了四十多年,竟然得到的是:
「人家小時候是很愛你的呀!哪有討厭你!你當時紮著兩條長辮子,好美麗、好優雅啊!……」
那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些讓我哀痛傷心、無能排解的問題追根究底都是些什麼?它們都因何而起?當年的悲痛猶在,如今,行兇者卻坦然示愛來了!那個磨刀霍霍的陰森孩童,日日追著我或趁隙偷襲或照面狂砍,招架不住的我,只會懦弱地嚶嚶哭泣,束手無策。不就是她嗎? 怎麼她竟露出無辜的笑容,勇毅地站到面前跟我敘舊來了!
事有湊巧,過沒幾日,我應邀到師大向讀者詮解所謂的「孤獨」。滿堂的學生,疲憊地齊聚階梯教室。外頭夜黑風高,教室裡奇異地瀰漫蠟炬成灰的焦灼感,不知怎地,我說著、說著,竟止不住哽咽失聲。蔣勳讚美孤獨之美,強調革命者的孤獨造就了美麗的背影,秋瑾、稽康、魯迅,無一不是體認出孤獨的微妙,發出千古獨唱。然而,如何以尚未成熟的稚齡心智來對抗群體?孤獨的人生若缺乏奧援,如何開拓更大的發展空間?又何來可以期望的未來與夢想?眼前是一群即將展開教學生涯的老師呵!當年我的老師是如何處理孩童的孤獨問題?轉身走開,事不干己?還是嘲笑天真無聊,讓孩童自行摸索療傷?
「還是讓孤獨駐留在書本上吧!現實人生裡,我期待相濡以沫,一點也不希望成為失敗英雄……」焦灼的聲音在挑高的屋宇內高高低低地迴盪,夜越深、我的聲音越來越接近自言自語。
孤獨於童年的我,最直接想起的是太陽下操場裡鐵製地球儀發出的鏽味。
十歲的孩子,渴望被接納的情緒幾近病態的飽滿。陽光下,鐵製地球儀狂轉,如歌的笑聲如爆開的鞭炮拖著斷續的尾音迤邐游移,陽光照不到的陰影處,我支頤伺機,猶豫又雀躍,在地球儀速度回緩的某個間隙,像兔脫般,衝進,扳住,企圖讓週期性提高的速度將我轉出360度的歡樂,迴旋又迴旋,天知道我垂涎了多久!這種鄉下學校沒有見過的遊戲,翻天覆地的離心力勢將快樂升騰到最高點。然而,不對!哦……哦……沒有想像中的飛昇,速度反而逐漸歸零,孩子群中的領導者,用富權威感的音調在高處發號施令:
「她喜歡玩,讓她自己一個人玩!哼!鄉巴佬!……我們走。」
然後,無異議的,猴兒似的幾個伶俐的孩子身手矯捷地翻身下去,我獨自掛在鐵製的地球儀上,扎眼的陽光毫不留情的將我照得通體透明,我覺得五臟內腑都曝屍荒野,手心的汗水和鐵鏽繾惓交溶出奇特的異味,我就那麼尷尬地隻身掛在那兒,維持不變的姿態。白花花的陽光下,孤獨橫徵暴虐我卑微的靈魂。上課鐘聲響起!我低頭拔下緊箍住鐵鏽至幾乎滲出血的雙手,回身怏怏行近教室的陰影處,眼睛的餘光,瞥見一雙鄙夷和幸災樂禍的眼在暗處熠熠發光。不容易忘記啊!那雙混濁暗沉的眸子竟有那般的光彩,屬於隔壁班的不相識的女生。
接續下來的那兩年轉學生活像長長的恐怖夢魘,悠悠遠遠,似近還遠。每回受挫,隔壁班女孩那雙教人害怕的眼總在我轉身拭淚時再添尖銳的一鞭!感覺眼神裡滿是奚落與落井下石的快慰。
「廖的裙子太短,在台上指揮時,台下的值星官看到她的內褲。」回家哭訴,「隨便伊講!你莫睬伊就好,又不會怎樣。」媽媽輕描淡寫,我急得嚎啕大哭,媽媽氣我懦弱沒用,用雞毛撢子伺候。
「廖是留級生,難怪第一次月考就考前三名,都念過了嘛!」
又回家哭訴冤屈,忙碌的母親一邊炒菜,一邊若無其事說:
「無影的事情,莫睬伊就好!伊嫉妒你。」
「但是,大家都相信,說是潭子國校的同學說的,都笑我是留級生。」
「你若睬伊,伊越好款、越趣味。」
媽媽取過帶泥的青菜,背過身子,往後方溝渠大步邁去,背影好堅強!我失望地掩面痛哭,連帶痛恨自己的軟弱。
「甲班的張某,中秋節到廖的家裡去送月餅!」
「沒有!真的沒有!」我改絃易策,正面迎敵。
「怎麼沒有!張某自己說的。」那個張某到底是誰?他為什麼空嘴嚼舌?眾人指指點點,我回家又哭得肝腸寸斷,母親不耐煩地操起棍子追打:
「叫你別睬伊,你不聽,這款代誌有什麼好哭的!真無聊咧你!認真讀書就好。」
我蜷曲挨揍,心裡流血。啊啊啊……世界總有一個甚麼樣的地方,沒有謠言,沒有心機,可以只是單純地學會雞兔同籠和植樹問題;如若不然,世界的什麼地方總有一個溫暖的肩膀,可以容許我趴在上頭傾訴、痛哭、耍賴,但是,沒有,真的沒有。每天都有新鮮事,大夥兒樂此不疲、言之鑿鑿,彷彿真的發生。
「她媽送禮給老師,所以,老師才選她參加演講比賽。」
「她暑假去隆鼻!你看她的鼻子變得多挺!」
「狗肝有什麼了不起。」導師的綽號叫「黃狗」,我是黃狗的心肝。
啊!真是絕望的人生啊,不由分說的罪行如影隨形。一度,我決定玉石俱焚,用棍棒或飛沙,決定不下,於是,不了了之。而那雙眼長期側視、旁觀,隨著事件的嚴重度調整光亮。我強烈懷疑,那樣的亮光就是謠言的起點,有一種惡質潛藏,只是怎麼也想不出惡意從何而來!雖然全校只有兩班女生,可我和她既不同班,又無競爭。
在學校,我踽踽獨行,只能在分數中尋求勝利,而這樣的勝利又為人際挫敗添加柴火。長大以後,我才知道城裡的孩子不能忍受鄉下小孩的光芒,當時,母親或老師應該有人告訴我:跳格子時要假裝踩線;踢毽子時要故意讓它跌落;跳高時不要竭盡所能;考試得少寫一題;要留一些機會給別人,不能讓其他的同學一整個下課時間都眼睜睜看你一人跳上跳下。遊戲裡永遠不死的角色,越是頭角崢嶸,就越是註定被唾棄。
黃昏回到家裡也不好受。鳳凰木下,昔日的同學對揮著堅硬的長條鳳凰果,舉行聖戰,我興沖沖加入,他們也隨即有默契地走開,天真的女孩還撇嘴瞪眼,小小聲地留下一句:「到台中讀書就了不起哦!」然後,隱隱約約聽說,老師告誡他們:
「廖看不起我們鄉下學校,怕因此考不上女中,所以,轉學到城裡去。你們一定不要讓她看不起!要好好用功,絕對不要輸給她!」
老師說了實話。母親確實是因為不放心鄉下學校的升學率而大費周章將我轉學,這樣的激勵語,果然激勵出那年鄉下小學空前絕後的高升學率,然而,卻也因此讓我遍體鱗傷。星期假日,我灰心地踞坐頂樓窗台邊,俯看鄰居孩子或放膽高歌、或執劍拚鬥、或在樹下展裙兜攏血色鳳凰花,然後互相追撒……,所有的繁華都與我無緣,明明是爛漫的春日,卻無異徹骨的寒冬,而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虧欠這個世界什麼!這個世界為什麼得這樣報復我!
淚水日日流淌。作文裡,不是常說:「歲月如梭,光陰似箭」嗎?何以屬於我的時間竟像蝸牛爬行,似乎永無止盡。那年,我也不過十一、二歲,天天躲在閣樓上,背著所有人和馬路上指天畫地胡言亂語的瘋子展開自以為是的祕密外交,且時時萌生自殺的念頭。
終於捱到畢業典禮那天,我穿上雪白的制服,對著台上的師長致畢業生謝辭,心情完全不受無端忘詞的干擾,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雀躍。總算要脫離苦海了!我決心無論如何得設法奔向自由路的女中,啊!終於可以永遠離開這個可怕的深淵了!儘管畢業致謝詞講得纏綿悱惻,實則一絲絲留戀也沒有。我丟開那襲掩飾寒磣的黑色披風,覺得如釋重負。天好藍,身上彷彿長出一對翅膀,眼看不小心就要撲撲飛上青天。我嚮往迷人的陽光、遼闊的大海,雖然像西西弗斯(Sisyphus)那樣帶著荒謬的遭遇,卻願意跟卡繆一樣,仍肯定美好的大自然,希望窮盡今天,盡可能地生活。
然而,事與願違!自由路並不真的自由,陽光也不特別璀璨。第一天的新生訓練,赫然發現那雙暗沉的眼睛竟然又出現在隔壁的丁班!人群中的諦視微笑,嚇得我魂飛魄散!她像一縷遊魂,窮追不捨,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好不駭人!
然後,就是那樣了!身體抽長,心理掙扎,我成了隱性的憤怒少女,表面乖順,內心悖逆。雖然依舊打從心裡害怕,卻不打算再逃避了,有時甚至刻意迎向她,用稍稍凌厲的眼神和她對視,而她一逕微笑,對我的底細瞭若指掌般。
也許命運就是一連串的巧合。升上高中,那雙眼睛的主人又如芒刺在背的被編在隔壁八班的自然組,幸而,我們七班是文組的最後一班,定居一樓的角落;從八班起,躍居二樓,除了升旗典禮比鄰,我們不容易見面。奇怪的是,陰影依然罩頂,噩夢仍舊連連。直到唸了大學,出了社會,人際關係一逕畸形扭曲,不是過度拘謹,就是自命清高。慣用倔傲的姿態掩飾內心的渴慕,用鄙夷的嘴角對應可能的拒絕。更糟的是,老覺得有一雙不懷好意的眼睛直盯著我的後腦勺,隨時擔心被暗算,心情緊繃,沒辦法和別人怡然相處。
那次演講過後的幾天內,我魂不守舍。好不容易經過幾年的文字療癒方才感覺重新和正常接軌的人生,忽然因為那雙眼睛的重現,霹靂啪啦亀裂開來。成天,我抱怨這、懷恨那,「她為什麼這樣對我!」不時掛在嘴邊。接近耳順之年,忽然對人生起了大惑,回頭斤斤計較細微末節的童年往事。家人逐漸都不耐煩了!「不過是小朋友間的惡作劇罷了!值得這樣一提再提嗎?」我從他們的表情裡歸納出這樣的訊息,感覺有一點委屈。有人乾脆建議:「既然妳這麼介意,何不再找個機會當面問個清楚?」我吶吶地回說:「你們以為我不敢!」的確!這正是我的心聲,我不敢,除了那天乍然照面所突生的直覺抗議,我從小就是個膽小鬼,缺少家人支援的豎仔,有事只能往心裡擱,說了反正沒人理。他們總覺得我的煩惱瑣碎、無聊,「只要免睬伊就好。」說的簡單!
就在此時,有位小學同學正好來招兵買馬,籌開同學會。我喬裝不經意,閑閑探問。同學笑說:
「她呀!從小就怪怪的,我們都不想理她。她是私生女,小學時,我們都知道她沒有爸爸,媽媽在車站前開一家小旅店。……」
說到小旅店,同學還嘻笑著加強語調說是「供人きゅうけい(休憩)的那種哦」!同學滔滔談起她的身世,我卻彷彿明白了些什麼。也許,我們是該同病相憐的,差別只在:她飽嘗不被理睬的忽略,我受到過度關注的困擾。我是從鄉下轉到城市的鄉巴佬,企圖透過聯考及第改換門第;她是身世不詳的私生女,同樣是被期待在高階華麗的世界中浴火重生。在地位和金錢環伺的貴族學校裡,家長的社經地位偏高,她必然跟我一樣,備感窘迫。好不容易盼到來了個鄉下孩子,以為終於找到門當戶對的交往對象,她以那雙窺伺的眼和紛紛的謠諑,企圖引我注意、和我產生連結,卻偏偏遇到了敏感且自卑自憐的楞女孩,只知道哭,視她所散發的結交訊息如洪水猛獸。
距離那日重新邂逅後約莫一個月,我終究還是按耐不住好奇,打電話去她任職的文化中心,打算將幾十年來潛藏內心的困惑,做一次了結。居然一下子就讓我給找到了,電話接通的剎那,我心虛得差點兒當場掛掉逃走,終究還是挺住。她絮絮叨叨地兀自講個沒完,還是和演講日同樣的說詞。這回,我靜靜聆聽,一句話都不回應,假裝莫測高深。她說得興起,下語不能自休。或許是總機小姐不耐煩,動了手腳,電話忽然斷了。我愣坐著,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下去,我還是跟上回一樣連再見都不說?不行!事情依舊撲朔迷離,我得弄個清楚。於是,又撥了電話。她一聽我的聲音,立刻鬆了口氣說:
「幸好你打來了!我沒有你的電話。上回,我去跟主辦單位要你的電話,他們不肯!真是瞧不起人,他們不相信像我這樣的人有像你這樣的朋友!」
「你是哪樣的人?我又是哪樣的朋友?……我是曾經隆鼻的狗肝嗎?」我本來想跟她開個無聊的玩笑,卻也只是想想。雖然,實際上我只是個記恨的小人,但是,我得符合她的想像,舉手投足像個有教養的人。她語氣熱切,好像有許多不吐不快的事,但是,上班時間談私事,終是不宜,我要了她家裡電話,打算改日另談,跟她鄭重道了再見。
隔了幾日,我們又聯繫上。我仍舊保持沉默,她依然滔滔不絕。說的那些往事,在午後的書房裡,迤迤邐邐,劇情、對白、聲光,一應俱全,似幻還真,我像聽故事一般,聽著自己陌生的童年,感覺非常詭奇。她說的種種,也許是真的,否則,她怎能拼湊得如此天衣無縫又歷久彌新!譬如:有名有姓的愛慕者、綁在手腕間的小手帕、穿起來神氣活現的黑披風……;也或許只是虛構,否則,既是我切身之事怎會自己毫無所悉!譬如隆鼻、送禮、愛男生…等等。我問:「你幹嘛這麼注意我?我們又不同班?」她說:「你不知道當年的你氣質出眾,磁場有多強!剛轉學過來,立刻贏得那位驕傲的音樂老師的青睞,輕易取得指揮的榮銜,那些家世顯赫的女同學如醫生、校長的女兒都嫉妒得眼睛發紅!我不一樣,我是很喜歡你的。」我說:「就算這樣,你也不必造謠啊!」她急了!賭咒又發誓:「我才沒有!是你們班的同學說的,她們姑妄言之,我姑妄傳之而已,我這個人是很誠懇的。」這麼說來,仍舊是我的錯,我不該太過敏感!……哼!姑妄言之、姑妄傳之?對她而言是雲淡風輕的!對我來說卻是跨不過的橫逆。
即便當面對質,往事依舊迷離,宿恨一時難解。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對我的關切,許多早被歲月遺忘的往事,又被一一召喚回來,她彷彿是我身邊的姐妹,專門負責幫糊塗善忘的姊妹留下恍惚迷離的記憶。我真的被驚嚇到,居然有人比我自己還要熟悉我的過去?而我卻對她一無所悉,這豈不是最大的荒謬!四十多年過去,她猶然抱持昔日的熱情,鉅細靡遺地收攬過去的記憶。聽著、聽著,隔著迢遞的距離和空間,我握著電話的手,忽然微微顫抖起來,心裡的某個堅硬的角落像冰山遇熱,逐漸溶解成溫柔的涓涓流水。一宗懸疑多年的公案,終於不清不楚卻又彷彿已有定見地結案。
我想起那天聽眾的提問,同樣是存在主義的健將,卡繆和沙特對荒謬的看法有何差異?
沙特懷著強烈的絕望,把希望寄託於未來,實際上是寄託於想像的世界;而卡繆則把希望寄託於當下,不相信虛無飄渺的明天或來世。他說:「生活就是活用荒謬、凝視荒謬。」他們兩人最大的差別在是否包容自己那充滿誤謬的過去,願不願意在當下也包容所面對的世界,而我此刻最能體會卡繆「我就在這兒,這就是荒謬」的說法,我決定選擇向卡繆致意,必要時,履踐自己演講的主要觀點-對荒謬微笑,否則,說什麼也無法諒解如此荒謬的人生!
……
注記:
對你造成傷害的罪魁禍首,大剌剌地照面寒暄,橫亙數十年,潛藏在人生幽影中的窺伺之眼,炯炯注視。任你遍體麟傷,獨舐傷口,她卻若無其事走來,理所當然親暱,彷如知心密友。
你驚怒質問,卻攢不著公道,無端從受害者變成加害者。歲月所賜,竟非飽滿圓融,那弓滿的張力,原來只是漲碎的泡沫。悚慄回首,以為早已解脫的一切,仍如影隨形,未曾釋然。
作者於文中細數遭受無妄之災的童年,原該遊戲嘻笑的青春,被過度關注給囚困,失去與世界怡然共處的信任感。一路倉皇跌撞,反覆受傷自癒,於荊棘中踏出血路。疼痛猶在,那受傷的女孩,卻漸漸長成他人依靠的存在。既然世上沒有那個溫暖的地方,就讓自己擁有溫暖的肩膀。
執筆演說的同時,她亦反覆思量人生的困惑,直至與荒謬貼身相逢。一連串的追索,讓兩個隔壁班的女孩身影再次浮現。往事迷離,宿恨難解,兜兜轉轉,終究回到最初的開端。隔著迢遞的時空,她決定將主控權握在手中,不再被命運推擠。縱然荒謬無所不在,她仍願與之微笑,諒解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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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文字摘錄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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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向幸福感的研究發現,少年若與他人有較緊密的連結、正向的自我形象,還有較社會性的認知與行為技巧,除了會有較正向的情緒外,也有助於預防青少年犯罪。
人都需要自我肯定與受到他人肯定,也需要滿足內心深處的歸屬感與幸福感。儘管幸福感是主觀的,每個人的定義不一樣,但對少年而言,若是能從家人、朋友等人得到滿足,自是不需要從其他問題管道獲得幸福感。
因此青少年心裡要的不多,其實就是很簡單的一種幸福感,他們自然會長成健康、幸福及完整的成年人!
取自《人性越界.犯罪心理解剖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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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朋友,早安:
上次直播我感覺遺憾的,是沒好好談到霸凌議題。這本書的內容真的相當豐富,把犯錯到犯罪之間的路徑也帶了出來。
https://www.facebook.com/Psychologist.Hung/videos/647924389171454
這篇摘文的重點有四個:霸凌與預防霸凌、霸凌事件的長期影響、檢討受害者的文化、幸福是減少犯罪的重要元素。這四個重點其實環環相扣,再搭配上我附上的圖,看到我們在關係中可能缺少的,還有將來我們可以練習的方向。
其實別說兒童與青少年,對很多成年人來說,愛和關心、歸屬感、信任的需求,也不一定得到滿足。自我肯定與社交技巧訓練,也都是一輩子要學習的功課。
「修復式正義(Restorative Justice)認為刑事司法的新思維,重點要放在修復因犯罪而撕裂的社會人際關係。」
「正義恢復最關鍵的目的是修復兩者之間原本的信任關係,以及弭平社會撕裂的傷口疤痕。」
目前霸凌事件的處理,有人推修復式正義。這應用在社會上、在家庭裡,都能帶來一種新的思維:到最後處罰誰其實不是重點,重點是個人與關係的修復!
就關係來說,遇上逆風與打擊,那是稀鬆平常。但我們如果希望滿足自己愛和關心、歸屬感、信任的需求,我們還是要從自我肯定與社交技巧的強化,展開修復。
也就是,我們透過理解與諒解的耕耘,能帶著我們走到和解的面前,有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剛好,之前在談《我們與惡的距離》,也提到相關的概念。
https://www.facebook.com/220440724638912/videos/2581927152056543
祝願您,能從關心自己、愛自己開始,那一直是每一條路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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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陳建安】
■ 站起來,拒絕被霸凌的命運自己的人生自己救
被霸凌的原因很多樣,很多並不是被霸凌者本身的問題。但不可否認的,我們可以積極做出一點努力,以避免或幫助自己脫離被霸凌的命運。
對於如何預防與避免被霸凌相關資訊有很多「官式」的說法,例如,跟老師說、請老師介入、提升同理心訓練、加強品格教育、讓對方知道自己不希望受到這樣的對待,甚至還會建議被霸凌者能與對方好好溝通等。沒錯,改變教育現場與學校系統的友善性等這些都是可行的辦法,但是否真切有用呢?許多經歷霸凌的被害者或第一線霸凌防治工作者都知道,上述這些似乎有點遠水救不了近火或力道不足之感。
我們必須體認到生存在這個現實社會裡,還是需要有「自己的人生自己救」的體悟。因此以下有幾點自救的務實建議:
1. 讓自己強起來。
被霸凌者雖然不都是弱者或活該罪有應得,但要知道,自己有哪些地方讓自己容易成為霸凌的被害者?你要讓自己有能力、勇氣去面對那些可能以某些形式欺凌你的人,才是根本之道。甚至畢業出社會後,你還是需要靠自己獨力去面對生活與人際間的權力衝突及挑戰困難。因此,要提升自信與溝通能力等,讓對方知道你也不是好欺負的!
2. 多交幾個朋友。
這不是呼籲,而是實際的數學問題,更是一個團體動力關係。當你被霸凌時,可能你的陣營就只有你,必須孤伶伶地對抗惡勢力。但你若交了一位、五位,甚至更多位班上的同學,此時情勢就是二對四十八或五對四十五,比例上變成一比二十四和一比九了。相信我,我們不是要拉幫結派或利用朋友。但你要知道,在需要的時候有朋友願意拉你一把,對在這個社會生存是很重要的。
3. 能閃就閃。
隨著年紀成長,我們的經驗也會累積,這些可以說是生存的智慧吧!我們知道不要與人為敵,但是也要深刻認識到,我們也不可能跟所有人交集或成為好朋友。因此要學會辨識,有些人你能閃則閃,你知道自己的生命中不需要跟某些人有互動,這只會增加被害風險。有時你遇到的問題,就算是大人或專家也需要費很大工夫去處理,或者也處理不了。所以把人生的精力多放在對自己有意義的事情上,不要陷在這泥沼裡。有道是:「千金之子,不死於盜賊!」
4. 避免挑釁。
霸凌與暴力的發生有時是一種雙方互動下的產物。在電影、電視影集裡,我們常會對一段情節印象深刻。當男女主角在吵架的時候,雙方都處於情緒高亢、憤怒至極時,攻擊行為可能就在如下的故事情節中發展:
女:你打啊,有種你打我呀!
男:妳再說,妳不要以為我不敢打妳!
女:那你打啊,你敢打我試試看!
男:(啪⋯⋯一個巴掌真的就甩在對方臉上)
女:你敢打我,你真的敢打我⋯⋯(不可置信地狠瞪著對方,還一手摀著臉)
別挑釁、別逞口舌之快,因為你不知道人在情緒失控下,會做出什麼不可預測的行為出來!
正向看待霸凌,並不是希望或歡迎霸凌。但若哪天發生了,在不造成生命威脅與重大安全傷害下,你可以選擇用正向心理的觀點看待。這是正向被害心理學提到的:既然不幸的事件發生了,我們要從負面經驗中找到成長和正向的力量。例如,從中了解、體會寬恕、堅毅、正義、憐憫及同理等正向美德。孩子,你若能了悟這些正向心理,克服與解決霸凌困境,你的人生會更偉大!
遇到和預防事件的發生是兩碼事。當然我們要有被害預防的警覺,我們可以保證不霸凌別人,但無法保證自己不被霸凌。因此不要期待別人都會公平對待異己或同理自己。
…………
■ 霸凌的長遠影響—四十年後傷害依然存在
霸凌(肢體、精神、性及關係)被害會因個人特質(性格、認知、能力、資源多寡)及透過直接與間接形式,如:網路、謠言、文字、剝奪等有形無形手段而有不同影響,並且也會因為角色型態而產生不同的衝擊。
在兒童時期被霸凌的人,在五十歲時有較差的身體、心理健康及認知功能。而同年齡時期若經常被霸凌者,他們有更嚴重的憂鬱、焦慮失調及自殺想法。此外,這群被害者也比較容易出現低教育程度,尤其男性更容易失業或收入較低。同時社會關係與幸福程度也受到影響,受霸凌者較不易維持關係、好的社會支持,以及低生活品質與滿意度。也許你會認為這群被害者本身有較差的條件,但排除智力、情緒與行為問題及父母社經地位影響後,發現霸凌的影響仍存在著。
在霸凌事件中,除了過去大家熟知的加害者與被害者身分外,更有近年才被重視的一群人,他們同時身為霸凌者,也是受霸凌者(bully—victims)。就負向影響來看,有趣的是,那些純屬於霸凌者的,發展上通常被認為相對較無問題。就算有,也只是因為他們的行為在學校爭議較大,較缺乏同理心;通常他們也來自問題家庭與不良素行。但除此之外,研究並沒有發現他們成人之後有較嚴重的情緒或情感問題。
相反地,影響成人時期心智健康(焦慮、憂鬱、自傷及精神問題)最大的並非是單純的被害者,而是這群霸凌/被害者。這群人一方面具霸凌特質,卻也有被霸凌的內化負向問題。他們較常處於社會孤立、寂寞,也較無能力建立友誼關係,而且大部分來自失功能家庭。後續研究也發現,雖然他們具雙重身分,但一般相信他們是由被害後轉為加害者。這是一個所謂「從被害轉加害」的情形,他可能因為缺乏愛、關懷與尊重,從被霸凌傷害的角色,轉而以霸凌別人來滿足肯定感與關注還有自信。最後,對於長期與偶爾被霸凌者的比較研究發現,前者更容易在兒童時期出現精神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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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民眾常不站在被害者那邊?
就社會心理學角度來說,人們對日常社會的互動,以及自然世界運作的法則都認為有個背後的秩序。這個秩序提供我們一個穩定能預測的生活世界,我們得以覺得有安全感。一個不安全與變動的社會,會讓我們失去生活的預測能力,耗損我們的心智資源與精力。試想,若我們每天還要花功夫重新學會判斷他人是好人或壞人、友善或不友善,是一件多麼令人精疲力盡的事。
假設這世上所有事件的發生是有因果關係的,我們便會本能般對事情進行歸因判斷的強烈動機。其中一個歸因是「正義世界」(Just World)假說。簡單地說,是認為好人有好報,壞人有壞報。因此對於性侵被害者而言,我們常會驚訝地看到(尤其是事件未明之前)網路鄉民留言譴責被害者(通常是女性),這個奇特的心理現象違反人們會同情弱者與被害者的憐憫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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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幸福感與犯罪成反比—當我感到幸福,看到的世界便會有愛
正向幸福感的研究發現,少年若與他人有較緊密的連結、正向的自我形象,還有較社會性的認知與行為技巧,除了會有較正向的情緒外,也有助於預防青少年犯罪。
從心理學解釋,人都需要自我肯定與受到他人肯定,也需要滿足內心深處的歸屬感與幸福感。儘管幸福感是主觀的,每個人的定義不一樣,但對少年而言,若是能從家人、朋友等人得到滿足,自是不需要從其他問題管道獲得幸福感。因此青少年心裡要的不多,其實就是很簡單的一種幸福感,他們自然會長成健康、幸福及完整的成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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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文字取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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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孩子犯錯時您建議用什麼方式處理 在 洪仲清臨床心理師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父母對待孩子的方式會影響孩子的身心健康,但是並不代表父母不能給孩子任何壓力。孩子在成長過程中,不可避免會經歷壓力與挫折,像是準備考試、轉學、與朋友發生爭執,或是與兄弟姊妹吵架、遭遇失敗等等,這些都是讓孩子學習與成長的過程。
面對這些生活壓力時,孩子可能會產生負面情緒,也可能會犯錯,做出讓你生氣的行為。但是,這些都是父母可以教育孩子的機會──教孩子如何處理情緒、如何用合適的方式表達感覺和需求、幫助孩子了解自己的行為對別人造成的影響、以及幫助孩子思考可以用哪些更好的方式解決問題。達到機會教育,這才是管教。但是,如果家長讓孩子長期生活在恐懼、害怕、無助等情緒之下,這樣的惡性壓力,就是在傷害孩子。
摘自《童年會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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慣性使用下層腦(情緒)的父母,如何教出能熟悉使用上層腦(理智)的孩子?
平常還沒跟孩子互動的時候,就可以用這三個問題自省:
一、為什麼孩子會這麼做?
二、我想要教孩子什麼?
三、如何教孩子才是最好的方式?
三省吾身,長久下來就可能會看到效果。因為我們使用了理智,所以我們會自我改進,而不是一再重複無效的互動。
如果父母自己熟悉使用上層腦,自然更容易營造出,需要孩子思考的情境。那麼,孩子就更有機會做出適合自己的決定,更能理解他人,也能跟人建立比較良性的關係。
我常提醒家長,我們到底是在教育,還是在宣洩情緒?
這個問題,也跟各位朋友一同共勉,讓我們相互討論學習。祝福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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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佩萱】
孩子被下層腦掌控時,父母要幫孩子重新啟動上層腦,孩子才能開始思考和學習。如果用打罵、恐嚇、威脅,只會讓孩子恐懼,繼續啟動孩子的下層腦。
若父母能夠改變看待孩子的眼光,就能換一種方式回應。下一次,孩子大哭大鬧、鬧脾氣時,請先做三次深呼吸,然後告訴自己:「孩子不是故意的,只是沒辦法有效控制自己的情緒。當孩子被下層腦掌控時,他需要我的幫忙,引導他如何調節情緒。」
如果你希望孩子成為會思考、能夠調節情緒的人,就必須讓孩子在成長過程中多練習使用上層腦。
管教孩子前,先問自己三個問題
「管教」的原意是指「教導、學習和指導」,也就是說,管教是當孩子做錯事時,父母教育孩子的契機。
如果「教育」才是管教的目的,那麼,孩子在什麼樣的情況下能從錯誤中學習呢?美國精神科醫生丹尼爾‧席格建議父母,管教孩子時,問自己以下三個問題:
一、為什麼孩子會這麼做?
二、我想要教孩子什麼?
三、如何教孩子才是最好的方式?
若能在回應孩子之前,反問自己這三個問題,就能用另一種眼光看待孩子的問題。舉個例子:當你看到老師在聯絡簿上寫孩子今天在學校打人時,第一時間會有哪些情緒呢?你可能會覺得生氣、覺得孩子怎麼會這麼不乖,很想臭罵孩子一頓。但是,在你氣沖沖去罵孩子前,請先做三次深呼吸,然後問自己:「孩子為什麼會這麼做呢?」孩子打人的原因很多,可能是因為同學欺負他,讓他很生氣。孩子因為生氣而打人,就是被下層腦控制了,就像被戳一下的蜥蜴,做出劇烈反應。
再來,問自己:「我想要教孩子什麼呢?」如果孩子打人是因為很生氣,那麼你的教育目的就要幫助孩子建立處理生氣的方法,以及用合適的方式表達生氣的感覺。
決定了管教目的後,最後問問自己:「怎麼教才是最好的方式?」
回想自己的求學階段,你會發現,當我們充滿負面情緒時──像是覺得生氣、委屈、悲傷難過時,便無法學習新知,因為當下層腦被啟動時,負責思考和學習的上層腦就被關閉了。所以,當父母在衝動之下打罵、吼叫、羞辱孩子時,只會讓孩子的大腦偵測到危險,然後傳遞訊息讓身體進入「反擊或逃跑」模式、做出更激烈的反應。一旦孩子被情緒掌控,就沒有辦法思考和學習,這樣一來,父母就錯失教育孩子的機會。
孩子的上層腦還沒完全蓋好,比較容易被下層腦掌控、做出衝動反應,像是躺在地上大哭大鬧、大聲尖叫。這時,孩子無法調節自己的情緒,他需要大人幫忙平撫下層腦、啟動上層腦,重回思考與學習狀態。
你想要孩子用下層腦(情緒)還是上層腦(理智)?
大腦會隨著經驗而改變,父母給予孩子的經驗和環境都會影響孩子的大腦發展。如果父母的管教方式是不斷讓孩子練習使用上層腦,那麼,孩子就越會思考、做適當的決定、同理他人、情緒上來的時候知道如何處理。長大之後,孩子也更能夠處理挫折和壓力、建立良好的親密關係。
相反的,如果管教方式是不斷啟動孩子的下層腦──像是打罵、恐嚇威脅,或是數落嘲諷──孩子只學會用本能反應、做出激烈行為。因此,在成長過程中不斷使用下層腦應付環境的孩子,因為沒有機會學習如何處理情緒,長大後,他們依然會用激烈的方式來處理情緒,像是訴諸暴力行為、暴飲暴食、無法克制購買慾、使用酒精或毒品來麻痺自己,或者是用自殘來平撫情緒。
ACE研究告訴我們,父母對待孩子的方式會影響孩子的身心健康,但是並不代表父母不能給孩子任何壓力。孩子在成長過程中,不可避免會經歷壓力與挫折,像是準備考試、轉學、與朋友發生爭執,或是與兄弟姊妹吵架、遭遇失敗等等,這些都是讓孩子學習與成長的過程。
面對這些生活壓力時,孩子可能會產生負面情緒,也可能會犯錯,做出讓你生氣的行為。但是,這些都是父母可以教育孩子的機會──教孩子如何處理情緒、如何用合適的方式表達感覺和需求、幫助孩子了解自己的行為對別人造成的影響、以及幫助孩子思考可以用哪些更好的方式解決問題。達到機會教育,這才是管教。但是,如果家長讓孩子長期生活在恐懼、害怕、無助等情緒之下,這樣的惡性壓力,就是在傷害孩子。
每次回應孩子前,先問自己:「這樣的回應有達到教育孩子的目的嗎?」當你能夠了解管教方式對孩子造成的影響時,就能給孩子健康成長的大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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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負面童年經驗」(註:Adverse Childhood Experiences,簡稱ACE)研究發現,不少人曾經歷過負面童年經驗。童年遭遇越多負面經驗的人,成年時期得到身心健康問題的比率越高…此外,ACE分數越高,成為家暴加害者、被強暴,或是工作表現出問題等等的機率也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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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文字摘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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