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 ◎徐珮芬
今天早上醒來的時候
我發現我好像死了
一開始我不是很確定這件事
於是我穿上衣服
至少看起來
像是還有身體
我離開房間
推開了門
推開身後的沉默
沒有一聲再見
沒有一句「注意安全」
馬路上行人匆匆來去
活著的人看起來都像是
急著要往某處前進
沒有一雙眼睛望向我
沒有一輛車
願為躊躇的我減緩速度
我果然是死了吧
我這樣想
我走進便利商店
想買包煙
溫柔的歡迎光臨
不是對我說的
沒有人歡迎死人光臨
綁短馬尾的美麗女孩
低頭在刷條碼
她很專心地與自動門發出的叮咚聲對話
我走到城市中被遺忘的公園
找了一張斑駁的長椅坐下
一個小男孩進入我的視線
他是如此專心用沙礫堆砌碉堡
直到另一個玩伴出現
用腳狠狠踐踏他的世界
我羨幕他放聲大哭
死人沒有需要守護的東西了
想到這裏我拿出手機
試圖連絡親密的人們
我要告訴他們我死了
我撥了無數通電話
我發了許多條訊息
純粹的寂靜使我明白
他們都比我更早知道
我已經死了
高樓遮蔽了天邊的晚霞
我拖著死去的身體
慢慢走路回家
想著來生
願投胎到一個
能看到夕陽落下的地方
我打開門
沒有人迎接死人
沒有人抬起頭看我
他們直盯電視螢幕
上頭播放的盡是與我無關的事
死人不能改變國家決策
戰爭計畫
或偶像明星的戀情走向
我的房間仍維持生前的模樣
活著時沒能讀完的書
上頭還有潦草記下的筆跡
此刻我已無法想起
當時為何迷戀
被劃線的這一句
曾經在乎的人
饋贈的馬克杯
被生前的我
藏在置物架最裏面
杯緣的灰塵積得多厚
我就死了多久
——徐珮芬，〈我死了〉，《在黑洞中我看見自己的眼睛》，頁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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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徐珮芬，花蓮人，清華大學臺灣文學研究所畢業。曾獲林榮三文學獎、清華大學月涵文學獎、周夢蝶詩獎等。曾出版詩集《還是要有傢俱才能活得不悲傷》（2015）、《在黑洞中我看見自己的眼睛》（2016，啟明）、《我只擔心雨會不會一直下到明天早上》（2017，啟明）、《夜行性動物》（2019，啟明）。
（修改自徐珮芬《夜行性動物》作者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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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鋼筆人賞析
〈我死了〉原名〈死期〉，為徐珮芬於2015年8月24日發表於PTT詩版的詩作，是徐珮芬在PTT上第二受到歡迎的詩（有54推） 。收錄於詩集中時不僅改名，許多字句也有些微調整，雖然每段的意思基本上並沒有變化，不過原本有逗號的地方幾乎都被刪除，大多字句更加排比類似。
在主題上，這首詩以第一人稱敘述敘事者我在城市中的漫遊，展現城市中他人、過去親密的人乃至於家人對自己的冷漠，然而敘事者我沒有想與城市的人互動，想主動聯絡的人卻又沒有回應，使得敘事者我以「我死了」來總結這些現象，而最後一段更揭示了敘事者我死去的原因，使整體情緒達到高潮。對憂鬱者的各種生活情境描寫，以及明確陷入如此糟糕情境的原因，都使不同的讀者（憂鬱症患者、失戀者等）得以快速帶入敘事者我的處境。
正如徐珮芬2016年受幼獅雜誌訪談時，採訪者陳芳珂寫道：「徐珮芬相信，每個人的心裡，都存在著某一塊黑暗、幽微的角落，面對這份常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的負面情緒，她選擇將其化做一首首詩來排解憂傷」，而這首詩不僅排解了徐珮芬的憂傷，也觸及了讀者們心中的黑暗角落，重新檢視自身的負面狀態。或許是因為如此，這首詩才能在PTT詩版獲得如此多迴響吧。
註：賞析文字修改自筆者碩論：許宸碩，《痛心詩派的誕生：論台灣現代詩在社群網站時代的類型化現象（2011-2019）》（新竹市：國立清華大學台灣文學研究所，202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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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設計：鄭閔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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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珮芬 #暑假無主題詩選 #每天為你讀一首詩
https://cendalirit.blogspot.com/2021/07/20210716.html
花蓮生活ptt 在 Re: [問題] 花蓮工作生活的可能性- 看板Hualien - 批踢踢實業坊 的推薦與評價
偶爾看到版上總有些人在詢問關於移居花蓮的一些問題，
有時候總是有一些感觸想跟有這些想法的人分享，
不過每次總是猶豫而後作罷。
這次看到這篇發文，想了一下決定還是來說些我的心得。
也算是為我移居花蓮工作六年的生活來做個總結。
再過兩個禮拜就要搬離花蓮回到我的故鄉台南了，
一點小小心得希望能夠為未來想移居花蓮的人提供一些參考。
(這篇文章是用電腦打的，如果您是用手機看覺得排版看起來很頭痛請見諒。)
先說我的結論：
如果你是一個無欲無求、嚮往自然生活並打算自給自足，那花蓮應該是你不錯的選擇。
但如果你本身還有一個務實的目標或責任、情緒的累積與釋放會被外在環境所影響，
那花蓮的自然環境就會是最天然的牢籠。
為什麼我會有這樣的感受呢？
這是我自身的感受不一定每個人都這樣想。
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我是一個情緒非常容易受到外在環境影響的人。
(不管是人或是自然環境)
當我的情緒累積到一定程度的時候，
我會需要脫離我現處的環境來讓自己獲得喘息的機會。
以前在西部，我可以逃離讓我厭煩的地方，
幾十分鐘甚至一個小時，我可以找到截然不同的景色讓自己休息。
但在花蓮，往北走到宜蘭，最快要一小時半；往南到台東要三小時。
而移動的路程看到的都是重複的景色(其實到台東也是差不多的山與海)
東部的山海非常漂亮這點無庸置疑，
只是當我需要靠外在環境來轉換心情時，
這樣的幅員廣闊的美景對我來說真的與牢籠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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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論說完了(也太長!)
讓我就底下的留言來講講我所見到的以及我的感受。
(因為怕出事所以只能在要離開花蓮前說科科)
1.薪水與物價
薪水的部分老實說真的沒什麼選擇，觀光業、公務員、傳產不然就自己創業。
我在花蓮第一年是在傳產，底薪25K，
加班做到快死掉一個月有2/3的日子要加班，有幾天比較極端的，
最晚上到半夜12點，禮拜六要上半天班(不過通常都是加班到5.6點唷)。
加班時數加上來領~~~~~~登登！28K！
(要離職前的某個月領到30K簡直孝感動天，但那個月累到快升天)
後來五年轉到觀光業，薪水有起色，
但我覺得有起色是因為這間公司的老闆滿肯給的。
(有傳聞其他相同類型的公司，同職務的人跟我們公司的薪水落差滿大的)
我常常跟身旁的朋友開玩笑說：
我進入這間公司第一年，存到錢一個人去日本自助旅行；
第二年，帶爸媽和女朋友去泰國自助旅行(我全額負擔)；
第三年，買車。
我進這間公司之前，和女朋友國內旅遊住宿預算只能住背包客棧；
進入這間公司的前兩年，預算可以拉到一晚2K；
後面這幾年，出遊訂房只要看星級不太需要看價格。
但是比較優渥的物質生活是靠在旅遊旺季用肝換來的。
而且應該也是因為我很宅沒什麼在花錢，
基本上休假就是把自己關在家玩遊戲或看動畫，一天只吃一餐之類的。
就算出門的三餐也很好打發，
我是那種都吃同一間店的肉燥飯，可以吃一個禮拜也不會膩的人。
物價的話大家比較有感的應該就外食的部分。
簡單地說，如果你有時間，就去重慶市場買菜自己煮。
如果沒有時間但跟我一樣不挑食，也可以隨便吃吃省點錢。
但如果你對食物比較要求，那就要做好心理準備。
以前我一個人的生活費扣掉房租什麼的固定支出大概可以控制在5.6K那邊。
但是我女朋友有一年來花蓮工作，第一個月他沒有收入，
他是南部人的挑食嘴巴，我們那個月的生活費大概噴出去三萬(不含固定支出)。
我那個月的收支直接赤字差點哭出來(貧賤夫妻百事哀QQ)。
2.便利性
基本上會考慮來花蓮生活我就不覺得你是會在意交通便利之類的問題。
如果是生活物資這裡的店也能夠維持基本的生活水平啦！
真要說有什麼不方便的，
那就是我是個宅男，這裡沒有店面在賣我想要的電腦零件或配備，
要嘛屈就黃色和藍色鬼屋、要嘛去PChome買(反正現在小東西花東都可以免運了)。
還有就是家具也只能屈就(因為網路購買大型家具通常都註明不送花東QQ)。
喔我突然想到一個！(雖然這個應該歸類在物價)
因為我老爸是土水師傅，建築的東西我有點略懂略懂。
容我直白地說一句：
目前我在花蓮看到的部分建築，那個工程的部分，收費貴但手路差。
基本上主結構應該是沒什麼問題啦！
但是看到那個「席阿給」可以弄得跟海岸路路況一樣就看得很賭爛。
3.小黑蚊
這個無解，只能說習慣就好！
而且我覺得花蓮的小黑蚊比較喜歡喝新人血，
以前在讀東華時就覺得小黑蚊只咬新生，上了大二就沒被咬了。
(毫無根據的經驗法則供您參考)
4.政治風氣
就國王的天下、韓粉的樂園。
不過如果你的政治立場跟他們迥然相異，
這裡也有另一群非常厚的同溫層，想認識他們就往花蓮的環境NGO去找吧！
(或者加入花蓮最大臉書反串社團「花蓮543」)
不過呢～我覺得花蓮的人算溫和的，
至少我的機車掛台獨擋泥板在花蓮都沒發生什麼事。
(台南之前常傳出擋泥板被剪掉的事)
再來，在花蓮你會感受到「有關係就沒關係」這句話，非常深刻。
之前某個市集去擺攤，縣長有來參觀。
在我那一排市集的最尾端是一個名產店的攤位，顧攤的是一位年輕人。
有位民意代表跟著縣長來參觀，看到最後那個攤位的時候，
那位年輕人上前攀談，然後那位代表有點敷衍地漫談著，
他講到了一句他跟名產店老闆是舊識，頗熟，
年輕人只講了一句「喔！他是我爸爸。」
這位代表馬上態度丕變，變得超熱絡開始閒話家常有說有笑，根本判若兩人。
還有就是中山路跟中華路口的科技執法因為附近店家的不滿延後三個月執行啦～
居民去跟里長吵、里長去跟縣府吵，然後就濫設紅綠燈啦～
然後公共工程施工品質超差，
北埔路剛鋪好第一天我停好車一下車腳趾用力剛鋪好的柏油馬上被我踩凹，
畫標線工程的多餘的紅油漆直接傾倒在旁邊的水溝蓋任其凝固。
這些都可以讓您細細品嘗。
5.藝文活動
身為一個聽團仔，這個我感受滿深的。
因為樂團表演通常都在周末，而身為在觀光業服務的人，假日通常不太能排假。
然後一些我想聽的團，都沒有來花蓮演出...(轉頭看台東...)
(去年穀稻秋聲拍謝少年有來富里但我要上班簡直心痛到不行)
前幾年九河局辦在開心農場的市集有旺福和好樂團我有跟到，
差點感動到哭倒在草地上！
然後花蓮的音響廠商那個音響真的讓人覺得難過...
還好蘇花改通車非常有感，我就曾經基隆當天來回就為了去廟口看拍謝少年！
(相信我去基隆比去台東還快)
至於其他講座類型或市集的活動，
該怎麼說呢～總覺得大家的宣傳比較像是在同溫層內打轉。
有時候有一些有趣的活動是它已經結束了，
透過別人說我才知道有這麼棒的活動！
比如說有一年我就參加過島東譯電所的夜間頻道活動，
透過他們帶路去一間小店的地下室參加一個超小型的音樂派對，
參觀老闆的音樂間還有他的DJ台和他所收藏的黑膠唱片，很棒！
花蓮有很多群人在經營藝文活動，
只是感覺需要花費比較多的心力去獲得資訊，
如果你決定居住在這裡也喜歡這些活動建議多去認識他們！
(雖然我覺得花蓮的藝文圈有點難融入就是了...)
6.風土民情(銅臭味)
這個話題就很危險了，一樣我是說說我所見到的以及我感受到的。
如果有花蓮在地人被冒犯，只能說我很抱歉沒有先認識你。
在花蓮辦活動的人應該都會有一個感覺那就是「花蓮人都被養壞了」。
基本上你如果辦一個活動是需要收費的，那人潮肯定是可以未看先猜。
因為花蓮縣政府辦過太多免費的活動了！而且每個活動都有拿不完的紀念品！
你今天如果參加一個縣府辦的市集，那個最多人的攤位通常有兩種狀況：
-他送很多東西。
-這個市集有闖關活動，而那個攤位是其中一關。
這些來到你攤位的人，通常來到你面前的第一句話是：
「你有送什麼？」
第二句話是：
「你有印章嗎？」
基本上這些人來到這裡只是要趕快把闖關卡蓋滿去跟服務台換紀念品，
而他也不在乎那個紀念品對他來說有沒有用。
就像我之前去擺攤我們有打卡送明信片，就有一堆人說：
「啊我不會用手機啦」「啊我沒有在用網路啦！」「阿你幫我用啦！」
「阿這麼麻煩你就直接送我啦！反正都是要送的嘛！」
然後就把你攤位上能拿的東西全部拿過一輪、拿好拿滿，還「呷好到相報」。
花蓮人銅臭味很重我有印象非常深刻的一次，
也就是0206地震那一次。
地震發生的這一年，我住的是「白金雙星」。
也就是人家口中的「受災戶」。
基本上花蓮縣政府有多荒謬我就不贅述了，讓我聊聊其他的受災戶們。
白金雙星和吾居吳宿有很多是置產在這裡的人，
但也有很多是像我一樣租屋的。
在災難過後，受災戶們成立了LINE群組，
裡面有一些救災進度與資訊，主要提供給生活上出現困難的人，這很正常。
但是，裡面也有非常多哪裡又有救助金可以領、哪裡又有免費物資可以拿，
這種「呷好到相報」的情節出現。
在排隊領慈濟急難救助金的時候，
就看到很多「受災戶」們聚在一起交換
哪裡、何時、哪個單位又要來發急難救助金的情報。
甚至也聽到好像是中華國小體育館裡頭有某個「受災戶」在跟志工們抱怨：
為什麼早餐這麼難吃？為什麼不能多拿一床棉被？為什麼沒有配給腳踏車？
在災難發生過後的那幾天，我想大家都有印象餘震不斷。
大家的基本安全安頓好了就開始鼓噪了。
當時大家有耳聞說好像某天有機會可以回到危樓裡救回自己的財產，
於是大家在那一天聚集在封鎖線前。
前面的人開始吵鬧著說要進去，就在半倒的白金雙星前大約50公尺處。
可是因為餘震不斷，救難人員阻攔著大家苦口婆心地勸說現在還沒有很安全。
有一位中年男子大叫著說要簽切結書，倒了被壓死他自己負責；
有一位小屁孩努力要掙脫他家人說要衝進去救他的電腦；
而其他的人在後面鼓噪著說趁現在沒有餘震剛好是空檔可以進去為什麼要阻擋我們；
我就在後面冷眼看著這群小丑在又叫又跳。
突然之間一個地鳴響起，又來一個比較大的餘震。
我站在那邊，看著眼前的白金雙星好像又傾斜了一點，
然後發出「劈啪劈啪」的聲音。
剛剛在那邊像個要赴戰場的勇士的「受災戶」們，
全部一邊尖叫哭喊手腳並用地往後逃離。
我站在中間，看著眼前的景象就像《明天過後》大家要逃進圖書館的那個場景，
直接笑出來。
當下我超想大喊：
「阿剛剛是誰說要進去要簽切結書的啊？趕快進去啊！」
但我是俗辣，不敢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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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很多光怪陸離的事情，
但相對的也一定會有很棒的一群人。
我碰到的人事物也絕對不是全部的花蓮！
花蓮是個好地方，非常漂亮！
但我想，要移居到某一個地方，
會列入考慮的不會只是因為它環境優美而已。
如果只是因為來玩個幾次而產生了衝動，
我怕有很大機率會變成由愛生恨。
我只能提供我的感受與所見所聞供大家參考，
至於你適不適合待在這片土地，
我的看法跟底下留言一樣，
找個生活的空檔，來這裡住個兩個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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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64.22.166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Hualien/M.1618394874.A.246.html
※ 編輯: nickpooh (59.115.13.15 臺灣), 04/14/2021 18:1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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