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祝福你
作者 林思偕教授
寫給兒子18歲生日的信
你常怪我把你生在 823 砲戰後的次日 ， 放暑假 ，同學都不能幫你慶生。
我不敢相信 ，鄭博仁醫師把你從媽媽身上拉出來哭第一聲到現在 ，轉眼已經18年。
我太少陪伴你了。 當我知道，要找時間去做可以和你一起做的事，創造一點記憶的時候， 你已經變成一個男人。
媽媽和我 用 V8 捕捉了你 ：叫第一聲爸爸， 上幼稚園的第一天， 上數學課， 學鋼琴，學小提琴……你3歲時跌倒摔裂前額 ，我 魂不守舍 ，帶你到急診的畫面……
小時候你最怕理髮。每每開車載你到離理髮店300公尺遠的地方， 你就開始嘶吼。
你在車上問我：「月亮為什麼一直跟著我們?」 你還太小， 無法體會 「暮從碧山下，山月隨人歸」的美感。
你痛恨韓國菜。 因為有一次你吃完部隊鍋回來，把浴室吐得滿地都是， 我痛駡你為什麼沒有朝著馬桶吐 ？
那是我唯一一次對你生氣。
你很大方。 雖然大姐二姐愛作弄你。 他們該有的福祉，你會盡力為他們維護。
有一陣子你很喜歡用成語。 我開氣管擴張劑給你吃， 你說你「心有餘悸」。 我開會不回家的時候， 你問媽媽會不會「悔教夫婿覓封侯」……
我以為你會成為建築師。 你小時候愛玩樂高。 你總是聚精會神， 用最 簡省 的積木， 造出最高的橋 ，最大的船。 讓我驚豔……
我以為你可以當音樂家。雖然你常練琴練得痛不欲生。我暗示老師是不是就別練了。
不料老師說: 「這孩子耳朵可以聽出好多部的聲音，以後是當指揮的料子喔!」我只好暫時閉嘴，以觀後效……
我覺得你當畫家也不錯 。 你的空間感很好 ， 腦中有一把精準的比例尺。 你總能輕易的把星際大戰裡面的人物， 畫得惟妙惟肖。
這點和我不像。 我小學一二年級時，也曾奉父母之命習畫。爸爸看了我的「傑作」，半信半疑問老師: 「火車的輪子有這麼大嗎?」……
你最近考上醫學院， 選擇當醫生。 我覺得也還好， 你很有同理心。
有一次， 我去接你放學 ，你因為鄰座同學得了腸胃炎， 吐得滿地都是， 放學後留下來照顧他， 以至延遲了回家的時間。 你該記得， 我沒有罵你。
我告訴你：「同理心是你看到別人苦難，發自内心一種無法閃躲的深刻認知。你覺得：這可能會發生在我身上。」
你聽完後大聲抗議：「爸爸你不要烏鴉嘴。我可不要得腸胃炎！」
我知道你也很照顧那位罹患「風濕性關節炎」的同班同學。 你總是適時的攙扶他， 功課上幫他一把， 雖然你提也沒提……
我太晚生你了。我一邊感嘆退休可能遙遙無期，一邊欣羨你令人心疼的純真， 總覺得你還小，童話的糖衣或許會隨年歲層層剝落，但你不必現在知道。
在你還沒有意識到要砌起牆來護衛自己的城池把我留在外頭之前， 是我人生的幸福時分。
你終究還是跨過了獨立的門檻 。希望18歲不是溝通的終點。不再是父親對兒子上對下的告誡，而變成兩個男人間的深情對談。
兒子，祝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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