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的鹽
.
基本上,現在應該出現了一種叫做「復屁太教」的新興宗教,他們不在乎台灣的疫情,也不在乎人民的死活,只在乎如何推廣復屁太,以及如何用復屁太來審判其他的正常人.
.
他們在意的並不是台灣有沒有疫苗,而是復屁太有沒有被汙名化這回事.
.
在他們宗教的教義下,復屁太是唯一,就算進來多少支疫苗,只要沒有復屁太,就不行,所有疫苗,都不是疫苗,只有復屁太,是神聖的寶血.
.
他們呢喃著,「在復屁太之內,在復屁太之下,與復屁太同在」比手畫腳地舉行它們的聖餐禮,他們想像著在空氣中復屁太的形狀,然後捲起袖子,像是打嗎啡或是安非他命那樣,嘴角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
然後像瘋子一樣,吶喊著假消息、你造謠,企圖去掰直任何不利復屁太的言論,奉行復屁太至上主義的他們,要把所有質疑者都打倒,只有這樣,他們的受體才能感受到與復屁太的結合.
.
儘管他們從來沒看過復屁太是什麼樣子.
.
有國民黨縣長,發公文要求中央開放地方政府向中國上海復星醫藥代理,連一向自詡知識藍代表的朱立倫,都開始大喊,任何縣市有能力取得疫苗、任何企業能透過管道為員工購置疫苗,無論地方公費、或是民間自費,施打疫苗為政府分憂,通通不該擋;他強調,疫苗是全民所望,「Taiwan Needs Help」.
.
他們似乎不用考慮地方有沒有貯存這些需要冷凍疫苗的問題,也不用藥證,也不需要任何審核,打了會不會出事,也不用管法規,為了復屁太,藥事法可以作廢;中央也不許審核,只要對一般疫苗做一點正常的事,就是擋,連指揮中心都不需要存在.
.
他們似乎認為,這疫苗就跟買感冒嘶嘶一樣,只要你讓我買,我就買的到, 只要你開放,我就像去便利商店取貨一樣,馬上拿的到,拿的到,回家泡泡開水吃下去,我的病就會好,就能解決一切的問題.
.
有名嘴這樣說著,「現在大家盡量罵,因為跟生命相關,現在就是為了生命跟1450對抗的時候,如果贏不了1450,就沒有BNT疫苗可以打.要形成巨大輿論,讓全國民眾都要求進BNT疫苗、要打BNT,要贏了這些1450網軍側翼,就可以獲得疫苗、生命、安全;如果贏不了他們,從此一輩子翻不了身,就這麼簡單.如果不願意爭取,讓他們贏了,就打不到BNT疫苗.」
.
常說,我們共同的敵人是病毒,這些人的敵人,是指揮中心,是政府,是醫生,是護理師,只要打垮他們,癱瘓指揮中心,殺死所有阻礙我得到復屁太的人,我就會得救.
.
而復屁太不是BNT,阻止台灣的獲得BNT疫苗的,是中國的上海復興,也就是他們妄想得到疫苗的來源,他們不去打倒他們,反而來倒打台灣自己,這一群中華民國人.
.
前方吃緊,後方緊吃,他們為了一個復屁太,毀了整個國家,整個島,害死所有人,都無所謂,就像一群飢不擇食的餓鬼,只要有得吃就好,不用管吃了什麼東西,後果是怎樣,害死多少人,只要我能得到那個我心中所想的東西,不管他是糞便,還是毒藥,只要他是復屁太,讓我吃下去就好.
.
他們也忘了,誰在防疫,誰在前線守護台灣的安全,你說那阿嬤臨終前的一滴眼淚,還是在前線累倒的護士,他們的犧牲與他們的悲傷,全都是為了一盒復屁太嗎?
.
這群人瘋了,狂了,顛了,為了復屁太,可以毀滅全世界,什麼叫義和團,這就是義和團.
.
你不給我復屁太,我就搗蛋,我就作亂.
.
各種妖魔鬼怪,群魔亂舞.
.
如你是一名父親,你的孩子生了病,你要做的,不是讓他保暖,不是確保他能獲得醫治,不是帶他去看醫生,不是看搖搖欲墜的家,能否能撐起一張床,一個墊子,補充水分和營養,而是去求取仙丹,那麼,你根本就是一名失職的父親.
.
你的思考,不是因著你的理智,而只是依循著幻想,與本能.
.
這個父親瘋了,拋下孩子,去找王母娘娘,說那裏有仙丹可治,那個仙丹基本上可以是任何東西,這個父親是在意孩子嗎?不是,他是在自暴自棄,逃避現實.
.
台灣如果民粹到這個地步,除了復屁太,一切皆可拋,也不用防疫了,也不用進行疫調了,也不用安排床位了,也不用管醫療量能,只要不斷攻擊所有在防疫的人,吞一顆復屁太,就好.
.
他們的敵人不是病毒,而是台灣人自己人.
.
強調台灣需要疫苗,要替人民爭取疫苗,這沒錯,這也是政府正在做的事,乃至於強調疫苗的不足、前線醫護的艱困、人民的苦痛,親人們、家人們的生離死別,如果是為了催促疫苗,呼喚國際的支援,這都沒有問題,但如果是為了一支沒有用、趕不及、即將過期、地方也根本沒保存能力,甚至危害生命安全的空氣疫苗,那基本上,是一種迷信.
.
一邊吶喊著「到底還要死多少人」,一邊把來路不明的東西綑綁在全體人民的生命上,這是不相干的謬誤,不打這支疫苗人們就會死,不打這支疫苗台灣就會完蛋,不打這支疫苗指揮中心給我關掉,不打這支疫苗就換掉陳時中....這支疫苗根本就沒有用,也不會來到,如此一來,就不是要求取疫苗,而是要實現後面種種讓台灣癱瘓的不理性措施,讓所有人更加面臨絕望,台灣的疫情,更加雪上加霜.
.
有人說著,對台灣醫護永恆的虧欠,又說他們是天使,話鋒一轉,要當局者請以醫護安危,為第一考量,不是政治利益,要當局馬上購買4000萬劑莫德納疫苗,達到群體免疫,你如果不要復屁太,就必須提高莫德納的訂量至4000萬劑.
.
這人對醫護留下鱷魚的眼淚,似乎以為人們忘了,當初那一句關於疫苗的「台灣,你休想!」.
.
沒有什麼比將希望寄託在一個不可知的東西,還要來的危險的事,把抉擇的權利交給一個中國的代理商,還要來的喪失自主,買疫苗,不是菜市場買菜,你不給我買復屁太,就給我馬上生出4000萬疫苗來,別說台灣,連日本都做不到,你生不出來,結果還是要買復屁太.
.
當初那群人,配合中國的打壓,讓台灣買不到疫苗,並以為讓台灣買不到,而沾沾自喜,你買不到其他的,只能買中國疫苗;現在,同樣一套又用在台灣人身上,在台灣等待其他疫苗的過程當中,他們力推中國代理的復屁太,讓所有人把他當成唯一,讓人們忘記自己能正常擁有的,現在應該做的事,陷入無止盡的內耗之中.
.
然後,中國持續打壓,並打壓的更加合理.
.
一個看不到也吃不到的東西,人們在匱乏的情境之中,不存在也變成存在的,用它逼其他人就範,用它來威脅自己的政府,威脅所有的人民,綁架所有人的苦痛用以情緒勒索,只為了滿足少數買辦和權貴的利益,這是一個迴圈,人們不停的重複著,我要復屁太,復屁太是空的,燒毀打劫了一陣,滿足自己的政治利益,你為什麼不給我復屁太,然後復屁太又拿不到,民進黨可惡,繼續自毀長城,讓本有的處境,更加風雨飄搖.
.
當所有的悲痛都成為一種莫須有的嚮往,因為無法滿足又變得更加匱乏,如此周而復始,成為一個復屁太的迴圈,該如何阻止人們走向慢性自殺?
.
只有將不理性的思維抽離,阻止那一小搓人繼續吃人血饅頭,讓理智浮現,復屁太根本就不應出現在防疫情境之中,成為人們互相埋怨,特定政黨鬥爭的工具.
.
有這麼好笑的事情嗎?人們打擊假消息,是為了鞏固台灣的利益,不讓人們被謠言牽著鼻子走,中國國民黨的打假,竟然是為了中國代理商的福祉,糾察台灣人不准說復屁太的壞話,興起對復屁太的質疑.
.
各國防堵謠言,是為了避免境外勢力侵害人民的權益,而台灣有些人,則是以境外勢力為依歸,來打擊自己的防疫指揮中心,制裁自己的人民.
.
按照國民黨人的訓詁大義,恐怕李文亮也是造謠者了,他說,「華南水果海鮮市場確診了7例sars」,當時對武漢肺炎的疫情不明朗,中國的遮蓋消息,可否這樣說,那7例不是sars,sars不是武漢肺炎,所以李文亮「在網際網路上發布不實言論」,是在「造謠」呢?
.
國民黨的李德維所舉報的造謠,和這有異曲同工之妙.
.
他稱,「連港人都不想打的品質不佳疫苗」是假的,因為香港人打了66萬劑,亦有在ptt的復屁太粉,引用香港01的文章,指戴瑋珊造謠,因為她說「有一整批疫苗大概640萬劑,其實大概會在6月底過期」,接著有個白癡號召鄉民到衛福部檢舉.
.
事實上,「640萬劑復必泰 還沒打完就要過期了」正是出自香港5月18日的報導,「近640萬劑復必泰疫苗若未能在未來約4個月接種,將造成大量浪費」,戴的說法其來有自,這些人顯然搞不懂造謠的定義,若只要稍微一點不精準,或說法有出入,就是造謠,那基本上人人都可以說是造謠了,更遑論還糾眾向衛福部檢舉,用的還是中國方面的文章,簡直是一群中國人在台灣搞文字獄,還企圖癱瘓衛福部.
.
復屁太的問題,就在於代理商上海復興的不透明,你永遠也無法清楚,他會進給你什麼東西,而別人給他的,又是什麼貨,人們對他的消息來源多半來自香港官方或者復屁太官方本身釋出的消息,這點本身就是值得存疑的,來源本就是一團迷霧,要接近真相,本就要提出懷疑和推測,只要所指的有其來源和依據,那它便是客觀而且合理的存在,相反,擴大否定人們思考和判斷,根據字詞或數據進行浮面的挑剔,這本身就不足以反駁合理懷疑或者斷定真相,更遑論是所謂打臉或者指控對方造謠了,這基本上,是在阻止人們下判斷,阻止討論,阻止真相被人民感知,換言之,就是在否定真相而已.
.
法新社報導,香港政府可能或丟棄數以百萬的新冠肺炎疫苗,「復必泰」疫苗即將在3個月內到期,但香港市民對疫苗有所疑慮,接種率低弱.
.
而另一方面,不只一般民眾施打意願率低,甚至醫務人員的接種率也不普遍.理論上他們是最知道疫苗重要性的專業人員.
.
所以我們可以知道,香港人不想打復屁太,這是事實,不是假消息,把港府當成所有香港人,宣稱香港人都很想打,沒有不想,這才是假消息.
.
香港人不想打復屁太,除了對政府沒有信任外,和打了復屁太以後,遭遇的強烈副作用有關,目前,打了復屁太共11人死亡,以復屁太粉最愛的香港01消息為例,他們稱,接種復必泰疫苗後送院率居然比打了科興還高.
.
在臉書上,亦有專門打過復屁太的人們聚集在一起,成立關注副作用的社團,有些人打了面癱,有些人打了發燒,有些人打了昏迷,有些人打了流產,比較輕微的,有人剛打下去手臂就黑青一片,有些人打了肌肉痛,關節痛,躺在床上起不來,人們都在問的是,要不要打第二針,他們怕了.
.
雖說疫苗多少都會有副作用,但是如此頻繁而強烈,甚至打了就要馬上進醫院的情形,怎麼看,都超過原本正常BNT疫苗應該有的程度.
.
若台灣真照著這些復屁太的推銷員,縣市首長引進,打了恐怕還沒起效用,醫院的量能恐怕更是危如累卵,一群人不是因為染疫,而是因為打了復屁太被送到病房裡.
.
眾多的復屁太粉們,經常迴避一個事實,那就是復屁太剛進香港的時候,3月時,因為封蓋包裝有瑕疵、金屬環壓接工序未及完善、藥瓶封蓋鬆弛和出現滲漏,所以暫停施打,甚至退回.
.
當時的畫面是這樣,當時早上接到港府的手機訊息要去打針,打完了,港府突然說,暫停施打,這一批有瑕疵,衛生署表示將會與代理商復星醫藥舉行緊急會議,以便跟進事態發展.
.
打了的人開始破口大罵林鄭無能,痛斥上海復興無理由在這批疫苗被接種到現在,才突然稱這批次的疫苗有問題.
.
出了問題的是210104和210102這兩個批次的疫苗,其中210102(有效期至2021年6月)有58.5萬劑,這兩批有問題要封存的共130萬劑.而香港人已經被注射了15萬劑,我們用常識來想,這絕對不會只是瓶蓋的問題.
.
好了,這幾批貨從哪裏運來香港?是德國廠房,分別位於緬恩斯及馬爾堡生產,抵港後放在攝氏負75度的冷藏櫃內儲存,那有沒有出問題?有.
.
香港人在醫院裡痛罵林鄭時打的復必泰,和拜登打的輝瑞是不是一樣?不是.
.
香港人打的是有瑕疵的疫苗,拜登打的是新鮮的,香港人打了很憤怒,拜登打了以後則是笑容可掬.
.
這中間的差別在哪?
.
拜登打的不是中國代理的復屁太.
.
因此,我們可以知道,就算成分相同,也不代表他們的情況一樣,臭酸的牛奶跟新鮮的牛奶,我們不會認為他們是一樣的東西,拜登喝了新鮮的牛奶,我們就說臭酸的沒問題,這顯然是還停留在前運斯期,也就是3-6歲的孩童的思考.
.
有國民黨51歲的議員,大唱拜登打的就是復屁太,並指控其他人造謠,這完全是一種無知,這種混淆的說法,本質上,才是一種謠言.
.
再者,復屁太是不是中國代工的呢?神父認為,不能排除中國代工的疑慮,根據上海復興的協議:
.
「為保障中國市場新冠疫苗產品的供應,受限於第一修訂案的條款,協議雙方同意在經相關監管機構批准的前提下,根據市場需求情況,分階段推進中國銷售供貨新冠疫苗產品,包括進口新冠疫苗產品(裝灌小瓶、進口產品)的成品(「成品」)進口新冠疫苗產品的大包裝製劑(「大包裝製劑」)在中國大陸分裝以及在中國大陸生產新冠疫苗產品。具體供應安排之細節有待協議雙方進一步協商約定.」
.
四月份的消息,上海復興已經在上海設置儲存工廠,用以分裝,就算你現在想要的,是原裝,但是他們隨時可以代工並且分裝,至於想賣你哪種,取決上海復興,而最終,他們是要在中國製造,你將來買的就是這種.
.
因此,有兩個關鍵點,第一,即使是訴求是原廠製造,原廠包裝,香港已經證明了先前的復屁太就是有問題,而那是賣給中國人的,無論是運輸出了問題,還是在香港儲存出了問題,亦或是上海復興根本買的是別人淘汰的劣質品,復屁太都出過很嚴重必須退貨的問題.
.
第二,即使現在改由德國其他廠出的復屁太,風險仍然是一樣的,而他,正是當初國民黨所謂「打別人不要的」疫苗,香港人不想打,疫苗即將到期,林鄭說要送給別人,然後,不斷出現的副作用與住院消息,昨日有一名30多歲的港女,打了復屁太被送醫急救.
.
這取決於,你是否要被當成中國人一樣對待.
.
至於,有人說,復屁太就是輝瑞BNT的中文名稱,這顯然有些誤解.
.
輝瑞並沒有正式的中文名稱,輝瑞公司和復屁太並沒有合作關係,復必泰就是復興+BNT,A包含於B,但B並不等於A,如果輝瑞疫苗有什麼中文名,那就是「輝瑞疫苗」.
.
將輝瑞或BNT等同復屁太,就會出現「拜登打復屁太」、「台灣買復屁太結果被上海復興打壓只能買復屁太」.
.
精確的說法是,「現在」的復屁太,是有瑕疵的BNT,臭酸的BNT,有疑慮的BNT,即將過期的BNT,並不等同於BNT,但屬於BNT.復屁太屬於BNT,但不屬於輝瑞.
.
而「未來」復屁太會出現中國代工或中國包裝甚或中國製造的情形,那麼復屁太就不包含於BNT,只能說他們有交集而已,而依據他們的契約,這就是復屁太的本質和方向.
.
若將復屁太=BNT=輝瑞,這個簡單連結嫁接在一起,反對復屁太就等於反對BNT,等於反對輝瑞,這其中的危害是,復屁太若產生質變,變成中國疫苗,反對中國疫苗,就等於反對輝瑞,這和有人擔憂反對復屁太會影響人們施打輝瑞的意願,是截然相反的情況,後者,才是墜入國民黨教戰手則的陷阱.
.
那麼,復屁太粉炒作的這一波復屁太教的民粹風潮,造成的效益是什麼?那就是統派學者張亞中,今天宣布,透過台商及中國友人捐贈取得第1批德國BNT疫苗500萬劑,中國國藥疫苗500萬劑.
.
他念了一份「北京兩岸東方文化中心」主任曾念具名的委託函,「
我北京兩岸東方文化中心今委託台灣孫文學校合作搭建疫苗入臺通道,為了謀求臺灣2300萬同胞的福祉.我們將從中國醫藥集團引進聯合國認證的滅活菌疫苗和復星醫藥德國產BNT.真心希望臺灣當局為了救臺灣人民而發放通行證.」
.
至於PTT的柯糞,這為了這永遠也到不了的復屁太興奮不已,以為終於可以打到了,復屁太終於來了,一臉回歸祖國的喜悅.
.
這當中有人越想越不對勁,說「我只要BNT,不要國藥.」一名復屁太粉怒斥,「人家送你東西,你會說一半是我不愛的,請給我我要的嗎?當然是通通都要收下.」然後開始細數中國國藥的美好,稱中國疫苗通過了國際認證,做了臨床三期.
.
但沒說的是,打了會死人,其他國家接種了疫情越來越嚴重.
.
於是他們被說服了,從原本的要BNT,變成BNT包裹著科興和國藥,「讓人民多一種選擇」
.
不對吧?原本的選擇,是「莫德納、AZ、國產、BNT」,怎麼會變成「BNT、國藥、科興」?這被掏洗的腦袋,究竟被洗出什麼不相干的玩意兒,朝著截然相反的道路行走?究竟是「多一種選擇」,還是改變選項,讓自己無從選擇?
.
疫情爆發時,有統促黨跑去衝撞衛福部,說要打國藥疫苗,神父斥若鄙夷,如今,在這一群復屁太粉的操作下,欸,復屁太沒問題,國藥當然也就沒問題了,打中國疫苗,也變成理所當然的事.
.
他們的行為,其實就跟統促黨一樣,趁台灣病弱的時候,拿著中國疫苗,中國代理的疫苗,企圖癱瘓台灣,然後國民黨地方政府個個鼓吹打中國疫苗,要進口中國疫苗,你以為是在膜拜復屁太,實際上,就是在配合統戰而已.
.
這一群復屁太粉,對於疫苗的態度,從柯文哲的口中,便可知端倪,疫情爆發的時候,不好好防疫,只會炒作疫苗的匱乏感,強調疫苗剩兩瓶,怒嗆美國大使,「萊豬也吃了、軍火也買了,死11個人不算多?」,隔天,就被打臉,莫德納疫苗迅速送往台灣,
.
他如此回答,「坦白講今天那個15萬進來,我知道又在做大內宣,你知道講一大堆,但是那個醫療上公共衛生實務看,這就是,政治意義宣傳意義,大於實質意義嘛.」
.
這種市長,就是疫情之時,狂噴口水,大搞政治,對於疫苗,鬥爭的意義,大於實質的意義.
.
復屁太粉亦然.
.
中國的疫苗,從頭到尾,皆是假議題,人們不反對BNT或輝瑞,反對的,是中國代理的復屁太.
.
為什麼反對呢?不是抹紅,也不是抹黑,因為上海復興,就是當初阻擋我們跟原廠買疫苗的始作俑者.
.
我打壓你,讓你買不到疫苗,現在我要賣你,你只能買我給你的,這就像搶劫你的家,然後施捨你一碗米飯,這米飯有沒有毒?你不知道.
.
有些人卻想像那飯一點問題也沒有,要讓台灣人吃下.
.
吃下去,你就是承認他們對你做的是對的,然後,他們還會對你一直不斷的做下去,這就是復屁太粉和鬼迷心竅的柯糞,所看不到的事.
.
如果我們同意莫名其妙,就被兩方談走了自己的權益,由別人決定你自己的命運,你中國不只能代理港澳,還代理台灣,不需經過台灣同意,這就是把自己的命運交在敵人手上,這就是在承認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
.
不但跟原廠BNT不能談了,他們會說你已經被代理了,跟你的代理商談,你自己的生命線,給捏在別人的指頭上,任由對方予取予求.
.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最後的代價是什麼?這沒人去想,只想著,阿,我有復屁太就好.
.
地方要進口中國疫苗,就是為了分走中央的指揮權,並且在台灣國內製造不平等的差異,少數人享有特權,多數人得不到疫苗,只為了凸顯政府的無能和祖國的偉大,更重要的,讓他們成為國中之國,不理會民選政府的管轄,而跟隨敵國的號令.
.
今天你得到了復屁太,出賣的,卻是全台灣人的生命,為何?因為全世界疫苗匱乏的現在,其他國家看到你有疫苗了,也就不用再贈與了,也不用洽談了,你用中國的就好了,他們會認為,你跟他們是一樣的,是他們的一部分,樂於被打壓,這是中國的國內事務.
.
世界正在興起的抗中浪潮,原本是Taiwan can help,民主的灘頭堡,人們將你推崇到台前,自然也不能對你棄之不顧,因為Taiwan lose,就等於世界lose,而如果你淪落到成為中國的附庸,對其他的民主國家而言,你將不具備正向的價值,他們沒有必要去管一個中國小島的死活,這是很簡單的道理.
.
你接受了這個疫苗,就等同認同對方的打壓,當你認同了,其他的國家也會默認,下次你再被打壓的時候,也就不會有人幫你說話了,當中國成功的封死每一個疫苗得到的路徑,而只剩下經由他們可以獲得的途徑,今天是復屁太,明天就是九二共識,然後是一國兩制,最後永遠不得加入who,你拒絕,就沒有疫苗,國內一群白癡,臭罵你不顧人民死活.
.
拿了,才是真正的置人民於死地.
.
中國用科興對於第三世界國家進行疫苗統戰,動輒洗白自己,也順便奪走對方國家的主導權,一邊賣沒用的疫苗,一邊讓對方欠下巨款,明明是帶病毒來害人的人,卻因為對方疫苗,而要他們稱自己為救世主.
.
昔有一帶一路,今有疫苗疫路,怎麼同樣的套路,科興變成復屁太,就沒有問題了?
.
得了幾劑復屁太,就越強化中國打壓的正當性,莫德納疫苗從美國來,直到落地的最後一刻,都還有中國的黑手,如同鬼魅一樣,想拉走台灣的生命線.
.
但是莫德納來了,這個被譽為疫苗界的鑽石皇后,不只莫德納,日本也要送AZ,陳時中說,從下個月到8月底前,陸陸續續會再增加1千萬劑疫苗,包括200萬劑國產疫苗.
.
捨去真正好的,安全的疫苗,卻要去求取不正常的,付出高昂代價的毒蘋果,善良可以信賴的人,不去相信,卻去相信強暴自己的惡魔,明明可以從正確的管道獲得疫苗,卻要出賣自己的尊嚴和國格,去服膺親中政客和掮客,這一群復屁太粉在想啥,不言可喻.
.
在神父看來,復屁太在香港那種比科興還高的副作用率,實在很難想像他是原本的BNT,復屁太的概念,有兩種,第一種,有疑慮的BNT,第二種,即將轉變成中國疫苗的BNT,人們天真的認為可以抓住轉變之前他還是純粹的部分,但問題還是在於,廠商是上海復興,曾經打壓你的人,你不知道他們會賣給你什麼,現有的資訊都是由他敘述的單方論證,而國內一干復屁太粉,他們採取的行動是要政府跳過所有審核的程序,無條件相信.
.
SO,還是老問題,你為何不去包子店買好吃包子,而執意去撿掉在糞坑裡的包子?只為了求取那一小片尚未被沾染糞便的包子皮,然後無視跌進糞坑的風險.
.
有正常的國產和其他國家的疫苗不打,為何要打復屁太?
.
日本人高喊「台灣,換我們報恩了!」
.
在PTT的柯糞和復屁太粉,和統媒卻製造這樣的新聞,「日本AZ疫苗該收嗎?他點『台灣陷入尷尬』」,說,這是拿了日本不想打的AZ,是為了核食,證明自己是落後國家.
.
雖不知他們怎麼認為,民主國家日本,要被視為跟獨裁國家一樣,拒絕中國的疫苗,就是不顧人民死活,接受日本的餽贈,就變成落後國家.
.
他們批評AZ,批評莫德納,批評國產,批評所有為疫苗努力的人,卻從來不會對中國的疫苗有任何疑問,他們輕易的把台灣人的生命安全,綑綁在一款來路不明的疫苗身上,欺騙其他人為他們的自私與病態,咆哮,吼叫,利用人們悲痛作為籌碼,把個人的利益,建立在別人的屍體上,讓你無從拒絕,讓你退無可退.
.
捧中貶台,騙台舔中,他們的想法其實很單純,「有人不希望台灣太高興.」他們,就是那個人.
.
台灣人的聲音,絕不可這些渣宰代替,否則,人將不是人,國家不會是國家,生命逝去,自己不再是自己.
.
而你知道的,一個人能使自己成為自己,比什麼都重要,BROTHER.
.
.
本篇文章的完成 感謝 #張琮閔 #hao #ChiunghongChen tomoyo的贊助
.
【贊助神父的菸 拍醒復屁太粉】
https://g6m3kimo.blogspot.com/p/blog-page.html
死亡向所有人微笑人們所能做的 在 文茜的世界周報 Sisy's World News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請訂閱【TVBS 文茜的世界周報】YouTube頻道👉
https://www.youtube.com/c/TVBS%E6%96%87%E8%8C%9C%E7%9A%84%E4%B8%96%E7%95%8C%E5%91%A8%E5%A0%B1TVBSSisysWorldNews?app=desktop
並開啟🔔
隨著美國疫苗注射的人口比例逐漸增加,36%的美國人已經獲得兩劑注射,美國總統拜登日前宣布完全接種疫苗的人,室內室外都不需要戴口罩。
他宣稱這是施打疫苗成功的結果,「這是一個偉大的里程碑,美好的一天 」。
「美好的一天 」,也正在逐步如期解封開放的英國與法國發生。
英國從5月17日開始,民眾可以在室內聚會,酒吧餐廳也可以進行室內的接待服務,英國如期進入第3階段的解封。
而法國終於在關閉200多天之後,在5月19日重啓電影院以及美術館等文化活動,但是在6月8日前,只能接受35%的觀眾。同時也開放了50%接待空間的餐飲業。法國世界報同樣以「快樂的一天 」作為5月19日的社論標題。
但是不論是美國、英國、法國的解封,都面臨著陰影與威脅。
美國CDC所出台得,注射兩劑疫苗之後,不需要再戴口罩的最新指令,引起了各個州級政府在更新防疫規範上的混亂。而口罩仍然是繼續造成美國分裂的象徵。
歐洲由於疫苗施打相較於美國落後很多,拜登「不需要再戴口罩 」的說法,被法國公衛專家認為是一個政治動作,再次成功製造話題,但是不敢苟同。
而英國雖然已經又超過四千萬人次完成首劑疫苗注射,但是最近在英國西北部兩個以勞工人口為主的城市,出現了感染率遠勝於英國變種毒株的印度變種病毒,而威脅到英國正在逐步推進的解封。
{內文}
等這一切都過去了,大家也許會記得這一天,2021年5月的某一天。
美國總統拜登:就在幾個小時前,CDC宣布他們不再建議,完全接種疫苗的人需要戴口罩。無論您在室內還是室外此建議均適用。我認為這是一個偉大的里程碑,美好的一天。我們如此迅速地接種了這麼多美國人,取得了非凡的成功使之成為可能。
拜登口中「偉大的里程碑」,不是NASA登陸火星,不是兩院通過天文數字的紓困預算,而是一個「美好的一天 」。
美國總統拜登:如果您已經接受了完整的疫苗接種,並且可以摘下口罩,那麼您就有權做一件,美國人享譽全球的事情:向其他人微笑,微笑著打招呼。因此這是我們國家美好的一天。
不需要再戴口罩,可以露出微笑的簡單美好,這是拜登版的Make America Great Again。
傾盆大雨裡的啤酒,細雨中的晚餐,都不在菜單上,就在今天,我們回到室內。
記者問:味道如何?味道非常好
與朋友分享一杯飲料,你甚至可以給他們一個擁抱。
哪個比較好?可以在室內吃喝,還是一個擁抱?
女顧客:嗯在室內吃喝
這是英國版的「美好的一天 」。從5月17日開始,民眾可以在室內聚會,酒吧餐廳也可以進行室內的接待服務,英國如期進入第3階段的解封。
就像這家英國南部的海邊旅館,整整五個月以來沒有進帳一毛錢,而現在在九月之前已經沒有任何空房。
法國電影觀眾Geneviève Danguis:終於可以離開我的房子回到電影院,然後在大銀幕上看我們想看的電影,真是太高興了!
比坎城影展更令所有法國人期待的是,整整關閉了203天的電影院,終於在2021年5月19日重新開放,甚至和坎城影展同樣是一個星期三。
巴黎電影院經理Laura Koppel:已經客滿了!因為直到6月8日,我們只能賣出35%的席位。
比電影院更令法國人按耐不住的,是允許開放了50%接待空間的餐飲業。
法國總統馬克洪:我們還沒有完全擺脫疫情,這是重新開放的漸進階段。
咖啡 紅酒 電影,這是法國版的「美好的一天」。但是英國和法國都沒有像美國一樣,直接把疫苗注射與分段解封,與戴不戴口罩連在一起。
美國CDC主任Rochelle Walensky:考慮到所有這些因素,有關疫苗有效性的數據,其針對流行病防禦能力的科學知識,以及我們對於低水平傳播給他人的風險,日益加深的理解,針對完全接種疫苗的人群,CDC正在更新防疫指南。完全接種了疫苗的所有人,都可以參加室內或室外活動,無論活動大小,都無需戴口罩或保持社交距離。
隨著拜登摘下口罩的登高一呼,美國CDC也隨後明確出台了新的指令,但是新的指令反而造成了更多的混亂。
ABC新聞主播:隨著CDC有關完成疫苗注射的民眾,可以不戴口罩的新指令,今晚本州隨之跟進。包括紐約州在內從星期三(5/18)開始,但是不是每個州都如是跟進,而還有許多商店依然要求戴上口罩,因此造成了全國拼拼湊湊不一致的步調,也讓那些想要拿掉口罩的人,還有那些小心翼翼的人充滿了疑問。
美國第一個對「完成注射可以不戴口罩 」,開砲的是德州州長Greg Abbott。他早就在3月2日超前部署以行政命令,取消了德州必須戴口罩的防疫指令,CDC的新指令讓他又有搏版面的機會。
CNBC新聞主播:您禁止政府機關要求戴口罩,但是您並非禁止口罩。
德州州長Greg Abbott:完全正確!但是我必須指出關於政府機關,這只是一,個對於我在3月2日,頒布的行政命令的再次確認。
德州「禁止要求戴口罩 」從5/21起生效,禁止各級縣市政府機關要求戴口罩,違反者將處以1000美金的罰款,他認為戴不戴口罩是個人決定,禁止由政府為個人做出戴或不戴的決定。
CNBC新聞主播:CDC依舊建議學校要遵守新冠疫情指令,戴口罩與保持社交距離。為什麼不按照CDC的指令,如果州長不遵守CDC指令,而各自作主,會讓CDC難以獲得信任,不是嗎?
德州州長Greg Abbott:這是一個好問題,妳應該要知道答案,就是州長們對CDC沒有很多的信任。
口罩從疫情爆發之初,就一直是分裂美國的象徵,即使有超過36%的美國人,完成了兩劑的疫苗注射,並沒有扭轉口罩繼續分裂美國的事實。
CNN主播Jake Tapper:您要怎麼說服家長?他們說我們自己打了疫苗,小孩子沒打但是感染的可能性不大?還是您會告訴他們說不不不,孩子們還是需要戴著口罩嗎?
美國過敏與傳染病研究院(NIAID)院長佛奇:是的,孩子們和他們的朋友玩耍,尤其是在室內的情況,他們需要(戴口罩)。但是最近發生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已經同意對12-15歲的孩子們,施打疫苗。
新冠疫情版的 To be or Not to be,複雜性遠勝於莎士比亞的名句。因為戴不戴口罩不只是一個個人問題,而是一旦不戴口罩,在沒有疫苗護照的情況下,要如何辨識打過與沒有打過的區分。
ABC早安美國記者:指令並不是法律,如果你要進這個紐約市的Trader's Joe,你還是需要戴上口罩,那是因為紐約州還維持了,室內需要戴上口罩的防疫規則。因為規則從一家店到另一家店都不一樣,這讓很多人都搖頭不已。
32歲密西西比州居民John Scott:我認為這是朝正確方向邁出的一步,向回到正常狀態。但是你知道,接種疫苗的人會在未接種的人的周圍,所以我仍然認為可能為時過早。
好萊塢居民Feliz Caplan:說實話,安全比遺憾好。而且我認為現在很多人,會假裝自己已經接種了疫苗,而不戴口罩。
在疫苗施打落後美國許多的歐洲,拜登拿掉口罩的言論被視為政治操作。
法國流行病學家和公共衛生教授Philippe Amouyel:拜登所做的一如他在15天前,所說的(要取消疫苗專利)一樣,是一個政治動作。造成我們不斷評論這件事,而真正只關乎36%,打了兩劑疫苗的美國人,就像在以色列一樣,伴隨的是在室外,就不需要再戴口罩的建議,至於室內則還是漸進式的。
而且口罩的效益,也不僅限於新冠疫情而已。
美國過敏與傳染病研究院(NIAID)院長佛奇:今年我們實際上沒有發生流感季節,僅因為人們主要聚焦在,新冠的公衛防疫措施,澳大利亞的冬季也是如此,他們幾乎沒有流感,主要是由於包括戴口罩等各種原因。
就連WHO都不敢對拿掉口罩表示支持。
世衛組織執行長Mike Ryan:如果沒有其他配套將無法做出決定。如果一個國家希望減少,或取消戴口罩的規定,或採取其他公共衛生和社會措施,則只能在考慮您所在地區的傳播強度,傳播水平與疫苗接種範圍等情況下進行。
只有美國完成大規模的疫苗注射,並不會終結疫情。只有所有人都安全了才有真正的安全,已經完成四千萬人次單劑注射的英國,即使解封也難逃印度變種病毒的威脅。
英國衛生大臣漢考克:在博爾頓和布萊克本地區發現病例,我們將全力圍堵那裡的疫情。博爾頓的每周確診率,現在是每100,000人283例,在上週增加了一倍。博爾頓醫院現在有25人確診新冠,大多數人沒有接種疫苗,將近90%的人還沒有接種過兩劑疫苗。
英國西北部所出現的印度變種病毒,主要集中在兩個有大批勞工的城市,英國首席醫療顧問已經證實,印度毒株的傳染率,遠大於英國變種至少50%,將在下週三提出更詳細的數據。
英國首相強生:我可以告訴眾議院,我們越來越相信疫苗對所謂的,包括印度變種在內的所有變種都有效。
政治人物不是醫療專家,只有政治人物,有宣佈「美好的一天 」的特權。
世衛組織秘書長譚德塞:新冠肺炎已經造成超過330萬人死亡,我們預計這場大流行的第二年,將比第一年更為致命。
不戴口罩是所有人的夢想,但是現在卻僅是獲得兩劑疫苗注射的,已開發富裕國家國民的特權。任何一個缺口都是所有人的共業,任何一個變種都是所有人的威脅,美國人指日可待的「美好的一天 」,還是其他地區遙不可及的夢想。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MyU_qxWvHRo
死亡向所有人微笑人們所能做的 在 涂智奎老師小提琴圓夢計畫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張己任老師分享」
最近幾個月來不知道為什麼常常想起“楊小佩”,雖然知道她已經逝世三十多年,可是她的琴聲與最後一次跟她在一起的情景仍然常常出現在眼前。郭英聲說他生平拍的第一位女孩就是“楊小佩”,而“楊小佩”在那個年代,是與陳必先齊名才華洋溢的鋼琴家。 雖然她身材瘦小,但鋼琴在她手下卻像個玩具,第一次聽小佩彈琴,立刻被她的琴音迷倒,而更讓我注意的卻是她雙眼中透露出來的憂鬱與哀傷。今天在網路上不經意看到了這篇「遺言」,一眼就認出那位「佩吉·楊」就是楊小佩!她的故事可以為天下父母鑑!「遺言」很長,請耐心的看完。
.....................................
“可憐天下父母心和錯位的愛”
佩吉·楊,42,台灣人,台灣著名鋼琴家
這份遺言是根據我收到的幾盒錄音帶謄寫的,費時不少,是所有遺言中最長的一份,但完成後感到很值得。
寄磁帶的人是遺言中提到的那個被稱為 L 的人。
你好,親愛的先生或女士:
首先我非常感激你給了我這個能讓我說出自己生命中故事的機會。
我不想走,也不能走——這是我此刻最最想說的話。
此刻我對自己的生命已沒有太多的留戀,除了父母和我在音樂界和非音樂界的朋友,當然還有萊昂,我再也無法見到的法國戀人。
可是我的女兒尼娜才只有 9 歲呀!
我不敢想,她從此必須活在一個沒有媽媽的世界裡,這是何等殘酷的一件事啊!
我已經是肺癌晚期,本來就又瘦又小的身體經過多次放、化療現在已經脫了形,加上掉光了頭髮,你可以想象我的樣子有多難看。
我那樣注重外貌,愛漂亮,現在卻對自己的一切都無能為力了!
前天小尼娜來過了,她從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大哭起來,哭得那麼傷心。
我從她的哭聲裡可以聽出來,她實在無法接受這樣的媽媽,有可憐我的成分,有不懂,還有媽媽變成了這個樣子,她不知該對誰發火的憤怒。
我住在加州;今天早上,一個紐約的朋友打電話告訴我,說你在《紐約時報》上登了一個徵集臨終遺言的廣告,然後她小心地問我是否有這樣的需要,如有,她可以代勞記錄和郵寄。
我不知道你是誰,可是你這樣做真是夠殘忍啊!因為你活生生地把一個人不願意面對的死神提前拉到了面前。
你知道嗎?不論一個人病得多重,離死亡已有多近,他也不願真的相信自己會走,因為我們只熟悉活著時的一切,能看見的生活,而死亡畢竟是件多麼陌生的事!
但我又必須承認,把最後的話留下來對我又是一種多麼致命的需要!
我現在已經不能寫任何東西了,趁現在還能勉強發聲,就把留下的話在電話裡口述給了我在紐約的朋友 L,請她謄寫,然後代為轉寄給你吧。
我一生在台灣教過很多學生,他們當中很多都來了美國,我得病後他們能來的都來看過我了,他們的確都讓我感動,提醒我,在我不太長的生命裡有過他們的身影和關愛。
不過,所有這些人都屬於一個正式的社會的和朋友關係的層面,由於面子和種種其他原因,我一生中最私密的事,是不可能告訴他們的。
只有紐約的朋友 L 我才可以放心地托付。
我與她雖然只是在加州的那所女校裡偶然相遇,並且她還是我認識的第一個大陸人,按理我們之間該有很多政治和文化的偏見和隔閡才對,即使不是仇恨,可是她卻在我第一次見到她時就讓我知道,她是一個能夠讓我把生活裡最隱秘的事放心分享的人。
人真是太奇怪了!剛來美國時我只是泛泛地相信上帝,後來生活走入絕境時開始相信西藏密宗。
而遇到這個大陸來的 L,應該是上帝和佛祖的共同安排才對,讓我能將自己一生裡除了作為公眾人物之外發生的最刻骨銘心的經歷有一個寄托之處。
除了她,我真想不出還有第二個更合適的人來做這件事,看來,一些貌似偶然的事,其實早已埋伏了日後的必然。
下面的口述,我的朋友 L 無比耐心地用了三個晚上在電話裡陪著我完成了這個最後的心願,完成之後,我的病情加重,她飛來加州看我,並答應陪我走完最後一小段不長的路。
我出生在台灣一個很普通的家庭,父親在一家報館做編輯,母親結婚後就做了家庭主婦,五年內他們生了我和弟弟。
我很小時就對音樂有一種反常的癡迷和感覺,似乎那裡才是更值得進去探索的世界,充滿了不可言說的秘密。
父親送我去學鋼琴後,我才知道世界上最神奇的東西就是鋼琴。
我不需要任何人督促我練琴,我與琴的關係從一開始就與別的孩子不同,我坐上琴凳就不想再下來,直到我父母硬把我抱下來。
我 5 歲時得了全台灣幼兒鋼琴大賽的冠軍,後來在所有幼兒和青少年組的鋼琴大賽中都名列前茅,不是冠軍就是亞軍,每次得獎後,我都看到父母的極度喜悅,似乎他們卑微的社會地位瞬間得到了提升,我看到他們在接待親朋好友來祝賀的時候,臉上那種發自內心的驕傲。
他們總是對小弟說,你要向姐姐學,為我們這個家爭光。
中學還沒畢業,我就考上了法國國立高等音樂學院,拿到了部分獎學金。
為了完成整個學業,我父母決定全家移居法國,靠打工幫我讀完大學;他們賣掉了家裡所有能賣的東西,似乎不考慮是否再回來了。
看著父親忙著這一切時臉上的決絕表情,我已經感到了巨大的壓力;夜裡我獨自暗想,如果我失敗了怎麼辦?可是在父母和弟弟面前,我永遠是一個懂事、聽話和看似樂觀的女兒和姐姐。
後來我的一生都習慣了扮演這個不能改變的角色。
我們到了法國後租了一個便宜的地方住下,父母馬上開始在附近的中餐館和洗衣房找工做。
我每天去上學,進出典雅的貴族式校園環境,坐在精致華美的教室裡聽課、練琴,而我的父母卻在外面做辛苦低微的體力工,強烈的反差讓我心理上感到難以承受的壓力,我只有拼命地學習,忘我地練琴,不敢有半點松懈和歡樂。
我的父親一見到我總會嚴肅地告誡我要努力再努力。
看著由於勞累使他們日漸蒼老的容貌和過早冒出的白髮,我總有想哭的,如果是在台灣,他們並不需要這樣辛苦。
壓力太大時,我開始了抽煙,在法國,十幾歲的女孩子抽煙很尋常,但由於我父母對我的要求很嚴,這事我自然瞞了他們。
我在法國上大學二年級的時候,參加了當年舉辦的國際蕭邦鋼琴大賽,這是世界上鋼琴界最重要的大賽,父親眼睛裡那種只能贏不能輸的令人發抖的無聲期盼,使我緊張得只能靠拼命抽煙來鎮定自己。
不過,我在真正比賽時,一切都是另一番情景了。
我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父母的存在;我感到我就是那個飄離自己祖國的波蘭人,他內心的悲苦和悵惘之情讓我產生了極為真實和強烈的共鳴,那些熟悉的旋律好像就是為我量身而寫的。
參賽前的緊張一掃而空,是蕭邦的靈魂拯救了我。
我獲獎後,最讓我難忘的是我父親臉上突然出現的奇怪而扭曲的表情,像哭又像笑,最後發出的聲音竟然是一種近似哭嚎的聲音,嚇得我全身冒出了冷汗。
過了一會兒爸爸才掉下了眼淚,正常地嗚嗚哭起來。
媽媽則用她那雙已經變得粗糙泛紅的雙手不停地擦眼淚,什麼話也沒說,或是說不出來吧。
只有我在法國剛開始讀中學的弟弟自然地表達了他的感情。
他高興而興奮地和我緊緊擁抱,說:
「姐姐,你太棒了,我愛你!」
在向我祝賀的所有人裡,當然有萊昂。
萊昂與我同校,是學大提琴的,高我兩個年級,大我三歲,他溫文爾雅、帥氣、有禮,尤其是他的微笑極具感染力。
我們是在校園裡的一個共同喜愛的角落認識的,我們不約而同地經常在那裡出現;剛來學校不久,由於壓力太大,我特別喜歡去那個安靜又美麗的角落尋找片刻的平靜,而他去那裡竟然也是為了同樣的原因。
萊昂的幽默和熱情讓我緊張的心情得到很大的放鬆;萊昂的父親是巴黎郊區種植葡萄的農民,很支持兒子對學習音樂的選擇,因此他很少有學習的壓力,只有對愛好的甘願付出,這讓我非常羨慕。
我們開始交往後,經常一起沿塞納河騎自行車去郊遊,有時也去他家。
有一次我帶小弟一起去他家玩,他的家人熱情地接待了我們,大家都很開心,萊昂的父母是很浪漫和熱情的人,他們當著我們的面跳舞和親吻,讓人感到特別放鬆,他們還為我們做了拿手的烤鵝,味道好得我這輩子也忘不了。
看得出,小弟很喜歡萊昂。
他聽從了我的叮囑,沒有把我和萊昂交往的事情告訴爸媽。
我們都知道,爸媽為了讓我在巴黎讀書付出了太大的代價,他們一定不會同意我在讀書期間因為交男朋友而浪費寶貴的學習時間。
終於,我以優異的成績從法國國立高等音樂學院鋼琴系畢業了。
為了報答爸媽的辛苦付出,我自然開始拼命地找工作,可是,一個中國人在法國找工作是很不易的,我忙了半年卻沒有什麼結果,最後我不得不決定回台灣的大學去任教,因為已經收到了好幾所學校的邀請,這樣我至少可以馬上工作掙到錢,待遇也不錯;而爸媽為了弟弟的學業,決定繼續留在法國。
在我離開法國之前的那個生日,萊昂忽然帶著一大把玫瑰來到我家,當著我爸媽的面向我求婚。
我也第一次告訴了爸媽,我和萊昂已經認識了很久,互相很了解了;萊昂當即表示,他會一生愛我,並為此願意和我一起去台灣生活,他說他可以在那邊教法文和大提琴,只要能和我在一起。
他還說他的父母已經同意了他的選擇,因為他父親當初就是為了和他母親相愛而從比利時的城市來到法國鄉村的。
我父母當時感到非常意外,半天沒有說什麼,然後就是尷尬的沉默。
萊昂難過地離去之後,爸媽才對我說,他們是不可能同意我和這個法國小伙子結婚的。
爸爸很嚴肅地對我說,法國人雖然很浪漫,會送花和說甜言蜜語,但這些都太不實際,不是過日子必須有的;他們還說一看萊昂就不是會過日子的人。
我從小一直是父母的孝順女兒,又是老大,從未頂撞過父母一次,所以我能有的唯一表示就是沉默。
爸爸接著又說,我現在是台灣的著名鋼琴家了,這都是他和媽媽為我做出了巨大的犧牲才成為可能的,所以我的婚姻必須由他們為我考慮和決定。
那天晚上我幾乎崩潰,僵直地躺在床上,感到自己就要窒息死去。
萊昂是我一生裡唯一真正欣賞我,讓我感到自己存在的價值和讓我第一次體驗到愛的甜美滋味的人。
我從小在父母極為嚴格的管教下生活和學習,對生活裡的其他事情知之甚少,而萊昂為我推開了一扇窗,讓我看到了生命中的種種美好和愛情的美麗,還有自由和屬於個人的追求,這些都是我過去不可能知道的。
和萊昂在機場告別時,我泣不成聲;雖然他一直不懂我的父母為什麼要反對自己已經成年的女兒的婚姻選擇,但還是說他可以理解他們是為了我好。
這話不聽還好,一聽我幾乎當場昏倒。
為了我好?我情願不要所有已經得到的學位、獎項,以及一切的一切,只要能和萊昂在一起過屬於我自己的生活。
可是我沒有勇氣反對我的父母,從來也沒有過,那是萊昂永遠也不可能理解的。
那是中國父母與子女之間在幾千年裡形成的比法律還要嚴厲的無形的約定和永遠也還不清的沉重心債。
回到台灣後我很快就開始了工作,多所一流大學的音樂系聘我去任教、當系主任,待遇也都相當優渥。
此外,我在業餘時間也招收學生,收費自然也不低。
那時,我與另外幾個留洋回來的音樂人被稱為台灣音樂界的三大才子。
來找我教鋼琴的人很多,多是家長陪著自己的孩子來的,這些孩子有的具有一定的音樂天賦,更多的卻是父母的一廂情願和為了自己早年失落的自我實現;而這些孩子是我最不喜歡教的,因為他們學起來總是心不在焉。
那時的我和萊昂分手後,心情原本就不好,所以教起這些對音樂沒有感悟的孩子來,忍不住就會大發無名火,有時,下課的時間還沒到,我心情不好就徑自提前走了;家長們從不敢當著我的面有意見,下次還是會恭敬地把孩子送來。
他們都是慕我的名而來,大概都在說服自己接受藝術家的情緒化表現吧。
後來,我喜怒無常的表現大概傳到了我在巴黎的父母那裡,因為他們的來信裡提到了讓我要嚴格自律,因為我是中國人,不能把法國人的自由散漫之風帶回祖國和工作中去。
回到台灣後,萊昂經常給我打電話安慰我,關心我在台灣的生活,可是他聲音裡的失望我完全可以感覺到。
他也來台灣看過我一次,只一次那一次,我幾乎又想放棄一切與他回法國去,忘記生活裡的一切。
當萊昂了解到我是不可能違背父母的心意時,他眼裡流露出的失望如同一把刀扎碎了我的心。
我恨自己,可是結果還是必須向父母妥協。
回台後我生日那天,萊昂從法國定製了一盒紅玫瑰,用航空快遞發送給我。
其實,他完全可以在台灣訂購,但他從來不那樣做,似乎那是不一樣的兩件事。
幾年後,我們的聯繫隨時間的流逝減少了,但是每年我過生日,無論我是在台灣的七年當中還是後來去了美國並結了婚,他都會無一例外地在我生日的當天或提前一天用航空快遞給我一盒象徵永恆愛情的紅玫瑰。
我們分手後的 20 多年裡,他竟從未遺忘過一次。
我回到台灣的第二年,大概是怕我和萊昂藕斷絲連吧,我父親迫不及待地托在台灣的熟人為我介紹了一個台灣的知名商人黃先生,說是介紹,我又怎麼可能拒絕呢?
黃先生一開始對我很感興趣,鍥而不捨地追求我,每天在我教書的校門外面等我一起去喝咖啡或去吃飯。
我知道父母一生為了我不容易,希望我能嫁給一個有錢人,後半生就可以生活無憂了。
而且他們也認為,依我在台灣的聲望,完全有資格與有錢有地位的人攀親。
他們前半生為了培養我,吃了太多的苦,窮怕了,因此我不嫁有錢人是說不過去的。
我知道,感情於我已經是奢侈的事了。
想到此,想到今後的生活,想到萊昂,我開始拼命抽煙。
和這個黃先生在一起,感情自然談不上,但他至少還不讓人討厭。
和萊昂分手後,我就不再奢望能有與他相同的戀愛經歷了。
既然父母竭力促成,我又沒有什麼拿得出去的理由反對,心如死灰的我也就無所謂了。
為了對得起父母,我在認識黃先生三年後和他結婚了。
萊昂知道後祝福了我。
我用蹩腳的法文寫信給他:
「從今以後,我活著與沒有活著已經沒有什麼區別,我也不在乎了。
你趕快找個好姑娘結婚吧,我們今生有緣無分,我身不由己,但我下輩子一定會去找你的,無論如何也不會再離開你!」
婚後不到兩個月,我的先生就第一次打了我。
那次只是因為我說我有課,不能和他一起去他父母家吃飯。
他下手很重,我半天都不敢相信到底發生了什麼。
雖然他之後很低三下四地道了歉,但是不久就有了第二次,似乎是打順了手。
台灣男人打女人就像是打自己的一件物品;總之,婚後的他很快就變成了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令人可怕的人。
其實,在我們去巴黎度蜜月的時候,我因為忍不住和過去的朋友一起抽了一支煙,站在一邊的他臉色已經陰沉下來了。
我再也無法專心教書和上鋼琴課;我變得易怒,無端地恐懼,甚至會為了小事而歇斯底裡。
就在這時我發現自己懷孕了,我沒有太多猶豫就去醫院做了墮胎手術,事先沒有告訴我先生。
但他很快就知道了,他和他的家人一直想要兒子,因為他是獨子;那一次他把我打得最重,似乎要打死我,我高聲喊叫,並威脅說要報警他才住手。
隨後我離開了那個位於台北的大宅,住到了朋友家裡。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無法工作,因為身體和精神的原因,我不敢告訴在法國的父母,怕他們傷心。
但還是有人告訴他們了,也許是我先生或他的家人吧。
總之,我父親為此專門回了一趟台灣,我們進行了一次不愉快的談話。
我告訴他我要離婚,他卻說這事讓我想都不要想,為人妻後要先學會忍耐,還說他也打過我母親,但現在他們還不是很好地生活在一起嗎?
我聽了他的話無比悲哀,一字一句地告訴他說,如果不讓我離婚的話我很可能會自殺。
爸爸的臉色立刻變了,他閉上了一會兒眼睛,睜開後終於勉強地點了一下頭。
我又告訴他,離婚後我很想去美國繼續學習,修個鋼琴碩士,父親當時沒說什麼,是直到臨回法國之前才同意的。
他在台灣那些日子又忙了些什麼我不太清楚。
我的先生開始根本不同意離婚,認為丟了他家的臉,可是由於我的堅持,他最後還是不得已同意了。
我一拿到離婚書就飛去了加州。
到了加州,我聯繫了一所著名的私立女校,該校的音樂系非常好。
由於離開學還有一段時間,我便和一個定居加州多年,我在台灣的一個中學同學一起到各地去旅遊。
由於我回台灣後開過多次鋼琴巡回演奏會,加上幾年教授鋼琴課的積蓄,除去寄給父母的錢,我還存下了一些,可以供自己讀完碩士。
我終於開始了全新的生活,感到特別開心。
從那時拍的照片看,那是我的心情和氣色都是最好的時期,有一張照片是在納帕谷(NapaVally)的葡萄莊園品葡萄酒時照的,我做了個鬼臉,樣子很是滑稽可笑。
一天,父親從法國打來電話說,他有一個定居舊金山多年的老朋友俞老伯要見我,並給了我他的電話號碼。
很快我和俞老伯聯繫好在舊金山的漁人碼頭吃午飯。
和俞老伯同去的還有一個叫威廉的體態微胖的中年男人,俞老伯介紹說,威廉在美國出生,他的父母是他的朋友,也是台灣人,還說威廉是個律師,在舊金山有自己的律師事務所。
我立刻猜到了這次飯局的目的,但是由於那個叫威廉的人普通話說得不好,甚至有點好笑,我對他既沒有什麼好感也沒有太多反感,總之,對他沒有任何感覺。
不久,威廉開始給我打電話,約我出去吃飯。
我很猶豫,因為我並不喜歡他,也因為第一次婚姻的陰影還在,因此本能地不想這麼快就再次進入另一個關係。
我多次找借口婉拒了威廉的邀請。
沒想到,我的拒絕似乎刺激了他男性追逐獵物的欲望,他一次次地送花給我,並在我生日那天(大概是從我父親那裡知道的)給我舉辦了一個很大的派對。
那次先是威廉自己打電話給我,緊接著是俞老伯,都讓我一定要去,我實在不好推卻,就和俞老伯一起去了。
來賓都是威廉的同事和朋友,還有不少美國人。
我剛一出現,他們所有人就向我歡呼、吹口哨,大喊生日快樂,似乎我和威廉已經是很熟的關係了。
正當我有些不知所措的時候,威廉當著所有人向我走來,一只手很隨意地放在我的肩上,另一只手遞給了我一束黃色的玫瑰,大家再次歡呼的時候,我感到自己已經掉進了一個套子,無法出來了。
吃完了巨大的蛋糕,威廉請來的樂隊和歌手開始表演節目,大家開始喝酒,交談,俞老伯剛一提出要先回去時,我立刻也跟著他出來了。
威廉先送俞老伯回家,然後送我回家,那時,我已經在那所女校附近租了一處公寓住下。
威廉一路上問了我開學的時間和要學的課程,然後告訴我說那是一所歷史悠久的女校,在加州和全美的名聲都不錯。
臨告別時,他說我缺什麼可以告訴他。
我謝了他,說自己什麼都不缺。
我剛一到家,就看到萊昂從巴黎寄來的紅玫瑰。
“親愛的 Peggy,只要世界上還有玫瑰,你就永遠活在我心裡。”
他在卡片上寫道。
看著屋裡的黃、紅兩色玫瑰,我突然哭得很傷心,卻說不清是為什麼。
開學的前幾天,我去學校報到,卻被告知已經有人為我交了全年的學費並辦好了所有的手續。
我知道這一定是威廉幹的。
回家後,為了求證我第一次給他打了電話,果然他承認是他為我辦的所有事,並告訴我說,他還有一個禮物要在開學前送給我。
第二天一早,他打電話讓我下樓來,我來到樓下的門口時,威廉輕按喇叭,我抬頭看見一輛紅色跑車停在不遠處,威廉正坐在裡面沖著我笑。
俞老伯幾次來電話詢問我和威廉的情況,不必說了,他背後必定是爸爸的多次催促。
三個月後,爸爸終於忍不住,親自打來了電話。
「小妹,你要懂事,爸爸是經過了解才介紹威廉給你的。
他父母人很好,我們中國人的歸宿只能是和中國人在一起生活,我知道你是不會辜負我和你媽的一片苦心的,因為你從小就懂事,就孝順,知道心疼我們……」
怎麼辦?我茫然了。
威廉的父母是早年從台灣移民來美的,威廉在舊金山出生,雖然在美國長大,受的是美國教育,但他依然傳統,每星期必去看望一次住在舊金山唐人街的父母。
他似乎比我前夫直率,也更懂禮貌,嘴裡“請”“謝謝”說個不停,家暴的可能應該不存在。
但我對他實在沒有什麼感覺,除了感謝。
我想,既然再遇到像萊昂那樣的人今生已是不可能的事,干脆就徹底放棄幻想,再賭一次吧,萬一比上一次好一些呢?如果我不接受威廉,爸媽能輕易同意嗎?為此猶豫煩惱了幾個月之後,我再次向父母屈服了。
誰讓我是老大,誰讓我欠了已經年邁的父母那麼多的情債,誰讓我今生必須做一個孝順聽話的女兒,即使不願意也只能服從呢?
婚姻於我就是那麼回事了,只要我有鋼琴可彈,有音樂陪伴就行了。
我心情一旦煩躁或緊張我就一定會去彈琴或抽煙,我喜歡在那種時候彈德彪西的曲子來放鬆自己;那個外國人的內心有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美,每當我的手指與鍵盤把那種美釋放出來以後,我就會感到舒暢無比。
我經常感到看得見的生活只是虛幻的,唯有音樂裡的世界才是最真實的。
我和威廉的婚禮是在舊金山派拉蒙大飯店舉行的,那天來的客人很多,有威廉的家人和他們在美國的幾乎所有的中國親友,還有威廉的美國同事和朋友。
威廉當著所有賓客的面吻我,沒人知道的是,那一刻,我只是把他幻想成是萊昂。
在每一張來賓的請柬上是這樣寫的:
請於某年某月某日前來參加威廉·陳,律師,和佩吉·楊台灣著名鋼琴家,19xx年__________國際蕭邦鋼琴大賽冠軍得主的婚禮,地點是……
萊昂再次誠摯、大度地祝福了我,同時坦承他非常嫉妒我,不過他說我的幸福就是他的幸福;我不記得聽過任何中國男人說過這樣的話,無論對誰;我的父親沒有過,我的前夫更沒有。
他們都把自己的需要說成是為了我好,主觀地將其變成了我的需要。
婚後,我們住在灣區離我後來讀碩士的那所女校不遠的一處半山上的大宅子裡。
那裡是富人居住的地區,風景很好,空氣清新,樹木蔥郁,可以看到不遠處的海灣。
威廉每天早上去上班後,我就在家裡練琴。
不久我就發現,威廉雖然出生在美國,可是他和許多台灣男生一樣,生活能力很差,幾乎事事需要我為他準備,比如早上起床後我要給他把漱口水和牙膏準備好,然後給他把當天要穿的衣服和領帶拿出來也準備好,最後他臨出門時,我還要把他的公文包遞到他的手裡。
作為家裡的長女,我從小在家習慣了幫助父母做各種事情,包括照顧小弟的生活,所以一開始也並不太在乎為他做這些事。婚後大約三個月,我發現自己懷孕了;威廉似乎很高興。
懷孕期間,我基本上是一邊學習,一邊自己照顧自己;威廉在那段時間裡總愛和同事晚上一起出去,回家很晚,回來就睡了。
半年後,我開始感到我們的生活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卻又具體說不出什麼來。
我告訴自己忍忍吧,婚姻也許就是這樣無趣,至少威廉沒有家暴行為。
臨產那天,威廉在外出差,是我自己開車去的醫院,女兒出生時他不在我們身邊,我當時也沒有想太多,因為我們之間從來也沒有愛的感覺,所以也就不會有太多的抱怨和遺憾。
有了尼娜之後,我便暫時休學在家裡照顧她,雖然那時家裡也雇了一個人幫忙。
威廉喜歡逗尼娜玩,他給女兒的笑臉顯然多於給我的。
音樂世界的美和現實生活的平庸之間形成的巨大反差開始讓我感到崩潰。
有一次,我在琴房裡一天都沒有出來,彈琴彈得忘記了一切——我全忘記了我為人女兒,為人妻,為人母的事實。
從琴房出來時我已經有些恍惚,是尼娜的哭喊聲把我重新帶入了現實。
萊昂知道了尼娜的出生後,給她寄了幾件法國的嬰兒服,這似乎引起了威廉的不悅。
他把包裝盒拿起看了一下,並沒有問寄東西的人是誰,然後放下就走了。
不久我過生日,萊昂又照例從巴黎給我寄來了玫瑰。
我從來都不想拒絕萊昂的生日禮物,因為他是我生命裡唯一能提醒我有著另一種男女感情存在的可能性的人。
我們分手已經 7 年了,他後來和一個學提琴的女孩結婚了。
他說他的妻子能夠理解他給我寄花的事,因為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去,她也有,她甚至把她過去的男友請到家裡三個人一起吃過飯。
可是威廉不是法國人,他骨子裡仍舊是個台灣男人,只不過嘴裡說的是英文。
他並沒有能力理解或接受我曾認識萊昂這個事實。
那天快遞員來送花時我在琴房裡,是他開的門。
他把那盒花扔在了我門外的地上,打開後花瓣掉落了許多……
我把花拿進琴房後,迅速點燃了一根煙。
尼娜三歲的時候,我送她去上幼兒園,就在我上的那所女校裡,而我也開始繼續攻讀鋼琴碩士的學習。
記得那是一個星期六的下午,我和威廉一起開車送尼娜去她爺爺奶奶家。
回家的路上,威廉很平靜地告訴我說他愛上了別人,是他律師事務所的秘書,一個中美混血女孩。
他說他們已經在一起很長時間了,現在想搬到一起去住,問我是否同意。
我聽後沒說一句話,到家後也沒有,我把自己關進了琴房,立刻又點上了一支煙,我還能說什麼呢?
他們已經在一起很久了——多久?一年還是兩年?
我同意與否難道還有任何意義嗎?他那樣平靜地說給我聽,其實只是通知我罷了。
幾天後,他開車把他的被褥和常用衣物都拿走了,之後就很少回家了。
尼娜不停地問我爸爸去了哪裡?我先是說他出差了,後來實在沒辦法了就說你自己問他吧。
威廉對自己的女兒還是有感情的,沒過多久他就打電話來找尼娜說話了。
尼娜告訴我,爸爸說他以後不回這個家住了,他住在另外一個家裡,還說周末可以讓媽媽送我過去住一天。
我聽了幾乎昏倒——讓我親自把女兒送到他和那個混血女孩住的地方去,天下還有比這樣的侮辱更令人窒息的嗎?
可是,我竟然這樣做了,因為我沒有選擇!
孩子要見她爸爸,我不能不讓她見,她還小,不能沒有父愛。
第一次開車送尼娜去他們住的地方時,一路上我一想到自己在做什麼就幾乎要發瘋。
我的手幾乎無法握緊方向盤,可是我又必須克制自己,因為車上還有孩子。
在一個高檔公寓的樓下,威廉和那個混血女孩看見了走下車子的尼娜就一起迎了上去。
尼娜剛一看見她爸爸就呼喊著跑過去,威廉則立刻把她抱了起來。
我沒有下車,握著方向盤的手在不住地抖,威廉抱著尼娜走過來,說請我第二天下午 3 點過後來接女兒。
我沒有看他,沒有任何表示,也沒有說什麼。
直到尼娜看到我的車子發動起來要走了,才忽然大聲地喊了一句「媽咪,我也愛你!」
我的眼淚立刻奔湧而出,一路上幾次遮住了視線。
那個混血女孩比我年輕和高大,更比我豐滿和性感。
我在這樣的屈辱中生活了兩年,沒有告訴俞老伯,更不敢告訴遠在法國的父母,雖然不是我的錯。
這次婚姻是一次更慘的失敗,比第一次更糟。
為什麼我在外面是個被人羨慕的對象,風光無限的著名鋼琴家,小巧玲瓏的身體被一頭滑順飄逸的披肩長髮包裹著,卻在兩次婚姻裡都被拋入無法啟齒的恥辱境地?
我開始沒有節制地瘋狂抽煙,有時一天兩三盒。
我也盡情地酗酒,反正沒有人看見。
然後我開始借瘋狂地彈琴發洩我無法壓抑的憤怒和屈辱,自責和無助。
我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大房子裡,內心無比恐懼過,歇斯底裡過,失態地吼叫過,瘋狂地奔跑、狂跳過,也激烈地摔過不該摔
的東西。
那天我坐在琴房裡忽然醒悟到,我其實一直都戴著雙重面具在生活,很累很累,從小到大,從內到外,從單身到結婚。
只有和萊昂在一起的短暫時間內我才做了回自己。
那真是個陌生的自己,但卻是個美麗和幸福,自由和快樂的自己。
那個自己後來再也沒有出現過。
開學不久,我報了一門美國文學課,是該校英文系的招牌課,教課的女教授畢業於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頗有名氣。
那天我趕去上課,車開進校門後沿著長長的林蔭道翻過一個個減速板緩慢地行駛著,然後看到一個年輕女子背著書包獨自在旁邊的小路上走。
我第一次上課時見過她,一看就知道是大陸來的。
那次上的是大課,人多,就沒和她打招呼。
這個學校的中國學生很少,從大陸來的更是少之又少。
我將車開到她身邊,搖下車窗,請她上車一起去上課,她略顯猶豫後就同意了。
我們互相簡單地介紹了自己,我得知 L 是從北京來留學的,在英語系的寫作專業讀碩士。
我問她為什麼來美國讀寫作,而不是其他專業。
她一愣,然後說只是因為喜歡,沒有別的原因,我忽然從她那裡感覺到一種久違的、熟悉又陌生的東西,一種接近真實的東西。
在幾乎所有人面前,我一直要求自己表現出一個活潑、開朗、友好,值得別人羨慕的知名鋼琴家的形象;我只穿剪裁合身的衣服,牛仔褲或燈芯絨褲,上身總穿小西服,再配一頭滑順的披肩長髮,使我看上去精致、活潑又可愛。
其實呢,我的身體很瘦小,遺傳自我父親,我知道威廉不喜歡我這樣沒有脂肪不性感的身體,還好,我的外表的確很吸引人,加上我開著紅色跑車和自身的知名度,我總能從別人看我的眼光裡讀到羨慕甚至是嫉妒。
可是在 L 的眼睛裡卻沒有這一切,她的眼睛純淨安祥,似乎只活在自己的內心世界裡。
如今什麼樣的人專門學寫作呢?就是不為畢業後工作出路考慮,只為了內心的追求非學不可的人。
我當然知道,只有這樣的人才是可以信任的,因為寫作和音樂都是對內心世界的追求,都是追求真實的感覺。
我了解那是什麼,它不會欺騙你,就像音樂一樣可靠。
我開始給 L 打電話,問她有什麼需要我可以幫助的,她剛來美國不久,人生地不熟,沒有車,租住在一個廣東人家裡。
她總是說她很好,什麼也不需要。
又是一個星期一,我開車去上美國文學課,那時的我必須用課業來平衡我業已失控的情緒化生活。
前一天發生的令人羞憤的經歷,仍在不斷挑戰著我忍耐的極限。
前一天是星期天,我照例從威廉那裡接回了尼娜,回家的路上,那小姑娘竟然對我說,她想要和她爸爸及那個混血女孩住在一起。
我的手開始握不住方向盤了,因為是下坡路,我只好強忍著把車停在了路邊,我壓下心中的大怒問她為什麼。
這個已經 5 歲的胖女孩直言不諱地說,因為爸爸比媽媽高興,能陪她去不同的地方玩,那個她叫做傑西卡的阿姨也不像媽媽,因為她不抽煙,也不愛發脾氣。
說完了,她才覺得好像有些不對,偷偷地看了我一眼,低下了眼睛。
我什麼也沒說,麻木地楞了好半天才把車開回家。
我給尼娜做完晚飯後就把自己關在了屋裡,我不想讓她看見我沮喪的樣子。
我不能相信我唯一的女兒竟然也開始嫌棄我了!
我完全失去了生活的重心,感覺整個世界都已經拋棄了我,可我卻不能對任何人說!
我把車開進校園後,立刻看見 L 正沿著布滿尤克利樹皮的小道上向教室方向走著,看見她安靜的身影,我忽然產生了想要痛哭一場的衝動。
她不是我的父母,不是我的學生,不是台灣人,不是名人,不是任何我必須顧及面子等因素而必須在其面前表現某種特定形象和展現特定表情的人;雖然她只是個陌生人,還是一個大陸來的陌生人,卻是一個最可以信賴的人。
我請她上車時,就感到自己必須做一件事了。
我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灣區最好的心理醫生也對我無能為力,因為這些美國人怎麼可能懂得中國文化裡的那些東西,尤其是那些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東西;那些東西可以讓人去死,但看上去卻有著風平浪靜般的無辜。
西方人最不理解中國人的地方就是“忍”了,雖然他們可以很專業地不去問我為什麼要忍,但是他們臉上一個一閃即過的眉頭微蹙,已經正確無誤地洩露了他們的好奇心。
對一個西方人袒露自己的隱私和內心,絕對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一直不喜歡那些貌似能專業地幫助你的人,盡管有人告訴我在美國找心理醫生必須像買東西一樣“shoparound”,我卻沒有碰到過一個讓我感到滿意和對頭的人。
我把車停在通往英語系的小徑轉彎處,不再往前走了,L 有些吃驚,因為馬上就要上課了,我不說話,只是呆呆地坐著,看著窗外,L 畢竟是性情中人,她什麼也沒問,就陪著我一起靜靜地坐著。
無聲勝有聲的理解在關閉了車窗的車子裡如同慢板的音樂在回蕩。
忽然,始料不及地,我突然就痛哭起來,就像山洪終於沖毀了堤壩;我哭得那樣失態,那樣盡興,那樣不顧體面,那樣舒暢,絕對是我一生中從未有過的一次。
L 沒有勸我一句,甚至連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默默地陪著我坐在那裡。
她遞紙巾給我時,輕輕地拍了一下我的手臂,這正是我所需要的全部。
我終於哭累了,掏出一支煙,舉了一下向 L 做了個歉意的表示,搖下車窗後就大口地抽起來。
接下來我開始平靜地,毫無顧忌地對她講起了我真實生活裡的一切:
我的累,我每天人前的千般風光,背後的萬般無奈和偽裝,我的無法訴說的屈辱和感到再也無法繼續下去的忍耐。
我告訴 L 我不想離婚,不僅因為女兒太小,也因為我對威廉還有著僅存的一點希望,我不敢對這個沒有男人的家的未來做任何想象,雖然挽回的可能似乎已沒有了;但是,我為挽救這個家做了任何事情嗎?沒有。
我的身份和習慣只能讓我除了逃避就是忍耐。
我甚至托人花錢找到了一位剛剛來到洛杉磯的藏傳佛教的密宗大師,請他為我看命理和婚姻歸宿,那位大師說,我和威廉的緣分還沒有完全消盡,所以我才會痛苦不堪。
我也告訴了 L 我在家裡如何瘋狂地酗酒,之後再更瘋狂地彈琴,尤其是在彈德彪西的曲子時,總會產生各種幻覺,鋼琴的正前方會經常出現恐怖的有著中國面孔的鬼怪,猙獰可怕,然後我就會更拼命地彈,似乎在與這些魔怪決一死戰;L 一直都沒說什麼,只是不時地點一下頭。
那天我們都沒有上成美國文學課,我請她陪我一起去幼兒園接尼娜,然後去我家吃晚飯,她同意了。
尼娜似乎很喜歡 L,但是問我為什麼這個阿姨不太愛講話。
晚飯後我送 L 回家,返家的路上,我突然感到經過今天突發的感情宣洩,我輕鬆了許多,而 L 在經歷了這一切之後,看似並沒有什麼特別吃驚的反應,她是一個安靜的人,但是我知道寫作的人內心都是不安靜的;她的平靜讓我對自己的突然失態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尷尬和歉意,就像一個孩子對母親大鬧一場之後,累了,然後就理所當然地睡著了一樣。
我一生裡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真是太奇怪了。
5 月份到了,我和 L 都是那年夏天畢業的。
L 邀請了她班上的同學和幾個朋友參加了我在音樂系小教堂舉行的畢業演奏會,我演奏了最喜愛的德彪西的作品。
演奏會很成功,那一次,我彈琴時可怕的魔鬼幻象沒有出現。
L 畢業後去了紐約另一所學校繼續讀研究所。
她走後,我又去拜訪了那位西藏的密宗大師,這一次他說我和威廉的緣分已盡。
我們終於離了婚,尼娜歸我撫養,那時我的父母已經知道了所有的事。
他們之前曾讓俞老伯勸過我,但是因為威廉明顯是過錯方,他們也只得接受了現實。
從爸爸在電話中的聲音裡我聽得出,我第二次婚姻的失敗對他的打擊很大。
那年夏天我帶尼娜回了一趟台灣,然後去了法國,爸爸媽媽和小弟第一次見到了尼娜。
那次我吃驚地看到爸媽更加蒼老了。
回到加州後,我申請了去斯坦福大學讀鋼琴演奏的博士學位。
我再次想要開始全新的生活,我賣掉了威廉留給我和尼娜的房子,然後搬進一所公寓去住。
我把賣房子的錢都寄給了在法國的父母,讓他們改善生活,並幫助小弟上一所好的學校。
每天我去幼兒園接尼娜時,經常碰到一個叫雷恩的中年美國白人,他是去接和尼娜同一個班的兒子馬克,有時到的時間早了一點,我們就會聊上幾句。
慢慢地,我發現他似乎開始對我感興趣,總是談起他自己的事情。
他居然是個精神分析醫師,正在和自己的畫家妻子分居。
後來,他逐漸對我就像有了依戀之情,總給我打電話,把自己的一切都講給我聽。
我有些不知所措,但是想到也許他和我一樣,生活裡需要一個可以真正交談的人,我想起了 L 那時對於我的重要,就讓自己耐心地充當一個傾聽者。
可是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我們一起帶著各自的孩子出去玩過幾次之後,雷恩開始向我求愛了。
我不知道我對他的感情到底是什麼,雖然與前兩個丈夫都不同,但似乎也沒有足夠而明確的愛的成分,和我對萊昂的感情仍舊是很不同的。
可是,就在他剛對我說過他準備和他的妻子離婚後就和我結婚沒多久,他竟然又莫名其妙地開車去找他已經離開加州的妻子!他在電話裡毫無歉意地對我說,他對他的妻子還有留戀。
他說這話時的語氣平靜得就好像在告訴我,他剛在超市買了幾個做晚飯要用的青椒。
我終於明白,自己再次掉進了一個陷阱,我無法不責問自己,是否今生就不該再和任何異性有任何關係了呢?為什麼所有父母滿意的人都不愛我,而我似乎也不再有能力去愛任何人了——除了萊昂,那個我心裡永遠的痛和回憶?我暗自發誓,今後再也不去碰與感情有關的任何人和事,只需專心讀書,好好培養尼娜就行了。
大約和 L 分別一年後的一個晚上,我毫無緣由地突然想起了她,也不管當時是幾點了就撥通了她的電話。
紐約那邊正是凌晨,L 被我吵醒後,不但沒有怨言,反而很高興,我們一聊就聊到了太陽升起,至少有三四個鍾頭。
我告訴她我的所有近況,包括我正在斯坦福讀博士以及和那個精神分析師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關係。
我也沒有忘記告訴她,萊昂依然每年在我生日那天給我寄來新鮮的紅玫瑰。
我是在讀博士第二年的時候開始時常感到胸悶的,早晨起來還經常會咳嗽幾聲,但我一開始並沒有太在意,我知道自己近些年來抽煙很凶,所以盡量減少了抽煙的次數;可是不久以後我就第一次咳血了。
在醫院,那個高個子的猶太醫生拿著 X 光片告訴我說,我需要面對一個很殘酷的現實——我被確診得了肺癌,並且已經是晚期。
聽了醫生的這些話,不知為什麼,我心裡竟然感到一種意外的平靜,似乎早就知道那只是個早晚都會來,命裡已注定的結果,躲是躲不過去的。
從醫院回到家,離要接在附近上小學的尼娜還早。
我不顧一切地又抽了兩支煙,以便冷靜下來做比較理性的對身後事的安排。
不抽那兩支煙,我肯定會握不住筆的,我在一張紙上列出了下面這些需要做的事情:
1.此生需要感謝的人名單
2.以自己的名義捐一筆獎學金給法國高等音樂學院
3.捐一架鋼琴給自己獲得碩士學位的女校
4.對尼娜今後的生活和未來的安排
5.對父母和小弟的安排
幾天後我就開始了例行的放化療。
我的爸媽知道後,立刻就從法國趕來了,雖然我前年才去法國看過他們和小弟,可是再見到他們第一眼時,我幾乎完全認不出了。
我的爸媽在知道我得了癌症之後的短短幾天之內一下就變老了!
他們辛苦了一生培養出來的女兒在 42 歲時就要走了,他們注定要經歷白髮人送黑髮人的人間悲劇了!
我在爸爸枯黃的皮膚裡和額上那些深深的皺紋裡,在讓人不敢正視的深陷的淒哀的眼神裡,看到了一個父親對生活最深的失望。
我知道,我的兩次婚姻已經讓他的自尊飽受折磨,而現在我竟要用生死離別來對他們做最後的摧殘!
上天,這一切又怎麼可能是我的本意呢?我為什麼無論做什麼最後還是會傷害我的父母——為我付出了一切一切的父母呢?
深夜,我一個人躺在寂靜的病房裡,雖然身體被放化療蹂躪得幾乎不屬於我了,心裡卻澄淨極了。
我清楚地知道我此刻和世界上所有得了絕症的人一樣,剩下的日子就是面對並不會起什麼作用的例行治療,繼續忍受不能忍受的痛苦,毫無招架之力,然後就是應對一撥又一撥前來探望自己的人們,勉強地和他們說幾句話,感謝他們,然後那一天就終於來了。
人到了這種時刻,對死亡的恐懼其實已經消失,既然不能改變它的必然到來,為什麼不像能迎接春夏秋冬一樣,坦然跟它走呢?
誰說從幾十年生活的重壓下解脫出來就一定是件壞事呢?
我在台灣教過的學生很多都在美國深造,他們大都已經來看過我了。
我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縮小了很多,人瘦得脫了形。
他們看見我的第一眼,大都是露出極度意外的神情,接著就是讓人難以忍受的悲傷和憐憫。
在和我握手時,我可以感到他們的手無一不在微微顫慄,因為我那雙曾經讓我一生獲獎無數的靈巧的手,現在已經枯萎成了一個老太太的手,只剩下一層皮和嶙峋的骨。
當清楚地知道和所有這些人的見面是人生的最後一次時,那種感覺是難以形容的;好像一切都是在夢裡發生的,生活和活著本身就是一個不可確定的事實,為什麼人來了又會消失?我感到看見的一切面孔似乎那樣地不真實。
再仔細想想,一生裡真正真實的東西除了音樂和萊昂之外,還有什麼呢?一切都是過眼雲煙,一點也不假。
萊昂知道了我的情況後堅決要來看我,可是我也堅決地拒絕了他。
因為經過放療、化療後,我面容枯槁,頭髮脫光,雖然戴了帽子,但愛面子的我堅決不想讓我生命中唯一的愛人對我的最後記憶是那樣一種可怕的形象。
最後萊昂同意了,但是悲傷至極。
上個月我在醫院裡過 42 歲生日時,他從法國寄來了最後一次玫瑰,也是最大最多的一次。
玫瑰花擺滿了我的房間,我知道一定馨香怡人,可是我已經聞不到了,多次放療、化療已經摧毀我身體太多的功能。
我請人給萊昂寫了最後一封信,裡面只有一句話,
“萊昂,好好活,等著我,下輩子我一定會去找你!”
我所有想說的話到此應該說完了。
我 42 歲的人生隨時就要落幕了——太短了,不是嗎?
此刻我非常懷念我那些和我一起走過音樂之路,分享過音樂之美的人們,那些老師、學生、同學、朋友。
我知道,當年我在台灣教琴過程中遇到情緒不佳時,肯定給我的學生們造成過不小的困擾,我在此向你們鞠躬,跪求大家的原諒,並謙卑地說一聲對不起!衷心希望你們生活幸福,音樂永遠與你們同在。
對了,再說幾句吧。
如果我的一生令人唏噓,希望你們的人生不要重蹈我的覆轍。
我從小逆來順受的性格與我的音樂才華似乎頗不相稱,也許有人知道了我的人生故事會難以相信。
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們,一個人身上貌似不可能的矛盾之處不但是真實存在,並且發生在很多人身上。
我的鋼琴雖然彈得很好,但是我的個人生活卻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曲折和磨難。
不過卡夫卡不也是這樣嗎?我在那個女校的英語系選修課上讀了他的小說,忽然明白了為什麼他在自己創造出來的最不真實的世界裡得到靈魂的解脫;而我則是在音樂裡,在手指和琴鍵創造出的另一個屬於我自己的世界裡才能自由呼吸。
上帝讓我留在世上的時間也許只有一個星期、幾天或者更短,所以此刻我對任何事已無所顧忌。
我臨走前最想說的是:
如果可以再活一次,我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和萊昂在一起,即使付出的代價是會傷害我的父母,但那應該只是一時的。
想一想我後來為了孝順他們而沒有那樣做的結果是什麼吧,難道不是更深地傷害了他們一輩子?我的不幸其實是可以避免的,但是我的父母不會懂。
我不敢想像他們如何能承受得了失去女兒這樣最無情的打擊,今後又會如何在悲哀中度過餘生。
可是,孝道如果與人性相違背難道還應成為美德嗎?
天下的父母,請你們把我的人生故事留作參照和思考吧。
※ L 告訴我,她給我寄出那盒錄音磁帶時,佩吉·楊已經去世了。
她說她這個朋友的悲劇人生其實也是很多在中國家庭裡長大的一代人的無奈。
※通過我與 L 的後續聯繫,我知道了尼娜後來被佩吉·楊的父母接到了法國去生活,也已經開始學習音樂。
我聽了之後不由得想,那個小姑娘的外婆和外公會不會把自己對女兒未竟的人生移植到尼娜身上呢?
小姑娘會不會成為她母親的影子?
※可憐天下父母心,也可憐那些為孝心忘記了自己最基本的需要,背負了一生懊悔的孩子們。
但願佩吉·楊的靈魂是自由的,愛自己的親人,但是不必為此付出愛所不能承受的負擔——那負擔最終壓垮了她作為一個優秀音樂家單薄的身體和靈魂。
※附註:蕭邦音樂大賽冠軍得主,查不到台灣音樂家楊珮及其人。
安息吧
※本文摘錄自「不說,就真來不及了︰紐約客的臨終遺言」一書中的故事。
死亡向所有人微笑人們所能做的 在 死亡向所有的人微笑人們所能做的就是報以微笑- 扭蛋公爵Le ... 的推薦與評價
死亡向所有 的人微笑. 人們所能做的就是報以微笑. 没有照片描述。 +3. 相关主页. SUGOI 西門店. 1.7 万位用户赞了. 本店販售鞋款商品一律屬正規公司貨無假貨販售 ... <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