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因為剛從菲律賓回來,
看到新聞及Roger Kuo的文章特別有感。
我們和菲律賓朋友Glice Manlangit
聊天時聊到因為工作機會不多,
也不是大家都可以靠著觀光業過活,
國內工作機會不多的情況下,
大家紛紛離鄉背井為了尋找更好的發展
及賺取更高的薪水來支持家中經濟。
而每年海外工作的菲律賓人民匯回家鄉的金錢
是菲律賓第2大外匯來源,僅次於出口,
2018年更達到280億美元。
菲總統杜特蒂稱呼這些海外工作的人民為英雄!
在菲律賓雖然才短短幾天,
就已經充分感受他們的友善及熱情。
人和人之間需要互相理解及尊重,
別因為國籍、性別、膚色、性向、宗教等
來侷限了對於世界的認識。
#我們都是瑪利亞
#菲律賓
#永遠的謝謝妳:「瑪莉亞」
.
這周,長年照料家裡的菲律賓籍移工媽媽阿琳合約期滿,我們必須跟她道別。送走家人的心情總是難捨的,但又很開心她終於能和自己的家人團聚,我想那是每個長照家庭都可能歷經的過程。她的全名叫瑪琳.拜爾奈格,還記得第一天到我們家時,謝謝她體恤長輩們不太會發音,主動用燦爛笑臉叫我們直接稱呼她阿琳就好。我們不曾叫過她「瑪莉亞」。
.
在她來之前,周遭鄰居、長輩交的朋友,耳聞我們家即將聘用一位菲律賓移工時,即不斷洗腦我們家人,說菲律賓人「很精明」,要防這要防那,你知道他們是出於善意的提醒,但字字句句都貼滿了令人不舒服的標籤,裡頭充斥著各種刻板印象、歧視與偏見。我自己去過21個國家,更曾在紐西蘭當國際褓姆、在澳洲打工度假兩年,我自己就曾是個他們口中的外勞,「外勞」兩個字本身並無任何問題,有問題的是被曲解後附加在上頭的惡意眼光;而面對鄰居親友的「好言提醒」,我是不為所動的,因為隻身待在異地時,接受過太多來自東南亞國家同事和朋友的援助和照顧,才得以度過一關又一關,我知道要評判一個人,應該是看他個人本身,而且必須經過長時間相處之後,而非究他的國籍和膚色等,但家人們沒有經歷過這些,聽多了閒言閒語難免受到影響而擔心這擔心那,那顯然是因為面對未知所誘發出的恐懼,因為不理解,所以無法包容和尊重。我只能先試著安撫他們,理解,需要投入時間,前提還得必須敞開心胸,我只問他們:「今天如果是我們面臨這個處境,會感覺舒服嗎?」而我慶幸我有一群很棒的家人。
.
菲律賓人真的是我看過最聰明的民族之一,反應快、非常懂得變通、天性歡樂開朗、因此常不畏挑戰,同時菲國也是世界上第五大英語系國家,當母國環境不足以支撐他們時,他們就帶著樂觀和語言優勢往外衝,常常都是整個家族地分散在全球各地找工賺錢,也由於民族性的關係,家人間的連結就我的觀察是比台灣家庭更緊更強的,能力好,就直接在先進國家嘗試拿到護照落地生根,再把父母家人接過來,或者賺了錢,就大量寄回家鄉,除了直系親屬,堂或表兄弟姊妹,以及他們的父母子女,有困難的也不分彼此能幫就幫。
.
還記得我在澳洲肉工廠時,外籍同事裡拿工作簽者就屬菲律賓人最多,而且是多非常多,他們勤奮,多數英文流利,找工作常佔盡優勢,女生就算在母國念到研究所畢業,刀子一拿,羊也是一天幾百幾千頭的殺,一年,兩年,五年……,不被鄉愁打倒,朝目標前進,無所畏懼。在我的書《大澳》裡有篇文章<汪情蘇也>曾提到那年和這群菲籍同事一起過的夏季耶誕節,我被熱情邀請去參加他們的趴踢,整屋都是對我友善親切的菲律賓人,塞給我滿滿菲律賓美食,麥克風一拿,就把我這陌生人抓進包廂一起歡唱,當時他們愛死了流星花園和F4,我帶他們唱著<流星雨>和<情非得已>,字幕是用羅馬拼音拼出來的,他們說其實不懂內容但就喜歡台灣流行文化,整晚我都是愉快的,沒有任何不自在,因為他們沒有看到我台灣人的身分就先任意貼上任何標籤。當時在澳洲也遇到過越南、印尼、柬埔寨、東帝汶的同事或朋友,相處時同樣讓我感覺非常愉快。
.
還有一件許多人不知道的事,就是當時有許多來自世界各國的背包客,特別是亞洲人,在結束打工度假後,會轉往菲律賓語言學校學英語順便旅行,一待就是三個月到半年,為什麼,因為當地的師資好,物價又便宜,這風潮至今依然持續著。我另一個非常感激阿琳媽媽來到我們家的原因,是她讓我不斷還有機會用英語對話,我的英文算好,和老外對話基本上沒問題,難的是要如何保持語感不退步,她大我8歲,到後來熟了我有時也會叫她Ate(發音近似「阿day」),菲律賓話的姐姐。她也去過中東工作,所以通阿拉伯語,中文和台語也能講,其實她的國際視野和語言能力,可能早就超越許多台灣人,我們偷學都來不及了,哪還有時間歧視。
.
澳打至今,9年一晃眼就過去了,那些在旅途上承接過的善意,我一直記在心裡,這是灌溉人生一輩子的養分,我也一直都準備好要再分享出去。謝謝我的家人們,在磨合的過程中都願意傾聽,也願意共同學習和成長,特別是對已高齡90多歲的長輩來說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雖然還是有不愉快,有衝突,有爭吵,有文化衝擊,但改變,一點,一滴,你待移工真的像家人,她們自然就願意為這個家多付出一些。曾為了克服阿嬤懷疑她會在外面亂交朋友的不安全感,我們邀請她住在附近的移工朋友們也推著她們的阿公阿嬤來家裡聚會,我訂比薩可樂,讓阿嬤也能認識她們;曾聽阿琳媽媽說,菲律賓單親媽媽的問題很嚴重,她們常常拿到薪水就幾乎要全部匯回家養孩子,於是我辦了巷弄二手市集,請她邀請朋友們來逛來買,也邀左鄰右舍共襄盛舉捐贈愛心;菲律賓人多一出生就是天主教徒,在她生日這天,我特別騎車帶她去市區吃了一頓大餐,再去愛河邊拜訪美麗的玫瑰聖母聖殿為她的家人祈福;我常常在夜間她的休息時間下樓找她聊天,關心她的家人近況,前年颱風夜,她的女兒疑似遭到侵害,她焦急如焚淚流滿面,人幾近崩潰,我們立刻幫她查了廉航機票,颱風一過,火速安排她返鄉善後(還好歹徒沒有得逞),自此我們的關係又更拉近了一些......幾年過去,鄰居那些婆婆媽媽也從懷疑的眼光變成超喜歡跟她喇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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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常常做超過她分內應該做的事,但她總是淡淡一句:「沒甚麼,因為我們是家人。」她甘願犧牲年假捨棄回鄉探親的機會,只為留下來協助人力不足的我們照顧家裡長輩,她兩個唸國小的孩子常在鏡頭前又哭又鬧找媽媽,酗酒的丈夫總不見人影,她心揪著也要試著解釋讓孩子們理解這是工作,只是電話一說完常自己偷偷窩在被窩裡哭,而在最需要媽媽的年紀,她的孩子們也跟著被迫提早獨立長大,我們只能以自動幫她加薪和增加休假來表達無盡的感激。
.
我還記得,某個演講周,我在重感冒下連講了5天,回到家已攤在床上完全失聲,只見她讓我睡了一陣後,敲了敲房門,門一打開,是整盤熱騰騰的飯菜,還有一大碗我愛吃的海鮮羹,和還冒著煙我教她煮的驅寒黑糖薑母茶……你知道那真正的是家人了,家人從來都不只是血緣上狹隘的定義,而這樣的家人,不只出現在一個家裡,在一個城市,它是一整座島嶼的縮影,瑪莉亞是你,瑪莉亞是我,瑪莉亞也是每個飄洋過海的他,我們和移工們其實並無不同,都是在用勞力為同一個家、同一個城市、同一座島嶼共同努力,使其得以運轉順暢,只是他們承擔了許多更辛苦更低薪的工作,瑪莉亞是奮進的代名詞,它不該背負著歧視。你能想像,當這座島嶼沒有了移工,沒有了這些新住民的加入,會變成甚麼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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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琳媽媽離開台灣前,家族長輩們紛紛包了紅包謝謝她,我也另外準備了兩個紅包,一個要給她三月生日的小女兒,一個要慶祝她小兒子四月即將小學畢業,其實我是想謝謝他們,非常謝謝他們用孤獨的童年把媽媽分給了我們這麼多年,上車前,阿琳媽媽已是淚流滿面,我給了她一個很深很深的擁抱,我告訴她,隨時都歡迎回來看看阿公,看看阿嬤,看看我們,雖然她說回去後,想好好休息暫時都不會再回來台灣了,而旅行過的人都知道,說了再見,不見得此生真的會有緣再見上一面,但我知道我們都沒有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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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相信總會有再見面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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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同步刊登於 西島撕落:旅行郭銘哲
#我們都是瑪莉亞
#WeAreFamily
新住民子女定義 在 飽島不藏:美食郭銘哲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永遠的謝謝妳:「瑪莉亞」/ 瑪琳 · 拜爾奈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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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的謝謝妳:「瑪莉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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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周,長年照料家裡的菲律賓籍移工媽媽阿琳合約期滿,我們必須跟她道別。送走家人的心情總是難捨的,但又很開心她終於能和自己的家人團聚,我想那是每個長照家庭都可能歷經的過程。她的全名叫瑪琳.拜爾奈格,還記得第一天到我們家時,謝謝她體恤長輩們不太會發音,主動用燦爛笑臉叫我們直接稱呼她阿琳就好。我們不曾叫過她「瑪莉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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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來之前,周遭鄰居、長輩交的朋友,耳聞我們家即將聘用一位菲律賓移工時,即不斷洗腦我們家人,說菲律賓人「很精明」,要防這要防那,你知道他們是出於善意的提醒,但字字句句都貼滿了令人不舒服的標籤,裡頭充斥著各種刻板印象、歧視與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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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去過21個國家,更曾在紐西蘭當國際褓姆、在澳洲打工度假兩年,我自己就曾是個他們口中的外勞,「外勞」兩個字本身並無任何問題,有問題的是被曲解後附加在上頭的惡意眼光;而面對鄰居親友的「好言提醒」,我是不為所動的,因為隻身待在異地時,接受過太多來自東南亞國家同事和朋友的援助和照顧,才得以度過一關又一關,我知道要評判一個人,應該是看他個人本身,而且必須經過長時間相處之後,而非究他的國籍和膚色等,但家人們沒有經歷過這些,聽多了閒言閒語難免受到影響而擔心這擔心那,那顯然是因為面對未知所誘發出的恐懼,因為不理解,所以無法包容和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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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先試著安撫他們,理解,需要投入時間,前提還得必須敞開心胸,我只問他們:「今天如果是我們面臨這個處境,會感覺舒服嗎?」而我慶幸我有一群很棒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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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律賓人真的是我看過最聰明的民族之一,反應快、非常懂得變通、天性歡樂開朗、因此常不畏挑戰,同時菲國也是世界上第五大英語系國家,當母國環境不足以支撐他們時,他們就帶著樂觀和語言優勢往外衝,常常都是整個家族地分散在全球各地找工賺錢,也由於民族性的關係,家人間的連結就我的觀察是比台灣家庭更緊更強的,能力好,就直接在先進國家嘗試拿到護照落地生根,再把父母家人接過來,或者賺了錢,就大量寄回家鄉,除了直系親屬,堂或表兄弟姊妹,以及他們的父母子女,有困難的也不分彼此能幫就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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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我在澳洲肉工廠時,外籍同事裡拿工作簽者就屬菲律賓人最多,而且是多非常多,他們勤奮,多數英文流利,找工作常佔盡優勢,女生就算在母國念到研究所畢業,刀子一拿,羊也是一天幾百幾千頭的殺,一年,兩年,五年……,不被鄉愁打倒,朝目標前進,無所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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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書《#大澳》裡有篇文章<#汪情蘇也>曾提到那年和這群菲籍同事一起過的夏季耶誕節,我被熱情邀請去參加他們的趴踢,整屋都是對我友善親切的菲律賓人,塞給我滿滿菲律賓美食,麥克風一拿,就把我這陌生人抓進包廂一起歡唱,當時他們愛死了流星花園和F4,我帶他們唱著<流星雨>和<情非得已>,字幕是用羅馬拼音拼出來的,他們說其實不懂內容但就喜歡台灣流行文化,整晚我都是愉快的,沒有任何不自在,因為他們沒有看到我台灣人的身分就先任意貼上任何標籤。當時在澳洲也遇到過越南、印尼、柬埔寨、東帝汶的同事或朋友,相處時同樣讓我感覺非常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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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件許多人不知道的事,就是當時有許多來自世界各國的背包客,特別是亞洲人,在結束打工度假後,會轉往菲律賓語言學校學英語順便旅行,一待就是三個月到半年,為什麼,因為當地的師資好,物價又便宜,這風潮至今依然持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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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另一個非常感激阿琳媽媽來到我們家的原因,是她讓我不斷還有機會用英語對話,我的英文算好,和老外對話基本上沒問題,難的是要如何保持語感不退步,她大我8歲,到後來熟了我有時也會叫她Ate(發音近似「阿day」),菲律賓話的姐姐。她也去過中東工作,所以通阿拉伯語,中文和台語也能講,其實她的國際視野和語言能力,可能早就超越許多台灣人,我們偷學都來不及了,哪還有時間歧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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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打至今,9年一晃眼就過去了,那些在旅途上承接過的善意,我一直記在心裡,這是灌溉人生一輩子的養分,我也一直都準備好要再分享出去。謝謝我的家人們,在磨合的過程中都願意傾聽,也願意共同學習和成長,特別是對已高齡90多歲的長輩來說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雖然還是有不愉快,有衝突,有爭吵,有文化衝擊,但改變,一點,一滴,你待移工真的像家人,她們自然就願意為這個家多付出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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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為了克服阿嬤懷疑她會在外面亂交朋友的不安全感,我們邀請她住在附近的移工朋友們也推著她們的阿公阿嬤來家裡聚會,我訂比薩可樂,讓阿嬤也能認識她們;曾聽阿琳媽媽說,菲律賓單親媽媽的問題很嚴重,她們常常拿到薪水就幾乎要全部匯回家養孩子,於是我辦了巷弄二手市集,請她邀請朋友們來逛來買,也邀左鄰右舍共襄盛舉捐贈愛心;菲律賓人多一出生就是天主教徒,在她生日這天,我特別騎車帶她去市區吃了一頓大餐,再去愛河邊拜訪美麗的玫瑰聖母聖殿為她的家人祈福;我常常在夜間她的休息時間下樓找她聊天,關心她的家人近況,前年颱風夜,她的女兒疑似遭到侵害,她焦急如焚淚流滿面,人幾近崩潰,我們立刻幫她查了廉航機票,颱風一過,火速安排她返鄉善後(還好歹徒沒有得逞),自此我們的關係又更拉近了一些......幾年過去,鄰居那些婆婆媽媽也從懷疑的眼光變成超喜歡跟她喇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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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常常做超過她分內應該做的事,但她總是淡淡一句:「沒甚麼,因為我們是家人。」她甘願犧牲年假捨棄回鄉探親的機會,只為留下來協助人力不足的我們照顧家裡長輩,她兩個唸國小的孩子常在鏡頭前又哭又鬧找媽媽,酗酒的丈夫總不見人影,她心揪著也要試著解釋讓孩子們理解這是工作,只是電話一說完常自己偷偷窩在被窩裡哭,而在最需要媽媽的年紀,她的孩子們也跟著被迫提早獨立長大,我們只能以自動幫她加薪和增加休假來表達無盡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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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記得,某個演講周,我在重感冒下連講了5天,回到家已攤在床上完全失聲,只見她讓我睡了一陣後,敲了敲房門,門一打開,是整盤熱騰騰的飯菜,還有一大碗我愛吃的海鮮羹,和還冒著煙我教她煮的驅寒黑糖薑母茶……你知道那真正的是家人了,家人從來都不只是血緣上狹隘的定義,而這樣的家人,不只出現在一個家裡,在一個城市,它是一整座島嶼的縮影,瑪莉亞是你,瑪莉亞是我,瑪莉亞也是每個飄洋過海的他,我們和移工們其實並無不同,都是在用勞力為同一個家、同一個城市、同一座島嶼共同努力,使其得以運轉順暢,只是他們承擔了許多更辛苦更低薪的工作,瑪莉亞是奮進的代名詞,它不該背負著歧視。你能想像,當這座島嶼沒有了移工,沒有了這些新住民的加入,會變成甚麼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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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琳媽媽離開台灣前,家族長輩們紛紛包了紅包謝謝她,我也另外準備了兩個紅包,一個要給她三月生日的小女兒,一個要慶祝她小兒子四月即將小學畢業,其實我是想謝謝他們,非常謝謝他們用孤獨的童年把媽媽分給了我們這麼多年,上車前,阿琳媽媽已是淚流滿面,我給了她一個很深很深的擁抱,我告訴她,隨時都歡迎回來看看阿公,看看阿嬤,看看我們,雖然她說回去後,想好好休息暫時都不會再回來台灣了,而旅行過的人都知道,說了再見,不見得此生真的會有緣再見上一面,但我知道我們都沒有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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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差日。剛回到旅館安頓好,邊吹頭髮邊回顧今天的「瑪莉亞」事件,很想立刻寫些什麼,不過看到《大澳》作者Roger這篇好文已經說了很多我想說的,所以就分享幾個自己的小經驗。
曾經一連兩年採訪菲律賓移工的選美活動,選美是菲律賓人的重要文化,也是移工們一解鄉愁的活動盛事,就算工時長、周休一天,他們還是卯足勁,利用極為有限的下班時間準備。
兩次的選美都讓我非常驚豔,從服裝準備、彩妝、宣傳照拍攝、影片剪輯、場地借用與布置、邀約家鄉與台灣的專業人士擔任評審、主持、獎盃與后冠...全部都非常盛大隆重,更別說那些五花八門的手工道具了。
讓我印象深刻的是,菲律賓移工們去年在台南辦了一場結合一般男女組與LGBT族群的選美,比賽並非依照生理性別分組,而是依照選手的性別認同分為男、女兩大組別。一位LGBT選手領獎時,一位親友團的小孩興奮地衝到舞台前面,大喊選手的名字為他加油。
主辦人John Raspado那時告訴我:「在這當下,孩子的眼中不是男裝或女裝的你,而是他心中最喜歡、最認同的你。能得到家人、朋友的支持,對LGBT族群來說是很大的力量。」在我心中,這場選美無疑是個很好的性別教育教材。
除了菲律賓移工,我也遇見許多才華洋溢的移民工。每年的移民工文學獎都有許多情感真摯、令人動容的作品;印尼看護工Umy在每天忙完家務後寫作,出版一本以幫傭生活為題材的書;愛寫作的印尼人,就算到海外工作仍筆耕不輟,他們創辦印尼筆會(Forum Lingkar Pena),分會遍佈印尼32省與海外五大洲12國,全球共約1萬3000名會員。好幾年前在嘉義縣鹿草鄉跑新聞的時候,碧潭國小邀請新住民到學校教孩子們越南語、印尼語,她們都是很棒的老師。從越南來到台灣的阮金紅,結束充滿暴力的第一段婚姻,在第二任丈夫蔡崇隆導演鼓勵下拿起攝影機,成為台灣第一位新住民紀錄片導演。
其實只要在假日到像是台南公園等幾個火車站附近的公園走走,就會看到許多移工社團。有背著專業相機攝影的、彈吉他唱歌的、搬來成套爵士鼓練團的...
移工的面貌,不只在工廠、工地、看護工或家事勞動,也不只能「變成老師」。他們也能變成攝影師、彩妝師、作家、導演、樂手...這些都可能是他們原本在故鄉的職業,他們來到台灣工作,是為了讓家人、讓下一代,有更好的未來。
他們都是和我們一起在台灣努力過生活的人,他們有自己的名字,也有獨一無二的人生。
#永遠的謝謝妳:「瑪莉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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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周,長年照料家裡的菲律賓籍移工媽媽阿琳合約期滿,我們必須跟她道別。送走家人的心情總是難捨的,但又很開心她終於能和自己的家人團聚,我想那是每個長照家庭都可能歷經的過程。她的全名叫瑪琳.拜爾奈格,還記得第一天到我們家時,謝謝她體恤長輩們不太會發音,主動用燦爛笑臉叫我們直接稱呼她阿琳就好。我們不曾叫過她「瑪莉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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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來之前,周遭鄰居、長輩交的朋友,耳聞我們家即將聘用一位菲律賓移工時,即不斷洗腦我們家人,說菲律賓人「很精明」,要防這要防那,你知道他們是出於善意的提醒,但字字句句都貼滿了令人不舒服的標籤,裡頭充斥著各種刻板印象、歧視與偏見。我自己去過21個國家,更曾在紐西蘭當國際褓姆、在澳洲打工度假兩年,我自己就曾是個他們口中的外勞,「外勞」兩個字本身並無任何問題,有問題的是被曲解後附加在上頭的惡意眼光;而面對鄰居親友的「好言提醒」,我是不為所動的,因為隻身待在異地時,接受過太多來自東南亞國家同事和朋友的援助和照顧,才得以度過一關又一關,我知道要評判一個人,應該是看他個人本身,而且必須經過長時間相處之後,而非究他的國籍和膚色等,但家人們沒有經歷過這些,聽多了閒言閒語難免受到影響而擔心這擔心那,那顯然是因為面對未知所誘發出的恐懼,因為不理解,所以無法包容和尊重。我只能先試著安撫他們,理解,需要投入時間,前提還得必須敞開心胸,我只問他們:「今天如果是我們面臨這個處境,會感覺舒服嗎?」而我慶幸我有一群很棒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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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律賓人真的是我看過最聰明的民族之一,反應快、非常懂得變通、天性歡樂開朗、因此常不畏挑戰,同時菲國也是世界上第五大英語系國家,當母國環境不足以支撐他們時,他們就帶著樂觀和語言優勢往外衝,常常都是整個家族地分散在全球各地找工賺錢,也由於民族性的關係,家人間的連結就我的觀察是比台灣家庭更緊更強的,能力好,就直接在先進國家嘗試拿到護照落地生根,再把父母家人接過來,或者賺了錢,就大量寄回家鄉,除了直系親屬,堂或表兄弟姊妹,以及他們的父母子女,有困難的也不分彼此能幫就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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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我在澳洲肉工廠時,外籍同事裡拿工作簽者就屬菲律賓人最多,而且是多非常多,他們勤奮,多數英文流利,找工作常佔盡優勢,女生就算在母國念到研究所畢業,刀子一拿,羊也是一天幾百幾千頭的殺,一年,兩年,五年……,不被鄉愁打倒,朝目標前進,無所畏懼。在我的書《大澳》裡有篇文章<汪情蘇也>曾提到那年和這群菲籍同事一起過的夏季耶誕節,我被熱情邀請去參加他們的趴踢,整屋都是對我友善親切的菲律賓人,塞給我滿滿菲律賓美食,麥克風一拿,就把我這陌生人抓進包廂一起歡唱,當時他們愛死了流星花園和F4,我帶他們唱著<流星雨>和<情非得已>,字幕是用羅馬拼音拼出來的,他們說其實不懂內容但就喜歡台灣流行文化,整晚我都是愉快的,沒有任何不自在,因為他們沒有看到我台灣人的身分就先任意貼上任何標籤。當時在澳洲也遇到過越南、印尼、柬埔寨、東帝汶的同事或朋友,相處時同樣讓我感覺非常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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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件許多人不知道的事,就是當時有許多來自世界各國的背包客,特別是亞洲人,在結束打工度假後,會轉往菲律賓語言學校學英語順便旅行,一待就是三個月到半年,為什麼,因為當地的師資好,物價又便宜,這風潮至今依然持續著。我另一個非常感激阿琳媽媽來到我們家的原因,是她讓我不斷還有機會用英語對話,我的英文算好,和老外對話基本上沒問題,難的是要如何保持語感不退步,她大我8歲,到後來熟了我有時也會叫她Ate(發音近似「阿day」),菲律賓話的姐姐。她也去過中東工作,所以通阿拉伯語,中文和台語也能講,其實她的國際視野和語言能力,可能早就超越許多台灣人,我們偷學都來不及了,哪還有時間歧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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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打至今,9年一晃眼就過去了,那些在旅途上承接過的善意,我一直記在心裡,這是灌溉人生一輩子的養分,我也一直都準備好要再分享出去。謝謝我的家人們,在磨合的過程中都願意傾聽,也願意共同學習和成長,特別是對已高齡90多歲的長輩來說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雖然還是有不愉快,有衝突,有爭吵,有文化衝擊,但改變,一點,一滴,你待移工真的像家人,她們自然就願意為這個家多付出一些。曾為了克服阿嬤懷疑她會在外面亂交朋友的不安全感,我們邀請她住在附近的移工朋友們也推著她們的阿公阿嬤來家裡聚會,我訂比薩可樂,讓阿嬤也能認識她們;曾聽阿琳媽媽說,菲律賓單親媽媽的問題很嚴重,她們常常拿到薪水就幾乎要全部匯回家養孩子,於是我辦了巷弄二手市集,請她邀請朋友們來逛來買,也邀左鄰右舍共襄盛舉捐贈愛心;菲律賓人多一出生就是天主教徒,在她生日這天,我特別騎車帶她去市區吃了一頓大餐,再去愛河邊拜訪美麗的玫瑰聖母聖殿為她的家人祈福;我常常在夜間她的休息時間下樓找她聊天,關心她的家人近況,前年颱風夜,她的女兒疑似遭到侵害,她焦急如焚淚流滿面,人幾近崩潰,我們立刻幫她查了廉航機票,颱風一過,火速安排她返鄉善後(還好歹徒沒有得逞),自此我們的關係又更拉近了一些......幾年過去,鄰居那些婆婆媽媽也從懷疑的眼光變成超喜歡跟她喇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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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記得,某個演講周,我在重感冒下連講了5天,回到家已攤在床上完全失聲,只見她讓我睡了一陣後,敲了敲房門,門一打開,是整盤熱騰騰的飯菜,還有一大碗我愛吃的海鮮羹,和還冒著煙我教她煮的驅寒黑糖薑母茶……你知道那真正的是家人了,家人從來都不只是血緣上狹隘的定義,而這樣的家人,不只出現在一個家裡,在一個城市,它是一整座島嶼的縮影,瑪莉亞是你,瑪莉亞是我,瑪莉亞也是每個飄洋過海的他,我們和移工們其實並無不同,都是在用勞力為同一個家、同一個城市、同一座島嶼共同努力,使其得以運轉順暢,只是他們承擔了許多更辛苦更低薪的工作,瑪莉亞是奮進的代名詞,它不該背負著歧視。你能想像,當這座島嶼沒有了移工,沒有了這些新住民的加入,會變成甚麼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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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琳媽媽離開台灣前,家族長輩們紛紛包了紅包謝謝她,我也另外準備了兩個紅包,一個要給她三月生日的小女兒,一個要慶祝她小兒子四月即將小學畢業,其實我是想謝謝他們,非常謝謝他們用孤獨的童年把媽媽分給了我們這麼多年,上車前,阿琳媽媽已是淚流滿面,我給了她一個很深很深的擁抱,我告訴她,隨時都歡迎回來看看阿公,看看阿嬤,看看我們,雖然她說回去後,想好好休息暫時都不會再回來台灣了,而旅行過的人都知道,說了再見,不見得此生真的會有緣再見上一面,但我知道我們都沒有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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