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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ux3520 (甜兔) 看板: marvel
標題: [經驗] 幾則山的故事
時間: Wed Apr 19 11:56:57 2017
這些故事都不是發生在我身上(希望永遠都不要有)
但是都是直接跟事主聽來的(我一點都不想聽啊~淚奔~)
常常聽到有人說,山裡有什麼好怕的呢?
原住民住在山裡不都什麼都不怕嗎?
其實他們也會怕
第一則,腳步聲
D和G是好朋友,他們都是巡山員,而且是經驗最老道的巡山員
工作的範圍就是他們祖先生活的地盤,沒有人比他們對這片土地更熟悉了
這一天趁著非假日遊客不多的空檔,兩人同行走上山巡查,夜裡就住在山莊裡
那時候登山風氣還不像現在風行,雖然假日裡山莊一位難求
可是那一天晚上,偌大的山莊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吃過飯,兩人躺在通鋪上聊天,聊著聊著,聽到了腳步聲
一群人,從山上下來,走到了山莊前
這群人不知道在山莊門口摸什麼,遲遲沒進山莊
D和G討論:"怎麼會這麼晚了才摸黑到山莊!"
D決定出去看看這群人在做什麼,一開門,一個人也沒有
D默默回到山莊裡,G什麼也沒問,兩人不再聊天
隔天天一亮,用最快的腳程回到山下
第二則,腳步聲的平地人版本
聽學長說過,在山上某個地方紮營,夜裡有腳步聲走向帳篷
打開帳篷,卻一個人也沒有看見
關上帳篷,腳步聲又來了,還繞著帳篷走
學長一整晚都在狂飆髒話,腳步聲才漸歇
過了非常多年之後,我遇到了一位登山界有名的前輩Y,她是女生
她也遇過一樣的事情,不過在不同地點,但是她獨攀
她沒有口出惡言,她走出帳篷,把帳篷的位置挪到旁邊
腳步聲就沒再出現了
她慈祥地用台語跟我說:
"佔到了人家的位置,換個位置就好啦!"
第三則,臉上的記號
地點發生在我常常要去的山區(聽故事的地點也是在那裡,超有感)
有個人單攻主峰到晚上都還沒回到山莊
他的領隊拜託當時在山上的原住民協作員S和P上山找人
走失的人沒有睡袋,冬天,在主峰上恐怕很難捱過一夜
S和P都是箇中高手,他們用最快的速度衝上主峰,來來回回找人
他們的呼喊迴盪在山裡,得不到回應
這時,飄雨了,走失的人應該凶多吉少
就在他們差不多要決定放棄的時候,其中一人突然發現有個人就待在路邊不動
當他們走向那個人
S的臉色出現害怕的表情跟我說:
"我是個獵人,我看得懂,那個人的臉上出現的記號,已經不像人了。"
我聽不懂臉上的記號是什麼,但是我聽得懂S在那當下被恐懼襲捲即將潰堤
S是個老獵人,可不是毛頭小輩,到底是什麼讓他如此害怕我不知道
S跟我解釋,他們已經從那個人的面前來回不知道多少趟,那個人卻完全看不到他們
還好,P氣場更強大,他沒有被恐懼佔據
P跟走失的人說:
"你什麼都不要說,這個餅乾給你吃,我燒熱水給你喝,等下帶你下山。"
穩住了即將失控的恐怖氣氛
聽故事的當下我崇拜地望向P,旁邊一起聽故事的人冷冷說:
"你壞了他們的好事了!"
第四則,電池沒電了
S很愛講這些故事,這是他說的另一則
S和年輕壯碩的J承攬了某條高山路線的砍草工作
國家公園要求他們拍照記錄砍草前後的照片
為了生計,他們兩決定一天當兩天用,早點完成工作早點回家
他們白天砍草,晚上加班繼續砍,砍到一段落,拿出相機準備拍照紀錄
月光灑上草原上,相機卻沒電了
奇怪,明明出門前就剛充飽電,為什麼會沒電呢?
他們又拿出了備用電池,出門前全部都充飽的備用電池
一顆也沒有電
正在懊惱的時候,J對S使了個眼色,原來有一對情侶正好經過草原的另一邊
這對情侶背著大背包,看是登山客
S不疑有他,馬上追上去想問問他們有沒有電池可以借
S追不到他們
不管他再怎麼追,總是追不上,而且似乎還越離越遠
他有點納悶,怎麼有人的腳程可以比他還快
當他發覺不對勁,獵人魂甦醒他馬上查看小徑
沒有足跡
他默默回到J那裡,J也意識到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兩人什麼也沒說,收工
一樣,隔天天一亮,用最快的腳程不到一天就走完登山客兩三天的行程回到部落
S說,他後來問了部落裡的老人家
老人家跟他說,如果他那晚看到的是原住民的話,那就是來帶他走的
S說:"好險!是登山客。"
(那條路線我絕對不要去)
可是砍草工作沒做完怎麼辦?
S說,過一段時間後,他和J還是認命上山快速完成工作
所以看到山上工作的人請心懷敬意,感謝他們呀!
第五則,第七天
大雨沖垮了通往部落的明隧道,有族人剛好經過被埋了
七天後,終於挖到罹難者,救護車要把屍體帶回部落
搬上車後,要出發時,後車門突然打開了
奇怪哩!不是有關好嗎?救難人員重新關上後車門,仔細檢查後再次出發
沒想到一出發,後車門又開了
開始有人議論紛紛:"會不會是頭七,罹難者回來了?"
同是救難人員的S跟我說:"我們原住民怎麼會有頭七咧我想不透。"
可是他們還是找來香,燒香拜拜跟罹難者說要帶他回家了
後來才順利出發
希望S不要再跟我說這些故事了
--
高山症的一線生機: https://cor.nidbox.com/diary/read/9450822#_=_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4.136.186.196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marvel/M.1492574224.A.9F5.html
故事裡有幾則都是發生在同一個山區
這個山區很美,很多人造訪,但是常常有人在這裡失蹤
每幾年就會有一個,失蹤的人有很多再也找不到,連裝備都找不回來
臉上的記號那個走失的人原本很可能也會是失蹤名單的一個名字
但是他很幸運被S和P找到了,可是S和P當下有發現不只是走失那樣單純
似乎有某種力量的介入(就是我們平地人說的魔神,迷惑你的心智)
S從走失的人臉上看出了魔神的影響,所以他很害怕
可是沒想到P更勇敢,硬是把人帶下山
第六則,屋頂的聲響
在這邊的替代役如果不喜歡爬山,被抓去山上巡查是很痛苦的
這一天,巡山員D跟G帶了幾個菜鳥替代役上山,住在山莊裡
夜裡,替代役們睡的那間通鋪的屋頂發出巨響
他們害怕地跑到D和G住的小房間裡
D和G完全沒有聽到什麼巨響,叫他們不要胡思亂想,趕快回去睡覺
過不久,又出現巨響,是那種同一個屋簷下D和G怎麼可能沒聽到的巨響
G遠目:
"那群替代役那晚再也趕不走,硬要在我們的小房間裡跟我們一起窩一晚。"
S的說法是:在走失的人的臉上做了記號(表示要把他帶走)
走失的人被找到時茫然恐懼,但是記號長什麼樣子我不知道
只在聽故事的當下聞到恐懼的味道
高中的時候,參加救國團活動,第一次聽關於山的鬼故事
那時候我心裡想,還好故事發生的鬼地方我一輩子都不會去
現在,我在這些地方工作十幾年了(人不能鐵齒)
寫這些其實蠻冒險的,我掙扎了很久
這些故事可能沒有森林裡出現樓梯那樣獵奇,連鬼本人都沒露臉
但是故事卻都是真有其人真有其事
有人可能見過、或認識故事裡的人,甚至根本就是當事者都有可能
曾經聽P說過,有一次他去尋找山難失蹤者
那個地方的地形有許多平行稜線下溪,沒有概念的話想像一下你的手指頭
五隻手指頭就是五條稜線,稜線之間隔著斷崖深淵
P研判失蹤者沿著某條稜線下溪了,他選擇了一條稜線往下走
一路呼喊著失蹤者,走到很下面的地方時,聽到了回音
失蹤者在隔壁稜線上,那樣地近,那樣地遠
近到可以聽到失蹤者絕望的呼喊,遠到沒有辦法在失蹤者罹難前趕到他身邊
P說,他知道他的聲音會為失蹤者帶來希望,但是是錯誤的希望
他不能用聲音將失蹤者留在那個地方,他得趕快爬回去再下另一條稜線
不過,最後還是遲了
P沉痛地說這個故事,絕望地呼喊聲似乎還在他耳邊回響著
我們的山裡沒有樓梯(除了在望安海角公墓之外我還沒看過聽過)
但是有一群無私付出的守護者,原住民
他們並不是只有一種臉孔,他們是許多族群
他們為了生計來到山上做著辛苦的工作
卻在有人有需要的時候,義無反顧丟下工作去幫忙
我們能夠不尊重他們嗎?
他們很好,最近去部落拜訪他們,很多年不見了
P是我最崇敬的原住民
他曾經看到老手嚮導欺負新手嚮導(非原住民)
忍不住出聲:"他才剛學,還很多不懂的,不用這樣羞辱人吧!"
對方要他少多管閒事,要不然找他算帳
P很帥氣地跟對方說自己的全名+族名,要對方算帳別找錯人
(我越說越多了)
當現下氣氛已經被恐怖控制時,P還是穩住並且堅定吧
最近的工作和原住民有關,深深為他們所受的剝削與歧視感到驚嚇
同溫層太厚了
朋友寫了一本書,寫他到某個國度,那個國度的人們都毫無理由地對他伸出援手
當他問他們為什麼要對一個陌生人這麼好時?
他們說,不是本來就該這樣的嗎?
我覺得,我在部落裡也有這樣的感覺,每個我遇到的人都毫不保留地對我這個外地人好
學妹因為某些因素知道P的名字,她以為是虛構人物
當我跟她說是真有其人時,學妹一直要我多說些有關P的事
我很難控制自己不流露出對P的崇拜呀
那個看起來就像鬧鬼的廚房就是聽這些故事的地方
聽第一個鬼故事時,我還面不改色跟S說:
"我們換聊別的吧!"
聽第二個鬼故事時,我拜託S:
"我們不要再說山裡面的故事了好不好?"
結果S說了第五則那個故事
我:"我睏了,晚安。"
在山上我最常接觸的是兩個族群的原住民
如果有在爬山的人一定不難猜是哪兩個
他們彼此都強大,又好奇彼此的差異
我的好友們幾乎都是M族,在山莊的夜裡,常常一起打牌聊天
有一晚,T族的年輕巡山員來敲門加入聊天
巡山員忍不住問M族的協作員:"你們那個呼啊喝喝到底是什麼意思呀?"
他們身上不知道都背過多少屍體下山
有時候,去救人的現場是很危險的,他們還是硬著頭皮前往
如果你在山上遇到原住民,請給他們他們值得的尊敬吧
也有平地人是很值得尊敬的哦
在山上這些年,看了許許多多各式各樣的登山者
你可以找到很差勁的,但也能找到很了不起的
他本人也長得超帥!
越熟悉山的人就越尊敬山
專業哦!
山高谷深,其實下溪是非常危險的,因為台灣高山多峽谷地形
不是距離的問題,是難度的問題,P必須回到手掌的地方重新走下另一隻手指
而且P說,失蹤者當下非常恐慌,他擔心他的聲音吸引失蹤者走向他的方向
兩條稜線中間隔的可是懸崖
真的入門還是建議從簡單路線開始,要過夜的話最好一開始還是找老手帶吧
現在資訊太發達,有的人在網路上搜尋到遊記就出發爬山了
偏偏有些新手挑戰一次兩次沒大礙後,覺得爬山很簡單,認為根本不需要找人帶
再把這樣的觀念寫在遊記裡,鼓吹更多的新手不用做足準備就可輕易上山
我有遇過沒有任何登山經驗的人連睡袋都沒有也沒有羽絨衣提個手提袋
就要去爬四天的高山,勸阻他做足準備再來他還是堅持不退
沒有準備沒有出事是你運氣好,不是你強,不要搞錯了
找人教找人帶多做功課,不肯付出(不管是金錢勞力還是時間)遲早要付出其他代價的
還有好多故事想說,但是細節太明顯太容易被辨識出來,怕被當事人看到
在山上待久了真的有很多八卦啊
我也覺得記號不是有形的,可能是像我們平地人說的是一種"氣"
看到超強原住民們無一不敬畏山
再轉頭看看那些在山莊聲音宏亮大放厥詞一見面就用"你百岳幾座了"來跟你打招呼的
可能要請專業的來說明了
其實原住民說故事很少誇大的形容詞,他們的用詞甚至有點笨拙可愛
但是他們卻用很真誠的態度在跟你說
這些故事之所以讓我感到害怕,就在於真實
聽說關鍵在於那句"你什麼都不要說"
獵人是很敏感的話題,在我們都學會尊重跟自己不同的文化之前
但是我自己是很尊敬獵人的
沒有啦!是我們帶兒子去望安玩,自以為巷子裡去找一個看起來很厲害的景點
那裡一個觀光客也沒有,位於公墓的盡頭,旁邊懸崖下就是大海
在這樣一個孤絕的地方矗立了一個樓梯,我要兒子爬上樓梯讓我拍照
後來在這裡看到了林務局系列,心裡很OOXX,要是早看到林務局系列
我一定打死不會靠近那個樓梯還會立馬調頭頭也不回離開那裡
看來大家都有共識是布農族^^
偷偷說個八卦,布農族有五大社群,傳說是五個兄弟分家來的
就如同報戰功唱得那樣,他們很喜歡說自己是最強的社群
有一天,我問一個長輩達瑪西繆:"到底哪個社群最厲害呀?"
(達瑪西繆是卡社,我最多的社群朋友也是卡社,包括最強大的那個
所以聽到最多卡社最強的說法)
達瑪西繆聳聳肩:"不知道,每個社群都說自己最強。"(達瑪西繆最中肯我可以肯定)
是不到膜拜啦,但是從來不認為可以征服誰是真的
出事當時,臉書幾個好友發文在趕去的路上,很難過
他讓我相信好人有好報,他救的可不只一個兩個,到現在還在救(新聞上看到)
前陣子因緣際會拜訪了一個老婆婆,她告訴我,她曾經念過幾年小學
但是戰爭改朝換代又換了官方語言,她十分努力地學著注音符號,很希望多念書
可是家境讓她無法如願,她喃喃覺得自己耽誤一生
後來,有一天經過P的家門口,發現他的車在家,去拜訪他的時候
遇到了一個小女孩,是之前那個老婆婆的孫女,我驚訝問P小女孩是?
然後發現,老婆婆是P的母親!
我好想回去找老婆婆說,她的一生才沒有耽誤呢!
她教出了好了不起的孩子,不只一個
看到這個,我想起一位布農族友人(是女生)告訴過我的故事
她說她的爸爸曾經告訴她這個故事:
很久以前有很多族人跑到山裡面失蹤了沒回來
有一次,她的爸爸的爸爸(到底差了幾代我記不起來了)在深山裡打獵的時候
在河邊遇到了一個巨人,他看到巨人把人的屍體沉到水底,上面再壓上大石頭
好像蓋水壩那樣把人當成了基石(消波塊的概念?)
這位先人很機警地躲起來沒有出聲,跑回部落跟大家說這件事
友人跟我說,她爸爸交代她,不可以忘記這件事
她好怕這件事逐漸被遺忘,好希望有人能幫她把這個故事寫下來
那時候我還是個學生吧,心想她怎麼知道我會寫也喜歡寫
那個晚上是我們第一次碰面,也是最後一次
只是最近很多次跟她電話聯絡,她應該不知道我是當年(十幾年前了)那個聽故事的人吧
布農族很尊敬長輩,他們的長輩也值得尊敬
最近到信義鄉工作,住的民宿女主人布農名字叫做"阿母"
對,就是你心裡默念的那個台語的"阿母"
兒子聽到我叫女主人阿母,疑惑地問我:"為什麼妳要叫她媽媽?"(這孩子終於懂母語了)
民宿正在整修,來幫忙的是另一個部落的人,就是達瑪西繆
其實我都叫阿母"阿母",因為在我的母語裡,阿母就有母輩的意思了
不過達瑪西繆還是糾正我,要叫"吉娜阿母"
跟達瑪一樣的用法,達瑪是爸爸叔叔伯伯舅舅等父輩,吉娜則是媽媽阿姨姑姑等母輩
靠!那邊竟然真的有鬼故事(悔恨)
這個我從沒看過,但是我曾經在某登山口遇到某校的學生也要進同一條林道爬山
拍完出發照後,他們拿出香朝著山裡面拜,讓我心裡不禁怪怪的
找路看得我好感動,大學的時候幾乎都在那一帶爬山
林克孝寫的好多我都感同身受,可惜看這本書的時候他已經不在了
還有機會到哈卡巴里斯嗎?
千萬別這樣想,第一次到南湖,對那頻繁出現的紀念碑感到心驚
雖然喜愛爬山,可是我一點都不想長眠山中,想活在山中啊
你的分析精準到讓我有P親自上來回的錯覺
我不敢鐵齒
看到布農族不得不推,你好~我是莎鳳
我最好的布農朋友前兩天跟我說,打招呼的"米厚米尚"
意思就是"還有在呼吸嗎?"
我好愛這個說法,就像喜愛"別睡!這裡有蛇"一樣
布農族是一個那樣努力地生存的民族,可是為什麼會過得那樣辛苦呢?
我想是因為布農族的生存不建立在掠奪與趕盡殺絕上
Y的辨識度其實不高耶(難道她其實比我所知道的出名多了,但是我很喜歡她的直率)
布農族真的很會照顧人
第一次遇見布農族,是到信義鄉爬山,十天後從雙龍出來遇到正在蓋民宿的族人
他們收留了我們,那一天把所有的含酒精飲料、用一個杯子喝到一滴不剩
把所有的肉類吃個精光,甚至我還咬下人生唯一一顆檳榔
(都怪我不好,不應該笑喝茫的小學妹吃檳榔滿口紅的)
族人依照我們每個人的特性幫我們取了布農名字
還教我們唱獵前祭槍歌、報戰功等
遇到布農族前,我真的不知道有這麼友善的民族
他們是我們那最厲害的兩個巡山員
有一次在山莊遇到D,他跑到太陽能板確認功能是否正常
然後對著太陽能板大罵"神經病",因為太陽能板一下亮一下滅,笑死我了
米亞桑,我兒子最先學會認的三個字
瑞典,對人友善,珍惜資源
有時候我會覺得,原住民才是台灣比較文明的族群
那是拿膝蓋來換錢的,有興趣可以去搜尋馬耀。比吼的"背起玉山最高峰"
看得我痛哭流涕
他有被帶下山,但是不是P,是另一隻搜救隊
前陣子聽過另一個不能說的秘密跟這個有關的,才真的是遺憾
發現如果講出另一個族群是哪一族的話,就暴露行蹤了(你直覺好準)
那一夜,在本來就已經很恐怖的山莊裡聽了一晚的真實鬼故事後
我暗下決定:
不能只有我聽到
其實我連在山莊上廁所都要人陪,常常憋尿憋到天亮
有一次遇到一群做動物研究的人跟我們在山上,我拜託他們開燈睡
他們問我:"妳怕成這個樣子,為什麼要上來?"
我:"....."(放空)
他們又試著開導我:"不用怕啦!哪個地方沒有鬼呢?!"
我一點也沒有被安慰到
其實我超勇敢的
大家都說,我怕成這個樣子還敢上山,才是最勇敢的人(挺~)
以前有次跟老公騎車經過合歡山,白天,我們剛從山上要下山
沒有起霧,是下雪,雪片掉在身上,只有很幹的感覺
因為地上出現越來越多雪泥,非常滑,最後老公下來牽車,我用走的
感覺自己隨時會滑倒溜下山谷,穿雨鞋真的超不適合走雪地的
但是最可怕的一次騎車經驗,還是某一年的聖誕夜,我獨自一人從嘉義騎新中橫上東埔
過了阿里山之後,霧越來越濃,濃到就像開冰箱,濃到除了到路中間那條黃線
我什麼都看不到,不知道道路旁有什麼,黃線斷掉的時候,我就停在路中間找線
那時候我發現自己很勇敢,因為我沒有別的選擇了
在媽佛版看到很多道路驚魂,我都默默記下那些路名,想著絕對不要去走那些路
忘了是不是在槍砲病菌與鋼鐵上看到的
有一個與世隔絕的小島,從來沒有人類造訪的小島,住著毫無戒心的鳥兒
有一天,人類來到了這個小島,發現拿著棍棒就可以輕鬆打死鳥兒
人類取笑著鳥兒的愚笨,鳥兒還來不及學會提防人類就滅亡了
有時候,我無力地想要吶喊"放下那根棍棒!"卻不知道要對誰喊
我是大學社團開始接觸爬山的,我們沒有跟山神打招呼的儀式
但是有在山上不能說鬼故事的禁忌(原因跟第三則一樣,不希望氣氛被恐懼佔據)
所以後來在山上聽一堆鬼故事讓我好不適應哦
尤其是一次,得知我跟老公必須苦守山莊一夜沒有其他人的時候
登山客努力地要提醒我山莊的鬼有多麼可怕故事有多麼多
那一晚我躲在睡袋裡不敢動也不敢睡,一整晚
有點傷心,回憶只能靠我不牢靠的腦袋了
如果他遇到的鬼是以原住民的樣貌出現的話,那鬼就是來帶他離世的
被鬼吸引走,這故事超令我毛骨悚然的
有一回到南澳裡的舊部落爬山,走出產業道路時
那時在那邊開發的工人帶著崇敬又恐懼的表情問我們
怎麼敢進去爬山呢?那裡鬧鬼耶!
我們才知道,他們開工諸多不順,像是有人刻意阻撓不讓他們開發似的
這一次我不害怕,因為我知道,看不見的靈想阻撓的是開發的大型機具
不是徒步走進山裡面的我們,可是這些年來,那些山裡面的路越來越難走了
隔壁棚有在爬山的可一點都不會覺得我可愛(立志當鐵板)
一直很想說這個故事
有一次,我跟老公參與了一次山難搜救(純粹是因為沒人)
後來我們連絡到那晚待在山上的原住民協作員V(恰巧是P所屬團隊裡的年輕人)
V說他隔天得煮早餐,那是他的工作,我請他幫我把手機拿給他的老闆領隊H
H的聲音從容不迫:"讓他去找人吧!早餐我自己煮給隊伍吃。"
如果你遇過幾個自大跋扈的登山者,就會像我一樣感動地向他道謝
H淡淡地說:"爬山的人,煮個早餐不算什麼!"(請看看登山者該有的樣子)
後來V在半夜裡獨自上山在主峰附近找回了失蹤者(又是那裡!!)
那之後,我再也沒見過H,連當面想跟他道謝的機會都沒有
幾年後,我在新聞上看到了熟悉的名字,H和太太去爬山,太太發生意外走了
我真的好難過哦,為什麼好人沒好報呢?
再過了好些年,我在名冊上看到了熟悉的名字,直覺他才是真正的領隊
果然,是H,他看起來好蒼老,好像靈魂被抽走了一樣
我問他還記不記得快十年前他幫忙山難搜救這件事,他點點頭
我告訴他,我很感謝他當時的幫忙,然後我白目地問他的太太
H說,登山界都知道,他的太太爬山發生意外走了,所以新聞上的真的是他
他間接地救了兩條生命,卻失去了摯愛,這件事一直盤繞在我腦海裡
我覺得我受到的驚嚇已經夠多了,你嚇不倒我的
其實不是渡渡鳥太單純的錯,是人類太可怕太貪婪的錯
我沒有這方面的自覺(我有不小心打出誰的名字嗎?)
怎麼都沒有我們家的阿替來報到咧(來認親呀~)
我在天池山莊喝醉到醒來發現自己被關在小房間裡過
(我得了一種不自爆就渾身不舒服的毛病)
我會一句:
"亞ㄍㄧˋ,簍嘎舒嘎。"(是這個嗎?)
然後我要大推MIT的"伊巴厚"系列,我看了一下午才看完
呀比~多乃教的族語課我只記得這個跟"把巴寡啊"
還沒,我不敢惦念這件事
以前,我有一群東埔的朋友,尤其是和我同天生日的A跟她的老公L,我們的感情特別好
A很喜歡灌我米酒,可是米酒超難喝的我難以下嚥
A貼心地買來保久乳幫我参在米酒裡讓我好入喉,那到底有沒有好入喉呢?
我覺得,變得更大杯了
每次去找他們,我都會醉到跪在路邊吐
可是隔天天剛亮,他們竟然還是準備出門去田裡工作,我難以想像的勤奮
他們高聲說:"不要被酒打敗了呀~"
就算前一晚醉倒了,隔天還是要一早起來工作
而且隔天還不是普通的日子,是聖誕節
我請他們帶我去他們的田裡幫忙,他們把我丟在一塊豆田裡讓我採豆
經過的平地人停下來對我問東問西,以為我是來偷豆的
解釋後,平地人感嘆:"聖誕節就相當於我們的過年啊,他們連過年都在工作。"
他們經濟很吃緊,很希望能有一台相機記錄回憶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有工作能力,一定要買一台相機送給他們
在我達成這個願望前,L突然過世了,我去找他們時,A抱著我大哭
眼淚從我的臉上滑落,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連僅存的我有的他們夫妻在十年前我拍的照片也都跟著我的硬碟不復返了
類似的念頭我不敢想
看過多乃彈口簧琴覺得超帥,也很喜歡雲力思的泰雅古訓
可能生活圈在北部,接觸到泰雅文化的機會多很多
你形容地超生動,讓半夜去過環山的我心驚,我也好想多看一點你在山上的故事
我的童年在淺山長大,外公有許多鬼故事(好像住山裡的人都會特別敬畏山)
我想通了,只要人在,回憶就可以再創
其實我覺得自己很會發廢文哩(害羞)
太強了!
大霸尖山也是我心目中的聖山
體力可以再練,不過巡山員很辛苦是真的
貼一個排灣的故事:
在泰武帶著我們作解說的,是魯凱的小杜,他身著族服走在部落,告訴我們,
剛剛跟他一起唱歌的,才是排灣的姑娘。
那姑娘好漂亮,歌聲就像天籟一樣,讓人忘卻煩憂,
我突然想起,好像都沒有排灣的朋友。
走到了大頭目阿拉依樣的家門前,小杜讓陪著我們一起走的排灣青年來解說,
看著他壯碩的身形,我才想起,有認識一個排灣的青年,就在我們熟悉的那一片草坡...
那一年,山上發生嚴重的火災,咪寶和我一起上山幫忙清理,
我們遇到了遠從南台灣來到這遙遠山上修路的兩個排灣青年,
休息的時候,我發現他們沒有熱食,因為老闆只給了一個爐頭,
另一組人在前往另一間山屋時帶走了。
他們告訴我,那一天的事。
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兩人走出樹林時,發現前方有煙?
走近看不得了,燒起來啦~眾人四處竄逃,他倆也跟著逃命,
不過,煙霧中怎麼有人在哀嚎呀?
這兩人又折返回火場,把那受傷的人揹上帶回山屋。
他們說這件事說得好笑,我心裡想,這可是救命之恩哪,而且是很偉大的救命之恩,
冒著自身的危險去救人的。
不知道這件事後來怎麼了?
坐在山屋前,比較年輕的排灣青年望著遠方升起的山嵐,
他說,這裡好冷哦~我好想回家~
我對他的家鄉的印象就是一個世外桃源的寧靜山谷裡,開滿了野薑花。
他跟我說,他以前在台電工作,到山裡面爬電塔,
他說啊,有他認識的人從電塔上掉了下來,
天哪!那有多高!結果是一筆豐厚的撫恤金,
他羨慕的說,掉下去多好哇,有這麼多錢可以拿。
我拉拉衣領,這裡真的好冷哇~
學妹丟給我哈卡巴里斯的紀錄片連結,看了我超感動
大學的時候不知道有這個舊部落,現在要去難如登天
還有在呼吸
民宿的阿母跟我說:"妳有我們的名字,應該要會說我們的話。"
我:"....."(羞愧)
上上星期,在水里的總達車上遇到布農駕駛,我們很開心跟他聊著布農的事
他教我們說肚子餓跟吃飯跟吃飽的布農語,我連複述一次都有困難(腦袋太不靈光了)
不過這半個月來每天周遭都是族語對話,讓我感到很安心
布農語裡我沒有聽過嘲諷惡意的語氣,而且我很高興這是一個活的語言
布農最能背,這已達成共識
說不定還一起爬過咧
我和同事們跟登山客的垃圾攻防戰才是一部血淚斑斑的血汗史哩T_T
小熊貓的辨識度太高了,讓我很煩惱
那孩子現在叫武浪(被許多部落友人認證是"很頑皮的名字",很適合他)
最近,小熊貓跟著我們上山,比我們還關心我們的工作
他半夜裡還緊盯著監視器發現有動物走過柵欄哩
把小熊貓帶到部落裡,我自己去找人,等我找到人,在那人家裡坐下來
那一家的孩子推開門走進屋子,跟他爸爸說:"我要去跟武浪弟弟一起玩。"
我心驚,小熊貓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就交到了朋友
好幾個朋友都說,小熊貓就是部落裡的孩子,毫無違和感
以前我也曾有過這樣錯誤的期待
你真的對這些生態很了解耶!
突然想起,在山上曾經遇到最接近媽佛的事件
那一次跟妹妹一起上山,走了一天的路,我們兩個停在路邊休息,懶得走
山谷裡的霧起來了,氣溫降低了,我們仗恃著自己下山能用跑的,遲遲不動身
直到,強烈的注視感襲來,強烈到會讓人跳起來那種
我們面面相覷,下一秒就跳起來用最快的速度衝回山莊
我跑贏了,可是我無法不去注意那依然強烈追著我們跑的注視感
我不斷地回頭不自覺想找出注視感的來源
妹妹在山徑上大叫要我別再回頭了!
同樣的被注視感我一共遇過三次,另外一次在新店一個公墓附近的紅綠燈下
本來還好好的,突然感到注視感我有種被釘住的感覺,然後迅速逃離現場
第一次,印象最深刻的,在花蓮往台北的平快車上
不誇張,那次之後我再也不坐平快車了
那一次我坐的是最後一排的位置,所以我的背後不會有人
在經過蘇花段的時候,我正在看書
突如其來的注視感就像有人趴在我椅背上跟我一起看書
我驚慌地闔上書本不敢再看,那本書是"菊花與劍"
不知道是誰跟我一樣,對書裡的內容興味盎然
雖然爆了很多料,可是也是有不能爆的料
那些秘密交織著無奈與美麗,只能放在心底守護
生活圈就快被套疊出來也出現現實生活中越來越接近的人們了,好刺激
我也是從小到大都在都市生活哦
這個故事一開始是在那可怕的廚房聽大家說的,故事的主角就是砍草奇遇的S跟J
S跟J帶登山客去花連爬山,他們在那邊遇到住那的族人,有他鄉遇故知的喜悅
隔天上山的路上,看到山裡頭有一群登山客逃難一樣逃了出來
S和J一頭霧水(我真覺得他們倆是難兄難弟)
原來是虎頭蜂!
如果不知道虎頭蜂代表什麼意思的,學長說過一個跟虎頭蜂有關的故事:
(某鄉長打算舉辦一次布農族尋根之旅,可是尋根的路上有一個虎頭蜂窩
於是他們找來布農的勇士去摘取蜂窩,布農的勇士歸來後宣布:找到替代道路了!
勇士就是識時務者好漢不跟蜂鬥,我聽懂學長的故事了,對虎頭蜂很敬畏)
S和J當下第一個反應就是"塊陶啊~"
但是一聽到裡面有災情,S和J想了一秒,又硬著頭皮折返往山裡頭衝
違背生存的本能,只為了去救出素昧平生生死未卜的陌生人
S和J一人各背了一個人就往外衝,S背到的那個恰好認識他,我們姑且稱之F吧
F在S的背上喊著:"S救我~"
S是條鐵錚錚的硬漢,咬著牙拼命地跑
過不久,J又對S使了個眼色(這兩個很愛眉目傳情耶)
J示意他的背後,他背上的人斷氣了
S背上的人狀況也沒有好到哪裡去,他痛苦的哀號著:"S讓我走吧!"
S安撫他:"你什麼都不要多說,我救你出去。"
後來,F活了下來,他想要酬謝S,S不肯接受,最後收了一罈酒
聽到這裡,我瞠目結舌,S說,遇到虎頭蜂的那隻隊伍,這幾天也在這山上
我的學長N也一起在鬼影幢幢的廚房裡聽故事,他告訴我
我的另一個學姐W也在那隻隊伍裡,而且W還在那次隊伍中碰到了靈異事件
隔天,在下山的路上我遇到了那隻隊伍的人,跟他們說我是學姐W的學妹
他們大方地脫下上衣讓我看虎頭蜂留下的痕跡
每一個都比一枚50元硬幣還大,是立體的,暗色的
他的眼睛裡還殘留當時的恐懼,據說,那次罹難的不只一人
過了一段時間,我遇到了學姐W,忍不住問學姐那一次的情形?
學姐娓娓道來,她說,那隻隊伍一開始就狀況頻頻,一直有人出狀況
某一天,夜宿一個山谷裡的山屋,那是個照不大到陽光的山谷
凌晨天還沒亮的時候,學姐聽到窗外有兩個飄在說話(內容我想不起來了)
兩個飄突然發現被學姐發現了,其中一個飄喊了一聲:"壓她!"
學姐就動彈不得了,到底這段是真的還是夢境不重要
後來有人摔斷腿叫直升機,學姐馬上決定要跟他們一起下山,不繼續完成行程了
過不久,就傳出這隻隊伍又出事的消息,他們遇到虎頭蜂攻擊,有人因此罹難
學姐眨著大眼睛訴說這個故事,我吞吞口水
我很喜歡一首布農童謠,小螞蟻。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HMpReur12X0
小螞蟻搬樹豆,樹豆太重了搬不動,小螞蟻突然想到,對齁,我可是隻螞蟻
小螞蟻回家找朋友一起來搬,終於把樹豆搬回家
第一次聽這首歌是胡德夫唱的,他說,小螞蟻就是布農族
布農族就是一個團結力量大的民族
看到山中鬼話就好想去山上做動物研究嗎?
來補個媽佛點,唯一的一次到布農的舊社爬山
有一天下午,我們走進了好大一片平坦的森林,每一棵樹都高聳入天
這片森林分成上下兩層,駁坎很完整,森林中散布著幾個圓塔,塔高約莫一個人高
這些塔是用小石板層層疊出來的,只要有到過這片森林,不可能會忘記這片森林
因為,森林裡連鳥叫都沒有,一片寂靜
樹梢只有細微的陽光篩落,整座森林瀰漫著肅殺之氣
正常人走進這片森林裡都會屏住氣息,連呼吸都不敢太大力
不過我們有個神經特別大條的學妹,走進森林裡看到那些肅穆的石塔
竟然嘻嘻哈哈說:"哈哈哈我們來拍照吧~"
(正當我心驚會不會有天譴降落時,學長喝斥了學妹要她別嘻笑)
那一天學長決定退回溪邊紮營,隔天再輕裝上探伊巴厚
紮營的河床對岸有個好大的虎頭蜂窩,真的好大,至少有半個人身吧
高掛在高高的樹上,不知道虎頭蜂跑去哪了?
隔天,我跟學長說我不去伊巴厚了,我要留在營地
看了許多天殺的有人回來跟你說其他人山難,然後山難者又回來跟你說山難的不是他
這樣的登山鬼話,我有多討厭一個人落單,多討厭去思考到底是誰山難了這個問題
而且營地還有好大的虎頭蜂窩(看起來我山難的可能性好像還比較高不用擔心了?)
即使是這樣,我還是,一點也不想,再次踏進那座森林裡
那一整天我都在找事情忙,拿起針線在帽子上縫名字,撿材,生火
我把大背包裡的東西全倒出來,裡頭塞滿細材,然後用確保的扁帶綁在大材上
背著塞滿細材的大背包拖著大材,一趟又一趟回到營地
我未雨綢繆地想著,如果其他人沒回來,我要升一個晚上的熊熊大火
我還居安思危地想著,要是虎頭蜂回家的話,我要跳進冰冷的河底,躲過牠們的毒針
黃昏時大家回到營地嚇了一跳,我撿的材簡直夠放火燒山了
學弟說:"學姐,妳每次都說我們撿的材不夠,現在我知道不夠了。"
那座森林裡有某種力量,連麻瓜的我都能感覺得到,巨大的壓迫感連鳥兒都不叫
後來我問了幾個布農朋友,果然,有到過的人對這片森林都有深刻的印象
S說,他有問過老人家,那個塔是做農用的,不用怕
我的好朋友T家裡的老人家也有類似的見解
但是,為什麼不用怕?
最後我在卓社得到了不一樣的答案,石塔是放馘首回來的頭顱的
卓社的祭師家族後代告訴我,頭顱必須先煮過把肉煮掉
然後放在塔上,每天敬祂酒,請祂保佑自己
祭師說,老人家為了不想子孫害怕,所以都不跟子孫說實話
我想起鄒族的安魂曲也有類似的含意,對著敵人的頭骨唱出:
"居於幽冥的祢啊!莫要悲傷!
居於幽冥的祢啊!莫要悲傷!這是無可奈何的啊!"
安魂曲是我聽過最美的曲調了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xr-lSTnQ2Ig
這次為了工作在信義鄉待了兩個多星期,民宿女主人阿母算我很便宜的住宿費
而且,每一天她都會要我們一起吃午飯,跟達瑪西繆他們一起吃
午餐時間,阿母和達瑪西繆會告訴我們布農的事,那是超棒的午餐時間
有一天,阿母必須到埔里補貨,中午不在部落,她特別去訂了便當
要便當店送來民宿給我們一家三口吃,她怕我們餓肚子了
達瑪西繆打電話給阿母說中午沒看見我們(我們下山去吃飯了)
阿母請達瑪西繆把便當放在我們房門口,這樣我們才看得見
傍晚回到民宿,達瑪西繆跑來問我們有沒有吃便當?
看到便當時我都快哭了!阿母真的把我們當成她的孩子在照顧了
孩子當然要學母語了
來分享吧~
除了伊巴厚下的那片森林,我也曾遇過另外一次類似的經驗
那是好友帶我們參觀屏東的原住民園區,我興奮地東看看西瞧瞧
到了一扇緊閉的木門前,我把臉貼在門上的窗格上往裡頭看
馬上感受到強大的力場把我往後逼退了好幾步,我困惑地問朋友(他是那裡的解說員)
這邊不都是後來做出來的展示品嗎?
朋友說,幾乎都是,但是我剛剛看的那間是從部落的巫師家裡迎來的
不知道其他人如何,但那次我發現,人是會對某些看不到的東西有感覺的
標題要改成"創作"我OK的
好友的樂團叫虹谷,他告訴我,虹谷就是水源地的意思,飲水思源
後來我才發現,他的老家就在部落裡一個叫虹谷的地方
為了寫這篇讓我回憶好多珍貴的回憶,希望我可以多記住一些
不是哦!但是這個圈子真是小到不行,隨便都是朋友的朋友
台灣的山與海都很美,住在這樣一個山與海都很美的島嶼
不去親近山海,不去看看台灣的美,是很可惜的事
敬畏山海指的是態度,對自然的態度不輕浮,對自己的生命的態度也才會不輕浮
在羅娜,甚至在許多部落裡,族人每天天剛亮就去田裡工作
一直到傍晚才回到家,累了一天早早就休息,這樣辛勤地工作
有一次和協作員們一起上課,我發現比較起前兩次和平地人一起上同一堂課
原住民協作員的記性跟抓重點的能力都強過平地人太多
我不懂,為什麼這樣一個勤奮、聰明、善良的民族會過著拮据的生活
行口借農民錢來買肥料和農藥,然後用低廉的價格收購作物
這些農民們滿足於努力賺自己的錢,自己的地自己耕不做農工
可是結果是動輒血本無歸,他們知道市場裡菜價不便宜,但是他們只能拿到微薄的收入
有些人家徒四壁還在苦撐,有些人負債累累賣了地,平地人買了地雇他們當農工
一天800,叫你再來,不叫你就失業
外出工作呢?讓年輕人都離開故鄉失去跟自己的根的連結
恐怕會讓文化消失得更快,族人那樣努力地留在部落裡
卻得不到他們應得的,這樣的民族不該得到這樣的待遇的
不知道是產銷制度的問題,還是整體環境的問題
渡渡鳥的故鄉來了人類
嘩!好可怕
敬畏山不是迷信拿香拜山,而是以謹慎尊敬的態度進入山
做足準備是很重要的一環
失蹤者被找到的當下很恐慌,P要他什麼都不要多說就是先阻止恐懼蔓延
對於馘首回來的頭顱,他們是一點也不恨的
他們反而有點抱歉,他們恭敬地唱這麼美的曲調請求,撫平亡靈
很久以前,我第一次聽巴奈的"台東人",那一段好像是LIVE HOUSE的表演吧
巴奈有很多前言,她淡淡的語調表示對身邊的人的感謝,我一度以為她是男生
後來,當我知道"巴奈"這個名字,然後我聽到了她唱的"大武山美麗的媽媽"
不知道為什麼,我一點都沒有難過呀,可是淚水卻一直流出來
巴奈唱的台語歌比母語講台語的人還深刻,巴奈唱的安魂曲也是至今我聽過最美的版本
錯過巴奈的聲音,就錯過這世上一個很美很美很動人的聲音
我很愛的部落(現在的族名就是他們取的)-武界:
https://cor.nidbox.com/diary/read/9016928
山如果與人,與情感結合,就會很迷人呵
我也是一定要背後背包,或是讓我騎,老公給我載,實在很討厭背後空空的感覺
常常要騎山路,常常要在夜裡騎山路,還一天到晚上來這裡看道路傳說,夠虐心了
我也好想去走太平洋山徑
前面有人提到,他的獵人朋友都不會跟他說這些的
想想,我的獵人朋友好像也是
S算是登山認識的,也在不是他們傳統領域的山上說故事,P也是
而且他們說的故事有很多是搜救的故事
可是真的在部落認識的獵人,卻不大會說這些,除非我問
我能問的也只有自己經歷過的,像是那片神秘的森林跟石塔
不知道這些山裡的故事對他們來說是不是禁忌
以前在書裡看過,有些原住民有鳥占,對他們來說,上山是一件嚴肅的事
曾經有太魯閣族的獵人問我要不要跟他們去打獵?我自知是拖油瓶不敢跟去
去年去錐麓時恰巧有講師到太管處說關於太魯閣戰爭的慘烈
有布農族的朋友說他們曾經到過太魯閣,親見太魯閣族居地的險峻,印象深刻
紅櫸木下,是我第一次遇見小獵人的地方,我氣喘吁吁剛爬上懸崖眺望著隘寮溪,
小獵人背負著沉重的獵物走來
他放下籃子,我忍不住偷瞄,小獵人注意到,咧嘴一笑問我:"想看嗎?"
小獵人與妻子從我認識他們以來,就住在舊好茶,
十多年來,新好茶後面那片崩壁越崩越大片,往新好茶的路一年比一年壞損的更厲害,
有時候大水一來,舊好茶的人完全與世隔絕,沒辦法下山
小獵人與妻子還是很堅持,要繼續住在石板屋裡,守護著他們的家。
八八風災後,新好茶掩沒在土石中,由於沒了村莊,
甚至連進新好茶的路也漸漸疏於維護,
甚至連新好茶往舊好茶、先人走出來那一條路也崩斷了
小獵人從來沒有放棄過回家,他在稜線上砍出一條新的路,堅持留在舊好茶。
那條新路,我走過一次,很陡很累人,
連同行的郭大哥都被我喘得半死披頭散髮的狼狽樣嚇一跳,可能以為我要封山了
郭大哥,便是帶我進舊好茶的人,他熱愛舊好茶,熱愛魯凱的文化,
他對舊好茶許多事都能如數家珍般娓娓道來
其實郭大哥話很少,剛毅沉默的一個人,該開口的時候才開口,
我很少看到他停下來,他總是在忙手邊的工作
石板屋主人在外地工作,把鑰匙交給郭大哥,郭大哥把石板屋當作自己家在維護
除了東修修西巡巡,郭大哥最喜歡的事,就是帶著我們去參觀部落(帶著刀去砍路),
一一細數每一戶的故事
走進魯魯灣的家,Balu的媽媽握著我的手,看著我的眼睛跟我說:"妳看起來很面熟。"
我告訴她,我去過幾次舊好茶,是跟郭大哥去的
Balu的媽媽說,他就葬在山上就葬在舊好茶啊~
我的心情有點激動,想跟她確認我們說的郭大哥,是不是同一個人?
Balu的媽媽也嚇一跳,她的表情有一點恍惚,
同行的夥伴走過來問Balu的媽媽關於魯凱文化的事,我悄悄走出客廳
坐在庭院前的石板上,一直抹眼淚
後來,我把僅有的舊好茶的照片貼在臉書上
有個朋友留言,請我一定要保管好這些照片,尤其是舊好茶的石板屋照片
他是T族的長者,也是個沉默卻很厲害的人
我想起深山裡崖邊那一晚住在布農老祖先的石板屋內,
石板又高又大,只有牆和地板,屋頂早已塌了
布農的族人要走到這裡,要很辛苦很辛苦哪
那沒有石板屋的族人,根本就沒有機會住在祖先留下來的房子裡
也許,有個可以回去的故鄉,是件幸福的事
也許,住在祖靈陪伴的石板屋裡,是許多人無法企及的夢想
也許,有比金錢更值得守護的東西,才是真正的人生
我突然有點羨慕,自己對自己的文化,沒有那麼深的歸屬感,
甚至,找不到自己的文化脈絡在哪裡
小獵人的聲音又在我耳邊響起,初見面的那一天,
小獵人發現他台語說得比我好得太多,疑惑的問我:"妳的母語不是台語嗎?"
他誠懇的跟我說:"要好好學自己的母語啊~"
我問Balu現在走到舊好茶要多久呢?
他說,從路斷掉的地方走三個小時溪谷可以到小徑起點,
再走小徑三個小時可以到部落
Balu說這條小徑是小獵人開出來的
我突然有點明白,為什麼小獵人無論如何都要回自己的家
(還有僅存的一張舊好茶照片:
https://cor.nidbox.com/diary/read/9006548)
在南湖看到沿路經過的許多紀念碑,代表許多生命在此殞落
因為我有高山症,每次上南湖都是不大舒服的,但我一定會走到紀念碑前
脫下帽子,靜靜地看一會兒
到了林道口的紀念碑,那個女孩年齡跟我相仿,碑前放了許多糖果餅乾
我突然紅了眼睛,我愛山,更愛人,我覺得我沒有愛山愛到願意為山付出生命
(很久以後,我遇到女孩的同學,白目地問了女孩,對方沒有回答只是哭泣)
所以,我想,也許我不是那麼愛山的人
後來,我跟老公到澳洲生活一段時間
在那片廣袤的大陸上,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少了什麼
有一天,一如往常,我們走了五公里的路去採購食物,回程時天快暗下來了
有一層好厚的黑雲壓得很低,看起來就像花蓮的山,緊鄰著陸地
那樣的錯覺讓我感到安心,是山,我好久沒看見山了,我想念山
還有一次,帶兒子到峇里島玩,剩沒幾天,我躺在舒服的床上想著要安排什麼行程
去北方的島嶼曬太陽玩水上活動看起來是首選,我們已經在烏布待了一個多星期
可是後來我還是打給租摩托車的老闆,請他幫我安排爬巴杜火山
明明知道哪幾天都會下雨,我無法控制的想上山,甚至淋雨也沒關係
說不定我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喜歡山一點
他們不僅能力強,也義無反顧啊,而且就我所知,他們還在救人的技能上精進學習
很想很想分享我在山上的工作的甘苦談(一把辛酸淚~),但是沒辦法
偷偷說,每次我走進山莊那個傳說中鬧鬼的廁所,我都在心裡默念:
"拜託不要嚇我,我來這裡不是要做壞事的。"
媽佛點是文章寫不完(!?
不認識,不過在黑熊森林電影上看過他,還有好像有一年米亞桑影展他有去表演
很令人喜歡的獵人,跟我認識的布農族獵人一樣,有令人安心的力量
真的,他們就是特別地善良與溫暖
我們去拜訪朋友的堂哥,他正在做部落雕刻彩繪的工作,我覺得他的作品很漂亮
他搖搖頭不同意:"我覺得太花了!我們布農族只有三種顏色,黑色,白色,紅色。"
兒子聽到超喜歡這三種顏色,因為他說跟悲慘世界裡那首"紅與黑"很像
認識越多布農,就越喜歡他們樸素又體貼又強大的性格
去接近這片土地,你也會漸漸對自己生長的土地產生感情哦!
推薦一篇跟園藝有關的媽佛文,是一位園藝老闆寫的:
陰樹- https://blog.xuite.net/lansan8888/lansan/127083103
恭喜你
生活周遭看不到太多對原住民的歧視與剝削,看到了之後好難過
雖然他們對我還是那樣好
他們世代居住在這塊土地上,用愛惜的心對待土地上的資源
在這塊大地上與自然和諧共處
來了其他族群後,迅速膨脹的人口湧入,掠奪資源,貪得無饜
然後原住民仍舊用著祖先的方式取得食物,他們不貪心,他們珍惜獵物的每一吋肉
外來者指責他們野蠻,說他們不懂生態保育,把他們抓起來關
我好氣
布農族說:哈尼度
那就帶著小孩一起去接觸自然吧~有小夥伴很棒哦!
佩服原住民的應該的,但是你確定要佩服一個懦弱的膽小鬼嗎?
一起來創造更多回憶吧~我有想過,這些我珍視的照片能留多久呢
請專業的來吧~(討論串裡面至少有兩位唷)
很喜歡一片泰雅族的歌謠,好像是政府出版品,可以找找,大推:
https://cor.nidbox.com/photo/view/9909091
(驚呼)原來是真的!
曾經聽過一種說法:
"應該要開放給登山客隨地丟垃圾,這樣才能促進就業,讓人可以上山撿垃圾為業"
說的人理所當然,他可不是老人,年齡跟我相仿
聽了這席話之後,我想我們的環境教育還有很大的努力空間
以前我也以為自己不敢爬山
直到高中歷史老師跟我們說她大學時參加登山社去宜蘭爬山
沒有光害的山裡天空很吵,繁星很熱鬧好似一片嘈雜聲
心裡開始有一點嚮往
有了孩子之後我的名字只剩下某人的媽
小熊貓也喜歡跟我的朋友混在一起
最後,帶小熊貓到黃山超棒,雖然天天都下雨(還好有訓練他淋雨)
可是風景很棒,行程很鬆,每天下午我們都自己出去玩耍,很開心
媽佛點是你根本沒有推過文?
在一本書上看過,伍玉龍(東埔的布農族人)在攀登聖母峰的過程中
與當地原住民嚮導很合拍,雖然語言不通
可能友善無惡心敬畏自然,就是共同語言
有天吃午飯時,我問達瑪西繆布農與其他族群的關係
記得卓社的朋友說,他們不像信義的布農,他們是不唱歌的
其實我也很驚訝,仁愛的布農部落跟賽德克部落之接近
而且我也發現,仁愛的布農部落多半不大,不像信義那邊那麼興盛
從前競爭之激烈,也許可見蛛絲馬跡
達瑪西繆告訴我,他小時候跟著父親到丹大林道深處的林班工作
那邊有些石板屋,當時是有住人的,那些石板屋家家戶戶都擺著頭骨
達瑪西繆像是想解釋什麼:
"可能以前語言不通,不知道彼此在說些什麼,所以才會互相殺來殺去吧!"
歷史上,我的族群殺的人可不會比原住民少,殺人的原因再卑劣都有
我想起大學時修過一堂課,老師給我們看一些原住民的紀錄片
黑暗中,我的同學們議論紛紛,尖聲說著:"好野蠻噢~"
黑暗中,我羞愧難當,身處不以環境背景去思考就直接貶抑的氛圍裡
我實在不覺得那麼作有比較文明
也許我們的祖先掌得先機,發展出農業、工業
但不代表我們有比較優秀,可能只是我們祖先居住的地方資源比較豐富
更不表示我們可以隨心所欲去欺凌蔑視其他文化
當你覺得別人的文化不可思議的時候,也許別人也正這麼看你
不是說馘首是好的,而是在不同的時代背景下,就會有不同的生活方式
不管哪個族群都是慢慢演進來的(有時候我都懷疑我們演進的目的是滅亡嗎)
想起有時候住旅館也會有這樣的感覺,在睡覺時感覺好像有人在床邊盯著
感覺最強烈的是在羅東某...呃,最好還是不要說太多
明明前一天從台北騎單車從東北角到羅東累壞了
可是還是被盯到半夜就醒來,很奇怪,不怎麼怕,只是很煩不想再躺在那張床上了
改去蹲廁所,等同行的學弟們醒來出發,可能沒什麼睡
隔夜在蘇花的小旅館好像跟學弟聊天聊到一半就昏迷不醒了
還有花蓮的某間小旅館,靠窗那個房間不會,靠走道的會(那間很便宜,已倒)
還有台南的某汽車旅館,還有墾丁的某五星級飯店
出去玩晚上被盯到睡不好,隔天起來心情都超差(別想我再去了!)
不是西稜,聽故事的時候好像還是封山的,但是是另一條也算熱門的路線
曾經從比亞毫社上南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一片古河階上滿滿的野人貓
躲都沒地方躲,電都電到麻木了
哈卡巴里斯是布蕭丸溪上游那裡發生的事情嗎?
最近找那一帶的記錄,好幾件意外,覺得要走進那片山越來越難了
在深山裡遇到人的確很MARVEL
而對自然產生敬畏之心
而不要純粹因為無知而恐懼
記得有一次,跟學姐在太魯閣的峽谷裡露宿
隔天早上起來,峽谷對面有隻山羊好奇地打量著我們
山羊啃著樹葉當牠的早餐,我們也煮了一鍋米粉湯當我們的早餐
山羊陪著我們一起吃早餐(大心)
另一次,在宜蘭的深山中(好吧,也許有人會知道,是次考干溪)
傍晚,我們在河床上大片的沖積地紮營,有充足的水源,細軟的砂地,晴朗的天氣
正在處理晚餐的我心情好極了!
突然一聲巨響,像是晴天霹靂那樣的巨響,在營地各自忙著的眾人都放下了手邊的事
我站起來,轉向巨響的來源,是對面稜線的大崩塌地形
天色將暗之際,我看到大崩壁上發出閃光,我捫目睹了正在進行的崩塌
崩塌的巨響接踵而來,那一霎,我發現位於狹谷中的我們無路可躲
崩塌的地方離我們那麼近!
我的腳就像被釘在地上一樣,腦海裡晃過一個念頭:
"要逃嗎?應該逃不了了!"
等到崩塌稍歇,眾人恢復了動作,嬉笑聲隨著崩塌而止
下山後,聽說那一天,南澳附近發生了不小的有感地震
再來一次,比亞毫南湖那一次,就在我們渴了不曉得幾天
終於能跳進冰涼的闊闊庫溪拿著鋼杯一杯又一杯痛飲溪水的下午,下起了雨
那雨不單純,是個大颱風,明明出發時就毫無跡象的,夏天爬長天數就是這樣麻煩
不可能往回走,暴漲的溪水絕對會受困,只能往前了
在參天巨木林中雨水豪邁地灑在我們身上,有時候雨下得大,領隊宣布紮營
紮營時,我們輪流在帳篷裡換上乾的備用衣物,然後我拉開帳篷
把我溼透的衣服往外一扔,隔天早上再撿回又冰又沾滿泥巴落葉的衣服換上
快接上稜線時,會經過美麗的上源谷地
上一次來這裡時風和日麗,我們拍了許多美好的照片
這一次狂風驟雨,我發現乾涸的上源谷地出現了溪流小潭
這些臨時的小河底下鋪著石板,水色是夢幻的藍綠色,讓人有誤入仙境的錯覺
轟然的雷聲把我喚回現實,那雷聲讓我感覺我們離天空那樣近
我亡羊補牢地撲向草地窩著等待雷聲過去,領隊取笑我太孬了(有問題的是他吧)
我回他那是因為我親眼見過被雷打過的人身上留下的疤痕
天空雲影的間隙落下了金色的陽光,雷聲狂暴,草坡上出現了瀑布
清澈的水大把大把地流下,我至今還記得那一天眼中夢幻的景色
我沒有那樣的財力來賠錢
身邊有許多朋友走上了這一行
印象最深刻的是我的學長N,他曾經在山莊的廚房點起營燈
明滅的光照在我們臉上,學長感慨地說:
做這行,如果想積累一點錢,就得全都自己來
自己採買,自己帶隊,自己背,自己煮,自己開車
(只有一件事沒辦法自己來的,就是辦證搶床位,學長得雇一個人做這件事)
很佩服學長,這一行我做不來,光是面對奧客(比你想像中的多很多)
還要跟奧客在安全上拉扯、衝突,我就腿腳不方便,跪不下來
學長輕吐煙圈:"妳在山上這些年,應該也看了不少生態吧?"
學長指的是登山生態,不是真正的動植物生態
是不少,無良的老闆大有人在,人家爽爽賺大錢,壓榨勞工,蔑視安全
如果你手頭有點餘裕,決定花點錢請人帶你去爬山的
請記得,你的命,是不是只值最低價格
我想就是沒有在爬山的人來看,才會被山迷人的神秘所吸引吧
繼續出賣學長N
有一回上山,山上只有我們跟另一支隊伍要共處四天還五天
他們的領隊處處看我不順眼,成天找碴,連我打發時間看的書他都有意見
(不是因為我做了什麼,是因為我的身分)(工作日常)
直到最後一天,吃過早餐,跟他們聊天時說到學長N
他們的領隊突然問我:"妳怎麼認識N的?"
"N是我學長啊~"我回答。
他們的領隊冷不防從椅子上站起來,對我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
"之前幾天對妳的冒犯,對不起!希望妳原諒我。"
驚嚇之餘,我一直找機會再碰到學長N要跟他說這件事
學長聽了之後一點也沒有高興:"什麼東西呀~誰在亂講話呀!"
我跟學長說:"沒想到學長的名號這麼好用。"
除了學長外,還有另一件很像的事,就是先前推文裡一見面就問我百岳幾座的U
那幾天,U跟我都坐在武界的朋友達瑪杜籟的貨車車斗上聊天
我跟U說,我山上的同事Q(Q抗議:"我不要這個代號,跟我一點都不像!")
要帶我跟小熊貓去黃山,Q其實是長輩,但是因為跟我同期的緣故
還有他也沒有長輩的架子,成天跟我們混在一起打牌聊八卦,稱兄道弟來的
U的表情微微變了,他問我Q的真實姓名,他覺得他聽過Q這個人
當我跟U說了之後,U大驚,從此對我很客氣(這些人是...?)
他拜託我介紹他給Q認識,他希望Q能夠願意帶他去爬山,之前他的氣勢都不見了
我跟Q說這件事,Q哈哈大笑,直到有一回,U終於有機會見到Q了
那一晚我也帶著小熊貓前往,我跟Q說,等下U也會來噢!
Q問我:"那他等一下會問我百岳幾座了嗎?"
很希望能記住山裡的故事與景色
睽違了十多年,終於要踏上錐麓古道的前一晚,剛好有講師來講太魯閣戰役
一整晚我津津有味聽著,曾經在太魯閣的峽谷裡博鬥了十多天,聽來特別有感
原來錐麓斷崖那樣的天險還不是最困難的進攻路線,還有另一條更險的路
好奇幻、好令人嘆為觀止的一場戰役,最安全的地方也有可能變成最危險的
講師最後講到奇萊東稜,他說這是條岳界視之如畏途的困難路線
他卻走過兩次,頗有自得之意
可惜的是,他沒想到底下聽演講的有奇人,是Y(前面推文有人說知道她是誰請別說出)
結束演講後,Y中氣十足地說:"我去年就不只走兩趟了!"
Y很可愛,她毫不掩飾表達自己很厲害,但她真的夠厲害可以支撐她這樣
遊覽車上我跟Y講學姐帶著我和另一個男生在太魯閣峽谷溯溪、上切撐了十來天的事
Y的驚異完全寫在臉上:"妳的學姐,很勇敢啊!"(對啊,我超敬畏她的)
老公在加入我們的團隊時,必須通過試驗,就是上山看有沒有照顧自己的能力
他分到的那一隊,帶隊者是百岳完成兩輪的奇人,隊員是本來就在這裡服務的人
以及Y(那時候我們不認識Y,但是Y的名號非常響亮,據說是岳界名人)
老公說,明明就是積雪陡上,這些人都不用休息的,把他操個半死
這一次錐麓古道是我第一次親見到Y,她好可愛,站在路邊審視每個人的步伐
步伐不對的她就親自指導授課,好好玩
Y一直跟我表達她很喜歡很肯定我老公,到了一種匪夷所思的程度
回家後我問老公:"那一次受訓,你是天天煮三餐給Y吃嗎?為什麼她這麼喜歡你?"
結束兩天的行程,Y跑來跟我跟老公握手(有受寵若驚的感覺)
其實Y身體微恙,但是她拿出她的手機給我看一張照片:
https://kknews.cc/news/yx5yoj.html
她告訴我,照片裡的老奶奶七十多歲了,她覺得她或許也可以這樣過
她也想這樣過她的老年生活
以前聽到有關Y的傳聞都是關於她的跋扈的,真正和她相處後,我很難不喜歡她
地點在我最愛的布蕭丸溪台電工寮(已被土石掩沒)
下午抵達這裡,我們還有時間挖溫泉池,有喝不完的溪水
還可以撿大水材生火烤乾裝備,就算是悠閒地發呆都好
我帶著鋼杯到溪邊舀一杯水喝的時候,看到了那隻動物
大小跟貓差不多,頭尾尖尖的,身上就像是穿了一件雨衣(後來下山咕狗就是棕簑貓)
棕簑貓延著河對岸往下游走,走走停停,每次遇到小石洞就會停下來
大一點的石洞牠會把頭探進洞裡像是在找些什麼,小一點的石洞牠就把手伸進洞裡掏
非常地可愛,牠似乎沒有察覺到我的存在,我跟著牠往下游走了一百公尺後
突然覺得一陣寒意,像是有誰也跟在我背後般
再往前就是峽谷了,我馬上折返衝回工寮,在心裡回味這段奇遇
我有跟U講這件事噢,U大驚:"我怎麼敢問Q這個問題!"
之前就聽學長說過,他們在四季林道遇到的獵人問他們要去哪裡?
學長說舊金洋,獵人嚇他們:"竹林有鬼唷!"
接近舊部落的地方,會出現一片難纏的竹林,應該是以前人種的
舊金洋的野生動物很多,沿途我看見許多吊子捉到的獵物,多半死掉了
這裡太遠,獵人沒辦法天天來巡,獵物也太多
抵達舊金洋正中心時是正午,吃過簡單的乾糧後,我沿著操場邊走
走到了操場盡頭的乾溪溝,發現那裡有隻被吊子抓到的小山羌,我靠近一看
發現牠還活著,跟我同行的有一個學長跟一個學弟
我脫下襯衫蓋住小山羌的頭,然後抱起牠,學長試著解開小山羌手上的鐵絲
學弟試著解開鐵絲和樹枝間的連結
小山羌抱起來暖呼呼,聞起來有好聞的淡淡青草味道,紅褐色的毛又細又軟
學長學弟試了滿頭大汗終於解開了鐵絲,學長說:"我也要抱抱看。"
看到學長滿臉父愛光輝抱著小山羌,學弟說他也想抱,他說:"我是小山羌的爸爸。"
我忍不住毒舌壯碩的學弟:"你的孩子應該是小山豬吧!"
就在我們快走到眾人午餐的地方,其他人正好奇地望向我們的時候
小山羌微微掙扎,我的襯衫滑落,小山羌的眼睛露出來,牠一看到周遭這麼多人
馬上毫不猶豫用力一蹬,從我們身上跳走了,留下眾人的驚嘆
這些年來越來越多隊伍走過囉,而且現在的記錄還有照片、軌跡圖...
這是Q告訴我的,我們的同事C看得到另一個世界的靈
她告訴Q,山莊裡哪一間有,因為她在某些夜裡被搖醒
她覺得很煩,告訴對方,自己沒有能力幫忙
(跟山友嚇我的不同間,但也有人說每間都有的)
然後我觀察到睡在某些位置上的人常常會放棄行程下山
不曉得是巧合還是有什麼緣故,我不敢問
我也喜歡小熊貓有一群原住民朋友,讓他知道人性的光輝
另外一次,跟老公背著大背包帶著帳篷騎車到太魯閣露營
隔天我們騎著車想去海邊晃晃,騎啊騎就到了三仙台
在那邊遇到一個原住民小男孩,他一邊吃著檳榔一邊要我們帶他去走拱橋
其實他還很小,走過那片鵝卵石灘對他來說有點吃力
他指著老公背上的大背包要我們把他裝進那個背包裡讓老公背他
我們就這樣用背包背著一個不認識的小孩走上拱橋再走回來
小男孩開心極了!他跳得好高,告訴我們,他的父母在旁邊的涼亭做生意
後來我們走東河那條橫貫公路到縱谷南下,在鹿野找民宿過夜
隔天又南下去到台東(這些地方都是老公第一次造訪,對他來說很新奇哪)
再北上,回到太魯閣峽谷口已經很晚了
從牌樓看進峽谷,說有多可怕就有多可怕,峽谷像無底深淵的大口般
吞噬了所有的光,那是一片絕對的黑暗,我無論如何不想進去
可是,那時候窮學生的我們已經沒有多的預算再住民宿了
我們還是硬著頭皮痛苦地騎進黑漆漆的太魯閣,飽受驚嚇回到露營地
把車停妥正要走向我們的營地時,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了(我幾乎跳起來)
是我媽,她突然感覺眼皮在跳,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她直覺想到我
馬上打給我(她不知道我去爬山了)
難道我媽有感覺到我的恐懼嗎?
最近上山找朋友,非常久沒見的朋友
在進入山之前的小城鎮,我們一家三口先在小麵攤解決晚餐
吃到一半,發現對面那桌看起來怎麼好像很眼熟?
竟然是S和他老婆!開心和他們招招手,不過他們急著回部落
所以沒問到臉上的記號
但是,這回有遇到很久沒見的朋友M,他正在客廳休息
我走進他家喊他時,他疑惑地問我:"妳怎麼知道我?"
(我胖到朋友都認不出來了,大哭跑走~)
原來M現在的工作就是巡山員,他還認識我們那邊的巡山員
他說,G這個周末要去他的部落玩,我真的很驚訝他們原來會交流
既然如此,我跟M有很多的共同話題,我們連一些用詞、認識的人都重疊
我問M,這麼多年來他巡山有沒有遇到...嗯,哈尼度?
M搖搖頭說,山上根本沒有鬼,他在山上工作這麼多年了,一次也沒有遇到
他也有問他的同事,也都說沒遇過
我跟M說,可是S說他在你工作的地方有遇過耶?
M說:"那是他心裡有鬼吧!"(旁邊的老公也忍不住笑了)
我又拿出以前的一些照片給M看,然後指著某一張背影問M:"你知道這是誰嗎?"
M說他看不出來,我告訴他:"這是你。"
M大驚:"怎麼那時候那麼瘦的!"
我也忍不住笑了,問他:"你一天到晚要上山怎麼胖了呀?"
M怔怔:"大概是因為公司的伙食辦太好了吧!"
繼續看照片,M指著一張射擊比賽的照片上的人說:"他不在了!"
這次換我大驚,那一次射擊比賽是我親見他們有多精於射擊的比賽
每張靶紙幾乎都點到離紅心不遠,只有大概不到五張不是
這五張,主辦人說要再給他們一次機會,結果再回來的五張
全部都在紅心附近
我不知道該怎麼表達一個民族普遍射擊這麼精準我有多驚訝
他們用的可是自製的土槍,比賽前,老人家還蹲在地上用石頭敲敲打打子彈
他們怎麼能夠每個人都打的這麼準!
所以,前三名,想當然三槍幾乎都射中紅心了
這三個人裡面,有一個是巡山員,另外兩個同名字
我們要說的,就是同名字的其中一人,姑且稱I吧
那一次是老公第一次去部落,他跟我說,他覺得全部落裡最帥的,就是這個I
I三十來歲吧,不高,但是精壯,老公對他的形容是"卡有氣"
前一晚,我們吃到他親手煮的山豬湯,對,也是他親手打的
聽許多獵人說過,打山豬是蠻危險的事,如果沒有一槍斃命
發怒的山豬可是會回頭跟你拼命的,所以我對能夠帶回山豬的I充滿崇敬
喝山豬湯的時候,I不在家,隔天M才告訴我,我前一晚喝的山豬湯就是I煮的
I問我好不好喝?他說,他喜歡比較有味道一點的,所以沒有洗的太乾淨
呃...多年後,我在武界看到達瑪杜籟拿出一鍋一模一樣的山豬湯之後
我心想,化成灰我都認得出你!我跟朋友K說,這你一定要嚐嚐
然後我一口都不碰(好卑鄙的傢伙!)
K一直到兩天後還是告訴我,他不管吃什麼,口裡總是有山豬湯的味道
這樣一個硬漢,強悍地能帶回山豬,細膩地能夠煮出原味的山豬湯的硬漢
為什麼會過世?他甚至年紀也沒有很大啊
M告訴我,是意外,那一天,I被委託上山協助蒐集資料
才走到一個很高的瀑布(真的很高,我去過幾次,深深被那氣勢所震撼)
I坐在瀑布頂休息時,一起身,就掉下去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我的驚訝,那個瀑布,是連遊客穿著拖鞋都會去的瀑布
山裡的強者I怎麼可能掉下去!
M說隔天他們才下到瀑布底去把I帶回來,支離破碎了吧我想
雖然M說山裡面沒有鬼,但這是我這次聽到最媽佛的事了
推薦我大一歷史修台灣史的課本:
周婉窈教授的"台灣歷史圖說",第一次看到一本以台灣人民為主體寫的歷史書
超驚訝也超感動的! (我已經幫我五歲的兒子先買好少年版的了)
因為看到有一篇寫七彩湖的故事,所以跑去問了民宿的女主人阿姆
阿姆說,人死掉後會變成哈尼度,哈尼度有善有惡,不用怕,因為每個人最後都會是
阿姆說,他們有了耶穌信仰之後,就不怕了,因為心裡沒有鬼(跟M說的一樣)
然後阿姆建議我關於哈尼度的事,不妨問問看等下會來民宿工作的獵人達瑪西繆
很久以前,在東埔遇到一個老人家達瑪拉荷,朋友大海告訴我
達瑪拉荷年輕的時候曾經帶日本人爬山,他只會說族語和日語,但是他知道很多事
(我馬上問大海:"那伍勝美和全桂林呢?",大海說,他們過的並不好,聽得我很難過)
(關於高山協作,我找到兩段影片: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5drlDBnmk_M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Hkujj6yc_24 )
達瑪拉荷溫煦的笑容就像冬天裡的陽光那樣,雖然我們語言不通
但他還是十分耐心地試著跟我聊天,在比賽的排球場旁
突然一顆球飛來重重地砸在我們旁邊發出巨響
達瑪拉荷告訴我,他曾經被比賽的排球砸到耳朵
他摀著耳朵作出很痛的表情說,那次他有好幾天都聽不到聲音
聞言我疑神疑鬼起來,隨時瞄著球場方向準備逃命
達瑪拉荷也跟我說,這個冬天好冷啊,晚上冷到睡不著,他做出瑟縮的動作
我聽說老人家比較怕冷,惦念著這件事,下山後我就到好市多買了一件羊毛內衣
想下次上山帶給達瑪拉荷穿
這一別,就是十年
後來我遇到來自東埔的年輕人B,我問他達瑪拉荷還在嗎?他說還在
所以這一次,我帶著羊毛內衣和小熊貓上東埔,那條曾經熟悉的路
大海聽我問達瑪拉荷,他說,這邊有三個達瑪拉荷,會說日語的那個已經不在了
十年前,我騎車到新中橫加油站加油時,遇到了一個原住民老婆婆
她問我,到哪裡去呀?
我說去東埔
老婆婆問,到東埔做什麼呢?
我說找朋友
老婆婆又問,找誰呀?
我說大海
老婆婆:"唔..."
我問老婆婆,妳認識大海嗎?
老婆婆說,東埔那麼多個大海,我怎麼知道妳要找的是哪個呢!
多年後,在武界,朋友達瑪杜籟家有點唱機,三五好友唱歌飲酒好不歡樂
有人點了張雨生的"大海",大家搶著麥克風,微醺的醉意下,我覺得好好聽
唱罷,眾人開心喊著族名大海,我問他們:"你們也有大海這個名字嗎?"
畢竟武界是卓社群,而大海是郡社的名字
大家很開心地說:"沒有,但是信義有。"
後來我才知道,連登山界的名人伍玉龍,也叫大海
第一次到大海家拜訪,我帶了一瓶綠牌跟我媽釀的黑豆酒
大海帶著黑豆酒帶我們去拜訪村長,然後他拿出一只杯子
在布農族部落,看到只有一只杯子就要小心了,但是一切都太晚
一只杯子,一人一杯,輪著喝,老公是第一個吐的
滴酒不沾的他面容青筍筍再也不肯多喝一杯,只剩我跟大海PK
第二個發難的人是大海,別誤會我酒量好,是大海...呃...酒量太差了
大家都說原住民酒量好,我想也是有例外的
大海喝到有點盧小小,村長驚訝地問我:"我們的弟兄到底喝了多少?"
嗯,只有一瓶兩公升的黑豆酒,只不過我媽釀酒的時候誤拿成濃縮米酒
那一晚我不知道吐了多少次,我發誓我再也不要拿我媽釀的黑豆酒來部落
半夜裡,喝掛的老公突然醒來,他搖醒我,跟我說:"趕快出來啊!"
我困惑地問他:"要去哪裡?"
老公問我:"難道妳要永遠待在這裡嗎?"
我發現老公不是醒的,他在說夢話,還有夢遊?
搖醒老公後,他竟然傻笑跟我說:"我還以為妳是學弟。"
那時候老公正在服役,是海巡,我到現在還是想不透,他到底想跟學弟說什麼?
那是唯一的一次,我看到老公喝到掛掉
那之後老公一直很憂慮,要是我們結婚時,該怎麼應付那一只杯子
隔天早上,大海的老婆喝掉那一瓶綠牌,醉倒在客廳
有一天,我們接到電話,大海到台北工作,就在離我們家不遠的地方
我們在他下班後騎車載他去吃壽喜燒,把他嚇壞了,他說那簡直是吃到吐
回去的路上大海瑟縮著好像很冷,老公把海巡外套拿給大海穿上
大海告訴我們,來台北前,老闆問他們誰會開車,他舉手了
到了台北,大海很確定他不會開車,他說,從四面八方竄出的機車把他嚇壞了
隔天,大海拜託我帶他去水果店,他買了一大箱的榴槤寄回去給部落的人分享
他還買了一罐很好吃的醃青芒果給我吃,那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青芒果了
大海的收入有很大部分是要分給部落裡的人的
那就做好準備走進去呀!
在山上很常遇到這樣的人
"我百岳幾座了,妳勒?"
"我的狗百岳幾座了,妳勒?"
"我去過玉山耶!"
"我去過玉山三次耶!"
"我去過玉山十次耶!"
"我去過玉山一百次耶!"
"我以前....有多厲害耶!"
(真想找這群人來幫這些人代言)
好吧!我要出賣同事了,就連我的同事們也很多會這樣
一有機會在山上碰面就是坐下來彼此分享曾經的豐功偉業
這是一個樂觀的圈子,很多人都自我感覺良好,應該不大會有憂鬱的問題
但是老公剛加入我們時,我私下跟他說,要對女同事敬重一點
除了我之外,這裡每個女生能上山的,不管年紀,幾乎都不是簡單的角色
會吹噓的女生不是沒有,只是很少
說到這個,我想起有一年登山研討會,有個講師,他在介紹自己的時候
把自己曾經爬過的山的高度全部加總起來當做自我介紹
太妙了!
林務局跟不眠山真是嚇壞我了
來講一下達瑪西繆分享的故事吧~
從前,有很多哈尼度充斥在生活的周遭,一直到後來開路炸山
爆炸聲嚇跑了哈尼度,哈尼度才變得少見
在達瑪西繆的部落雙龍,就曾經有人被哈尼度帶走過
那是在很多年以前,那個人和達瑪西繆年齡相仿
有一回,跟著阿公一起上山打獵
上山後,阿公跟他說,阿公要去看陷阱,要他待在那等阿公別亂跑
阿公離開沒多久,假阿公就出現了,假阿公看起來就跟真阿公一模一樣
假阿公告訴他,要他跟著阿公一起走
他跟著假阿公走之後,又出現了幾個人同行
有人要拿東西給他吃,卻被另一人制止了,說他們的食物如果給他吃的話
他會死掉的(魔神仔的概念?蚱蜢當雞腿吃?泥巴當白飯吃?)
最後,部落裡的人帶著狗上山找他,狗聞到他的味道,他們在某個山洞裡找到了他
哈尼度聽到有人來就跑掉了,他告訴大家他經歷的事
可是,那之後他變得恍惚,整個人傻傻的,跟從前都不一樣了
最後,他很早就過世,大概三十多就走了
T說,這些年來,他在老婆的娘家東埔務農
我問他認不認識A?他知道。
我又問那他知道A的老公L為什麼會驟逝嗎?
T一邊開車,一邊跟我解釋,他覺得去問人家這事很怪
很多年前的那個晚上,分利喝了點酒,跟我說,他的媽媽也叫莎龍
大家都說,那是東埔唯一的莎龍,很會喝酒,可是分利的媽媽不在了
分利問我:"我可以叫妳媽媽嗎?"
分利年紀都比我大了吧,我結結巴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分利問老公,他是不是還沒有布農名?他說他要幫老公命名,就叫做分利吧!
分利神秘地從口袋中掏出一枚皮蛋,送給老公,這是同名才有的禮物
M指著對面山坡上的一片綠地告訴我們:
"那塊敏豆田旁邊有個工寮,A就在那裡。"
老公眼睛比較銳利,他問M:"是那兩塊綠綠的田嗎?"
M說:"對,你看到那個紅色的,那就是A。"
我們看得到工寮就夠厲害了,M竟然還看得到人,他視力到底有多好啊
到了工寮,我走進田裡,A抬頭看到我,我喊她
A笑得有點羞澀:"妳怎麼知道我是誰呀?"
(我真的胖得有誇張了,沒有一個朋友認得出來真慘)
A帶我跟小熊貓到她的工寮裡,她偷偷望向田裡,鬼鬼祟祟走向她的提袋
迅速摸出一個寶特瓶喝了一口又若無其事放回去
她說:"孩子不喜歡我喝酒。"
初識A,她跟老公L都很愛喝米酒,他們交代,以後我跟老公結婚
如果要請他們去的話,一定要幫他們準備米酒
喝茫了的A會跟我們說她跟老公的戀愛故事,但是他們是奉長輩之命結婚的
A說,她一開始對老公L不甚滿意,常常自顧自走自己的,不想理老公
可是老公卻跟著她走,不離不棄,她很氣,要老公不要再跟著她了
L跟她說:"我知道妳不喜歡我,可是妳是我的老婆,我不能放下妳不管
只要妳一天還是我的老婆,我就不會丟下妳不理。"
L用他憨厚踏實的聲音又把這話重新說了一遍,這是他的肺腑之言
A的個性剛烈,後來兩夫妻每次僵持不下時,A就走掉,L就跟著
跟到A回頭,惡狠狠地對著L比出一個手勢
(用食指指著L,然後再比出讚的手勢,可是大姆指向外)
這個手勢表示她願意和解了,床尾和,呵~
常常床尾和的結果就是他們有四個孩子,我去他們家睡的就是孩子的房間
A要我學她的手勢,她覺得我比得太沒有氣勢了
A是我第一個女生的布農朋友,我們認識的那一天,我聽到他們說
今天是A生日耶,我們來祝她生日快樂吧~
然後我偷偷告訴A,今天也是我生日耶!
A把我們兩個灌到趴,跟我說,以後每年都一起過生日吧!
那是我們唯一一起過生日的一年
我一直很膽怯面對A,我害怕面對A的淚水,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A在工寮裡,告訴我,她這些年來的生活,在老公L突然過世後的生活
她的兩個兒子都簽了志願役去當職業軍人,大兒子還放棄了考上的大學
我問A:"為什麼不先辦休學再去服役,等服完役還可以回來念大學呀?"
A臉上有點茫然,小聲說:"那時候我崩潰了嘛!"
過了這麼多年,A的淚水已平靜,可是我感覺,她身體裡的某些部分
已經滿目荒夷了,好像末日後的平靜,有些東西已經死掉了
我很怕想起這些,想起A受的苦,我的眼淚就會止不住
A的兒子剛剛退役,他服了近十年的役,現在回來跟媽媽一起,耕種爸爸留下的田
A指著對面那塊豆田,我認出來就是我當年採豆的地方
回到當年,A跟我說,他們有個平地人朋友,很漂亮,她用自己的名字幫她取名
但是族名後加了一個"布",瑪拉雅布
我記得那時候修一堂課,老師有說過一些關於布農族的用語,像是
"布農",意思就是"人",閩南人叫"布",因為愛吃地瓜的放屁聲"噗~"
客家人則是"ㄋㄤㄋㄤ",因為他們講話有很多鼻音
那時候我不知道老師說的到底是真的假的,不過我猜,A說的"布"就是指閩南人
A說那個朋友的漢名是李小慧,她還說不能讓我男朋友(當時還沒升級)看到李小慧
李小慧太漂亮了,我男朋友會愛上她
"是黃小慧。"我糾正A
A還沒發現為什麼我知道,因為A的朋友是我的學姐,超美超有氣質的學姐
太巧了!A的朋友竟然我也認識,這圈子好小
還有,老公見過學姐了,老公表明心跡說他覺得學姐沒有漂亮到讓他會愛上
A帶著我跟小熊貓爬上豆田,她在上面種了幾株五月桃
她拿了一個大袋子採了一袋桃子給我們吃
A的兒子從田裡走來,我差點驚呼出來,他跟老爸L簡直...一模一樣
這些孩子怎麼都跟他們的父親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一樣
這次來部落找朋友,朋友們幾乎都有自己年輕時的翻版,好像又回到了當年
A帶我去她家看她第一個小孫子,才剛滿月
布農族取名會把長孫取阿公的名,長孫女取阿嬤的名,L的名字是拉荷
A回到家溫柔地抱起嬰兒床上的小拉荷,一臉疼惜地看著愛孫問我:
"妳覺得小拉荷是不是跟他阿公長得超像的呢?"
我知道這句在許多媳婦的心裡的禁語,也看不出來一個滿月的嬰兒像誰
可是如果這時候有人反駁A我一定會超生氣
A很想念,很想念L
洗過澡,A要去教會,她說,前兩天,有個婦女在採茶的時候倒下,走了
A告訴我,那個婦女就是I的老婆,三年前墜崖過世的I,十年前打到山豬的I
我有點不懂,這些意外,是常態嗎?為什麼這麼頻繁?
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還是只是我的同溫層太厚了?
臨走前,A知道我們隔天要去達邦,她邀我去她的茶園
我要小熊貓跟A說"吉娜瑪拉雅再見。"那孩子扭捏了半天才說
A說,那不是她的名字,是她婆婆的名字:咩雅
不久前我聽到M在問鄰居時說的就是瑪拉雅的呀,我十分不解
因為其他部落的朋友也都跟我說,沒有瑪拉雅這個名字,只有咩雅
我想起望鄉有塊牌子寫著"瑪拉斯的店",要小熊貓改口"吉娜瑪拉斯再見~"
那晚回到望鄉,小熊貓肚子劇痛,夜裡他老爸載他去兜風時,我就睡著了
半夜,我驚醒,夢到我回到家,有個聲音催促我:
"妳為什麼不趕快回房間書桌邊找出照片光碟呢?"
一睜眼,發現我在阿姆的民宿裡,充電器的藍光映照在小熊貓和老公臉上
有種強烈的感覺告訴我,我答應A要去她的茶園,不可爽約
那天下午,在離開A的工寮前,A用拜託的眼神問我:
"妳還有沒有L的照片?可以給我嗎?"
我的硬碟前陣子才剛掛掉,照片資料全都沒了
可是,我隱約記得,自己似乎曾經有把那次到東埔的照片燒成光碟
我告訴A:"可能有,不過是L穿著胸罩的照片哦!"
A臉上閃過一絲幸福的笑,她記得,她說她很想讓孩子看爸爸的照片
前一天,A告訴我她的茶園在幾K處轉進小路
隔天我從半夜兩點多驚醒後就再也睡不著,腦海裡浮現的都是當年的事
六點,我走出阿姆的民宿刷牙洗臉,沒多久登山客也醒來打包梳洗
這麼多登山客,今天說不定阿姆會煮早餐噢
會來阿姆這裡住是Q推薦的,走遍世界各地的Q跟我說,阿姆煮的早餐是他吃過最好吃的
可是因為我們入住的時間都在平日,幾乎都只有我跟小熊貓住
阿姆問我能不能不煮了,我們自己到部落的早餐店吃
所以,這可能是我第一次吃到阿姆的早餐
七點左右,我看到阿姆站在民宿門口揮別登山客,她看到我在陽台,對我揮揮手:
"趕快下來,吃早餐。"
阿姆的早餐跟Q說的一樣,超有誠意,有粥有飯,粥還是滾得粒粒開花的地瓜粥
一桌子豐盛的菜色,有好多當地的時疏,我最愛的是粉豆,阿姆佐一點芥末美乃滋
碧綠的美乃滋加翠綠鮮嫩的粉豆,我猛夾這一道,阿姆問我:
"很好吃對不對?真搞不懂剛剛那些人怎麼不愛吃。"
還有刺蔥炒蛋、炒高麗菜、花生米、花瓜、肉鬆、辣筍干...
我們一家三口吃得好飽,可是阿姆卻不肯跟我收早餐錢
最後我還打包了粉豆和辣筍干,打算帶去茶園跟A一起分享
A說她也有種粉豆,我想起當年在她的豆園採豆那晚,她特地跑到雜貨店
買了一堆食材,煮了一鍋豐盛的火鍋請我吃,印象最深刻的是當天現採的豆莢
好清甜好好吃,不知道為什麼種出這樣甘美收穫的人會生活困苦
離開民宿,發現茶園似乎離民宿很遠,一路上,明隧道幾乎都被沖垮
我問老公為什麼明隧道幾乎撐不住,老公說是因為砍斷坡腳的關係,順向坡
新中橫之字爬升,在曬不到陽光的地方我感到寒意,看來今天要騎過塔塔加
沒有想像中的輕鬆,過了一個彎,我瞥見望鄉的河階平台,心裡好感動
再往前,竟然看到了國家公園的界碑,茶園是有沒有這麼偏遠的
終於找到了A茶園的叉路,彎上去整個視野頓時開闊起來
整座山,全是茶園,連綿不絕的茶園,就在陡峭的山上沿著等高線開闢茶園
看得我流連,看得我心慌,路好陡,我找不到A,到處問人,都是越南人
我記得我得問他們一個問題,關於工作場所有沒有外籍勞工?有沒有壓縮到他們?
當然都沒有啊,因為有外勞的地方根本不請原住民,工作是被整批外包的
A很爭氣,她不是採茶工,她是地主,雖然也要靠自己的手一葉一葉摘取茶芯
我在最遠最高的茶園找到A,她用力地站在天際線邊向我揮手
路太陡了,機車根本騎不上去,我把車停在路邊,跟小熊貓一起走上茶園
關於採茶,我並不陌生,小時候外公外婆有自己的茶園
我還記得指甲縫都是茶汁的灼痛感,也記得那些夜裡睡在竹篾裡聞著茶香的安心感
雖然上一次採茶時我還只是個小孩
我跟著A還有她兒子跟她女兒一起採起茶來,熾熱的陽光攪進高冷的空氣中
可以感覺到越南人平地人對我們的不歡迎,她們竊竊私語,不曉得我都聽得懂
來收茶的茶場的人用台語試探我,很困惑為什麼A的朋友是平地人
A的茶園裡有原住民,但是很少,聽著她們邊採茶邊用族語聊天,給我一種安心感
族語,是這邊我聽到最沒有惡意的一種語言了
小熊貓聽到A喊我"莎龍",他很困惑:"媽媽妳不是叫莎鳳嗎?"
是啊,原本是莎龍的,但是卓社那邊沒有莎龍所以又叫莎鳳囉~
有個歲月與斗笠掩不住姣好的布農族女生約四五十歲,走到我面前跟我說:
"我也叫莎龍哦,我覺得,叫莎龍的都是美女。"
我深感同意
一轉眼,我看到有個越南人在陡坡上推擠小熊貓要趕他走,說他不該來這裡
我靜靜地冷冷地看著她,她走開了
A告訴我,這個工作是秤斤兩的,工資優厚
據我所知,是在當地打零工的四倍多薪資,就是在平地也優厚好嗎!
我問A,為什麼不請原住民來做?部落裡失業問題很嚴重啊
A說,她沒有足夠的人力來管理,只能找承包
而且,原住民有些有酗酒問題,工作狀況並不穩定
酒,的確是非常嚴重的問題,尤其當酒影響到你的生活時
我拜託A,給我她兒子的電話,我請部落裡待業的人連絡她兒子
如果有缺人,她們可以考慮請原住民
(我好想給那些白天酗酒的人看我在清邁泰國象看到的戒酒廣告)
收茶的人來了,大家紛紛走下陡坡去秤茶,A說要帶我到另一邊的茶園看看
那邊的景色很美,她說
A的茶園其實是L留下來的,這些年,她一個人無力經營,有一半租給平地人
自從L過世,她就沒再上過租人的那片茶園,我們一起走上那片茶園
發現空地上燒著垃圾發出臭味,工寮裡住了滿滿的越南人,廚餘丟得到處都是
A很生氣她老公留下來的茶園被弄得這樣髒亂,卻找不到承租者
這邊都是越南人在住在工作,承租者根本就不上來
如果不去聞那些臭味,如果不去看那些骯髒的環境
這裡真的超美,我赫然發現,腳下對面山那條小小的吊橋
就是前一天高到讓我雙腳發抖無法走完的東埔吊橋
A走到工寮後面,邊走邊念,直到看到一間小茅屋,她柔情地望向破舊的茅屋跟我說:
"那是以前我跟拉荷用的廁所。"
在武界,他們的山頂也有一片連綿不絕的茶園,比這裡更大更廣
可是就我所知,老闆幾乎都是平地人,原住民在那邊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零工
一天800,工作有一天沒一天,用故鄉土地種出來的大把銀兩都放在平地人口袋裡
我告訴A,我很感動她沒有賣掉自己的土地
看似軟弱的A說:"再怎麼樣,我也不會賣掉拉荷留下來的土地。"
這些年,A到底是如何咬牙撐過的,我聽說,她曾經上山當廚工
曾經到處打零工,日子再怎麼難熬,她還是熬過來了
無比堅韌
整理房間中,小熊貓突然跑進來難掩激動跟我說:
"媽媽,我上次有看到鬼,原來是真的!"
什麼鬼呀?
小熊貓說:
"我上次有跟妳說過,如果妳忘記沒關係,我再跟妳說一次。
有一次晚上我在廚房看到有東西飄過去,我覺得是鬼,
因為我是第一次看到鬼,所以我很害怕,就跑掉了。
剛剛爸比說廚房裡有很多鬼的蛋,所以我看到的真的是鬼。"
這孩子驚魂未甫,但是他老爸剛剛說的是:
廚房裡有很多果蠅的蛋。
達瑪西繆說,以前哈尼度很常見,到底有多常見呢?
達瑪西繆說,他就看過一次,那是他還小的時候,他爸爸帶他去打獵
夜裡,達瑪西繆的爸爸已經在火堆旁睡著了,正在烤火的達瑪西繆看到
有個哈尼度就從他旁邊走過去
那麼,哈尼度長什麼樣子呢?
達瑪西繆說,像人,但是矮矮小小的,不到半個人高
常常有人說,貓咪和小孩都是容易看得到我們看不到的東西的族群
但是我一直覺得,我養的貓咪和我養的小孩都比我還要麻瓜
我的貓咪烏鼻很喜歡對著空氣亂揮貓爪一通,或是對著虛空淒厲怪叫一通
但是我們都覺得那是因為牠有飛蚊症的關係
小熊貓的氣質跟烏鼻有某種程度的相似,有點疑神疑鬼,有點秀逗秀逗
直到他三歲,我們在中元節那天帶他去日月潭划獨木舟...
湖面上有幾個浮球,大概分散在水上活動最遠的範圍界線,想是定位用的
很少人會划這麼遠,大多就在營地旁邊兜圈子隨波逐流
終於有個傢伙划到了界線,膽小鬼我也忍不住很想過去一探究竟
趕緊努力划到那邊,小熊貓指著浮球:"媽咪!那邊有一顆球!"
"你要不要看球?"媽咪魂一起,就想帶著寶貝兒子一起去探險
小舟很是輕快,想是順風吧,一下子就來到了第一個浮球
興奮的靠近時,我發現,浮球下面怎麼有一隻手握著它
透過碧綠的湖水,那隻手纖長白皙,握住浮球就好像一體的一樣
第一時間我沒有害怕,反而愣了一下,這是啥?
回神過來馬上再盯著浮球確定剛剛看到什麼了
結果浮球下面只有髒兮兮破爛爛的一節粗繩
我很確定我累了,累到頭昏眼花
隔天早上,划船的人比較少,我也不願意再靠近浮球確認底下繫住的到底是什麼
稍微靠近一點界線我就停下來,讓小熊貓坐在浪板旁邊踢水水
小熊貓指著遠遠的浮球問我:"那邊那個人是做什麼的?"
"那邊沒有人。"我看過去小熊貓指的方向,除了一顆浮球,更遠處是樹林
以及靠在岸邊的舢舨,這時我沒有害怕,只想知道小熊貓在說什麼
小熊貓說:"那顆球裡面,有一個人,他硬硬的。"
浮球不大,不知道小熊貓的想像力是怎樣的馳騁呢?
小熊貓繼續說:"但是他的手伸到球球外面了。"
我告訴小熊貓:"那個不是手,是繩子。"
小熊貓也累了,累到頭昏眼花
小熊貓可能察覺到媽咪緊張起來,吐吐舌頭笑了笑,沒有再講了
上一次去雙溪划獨木舟,在龍門營地淋浴時
小熊貓也在淋浴間問過我:"那些沒有頭的人是做什麼的?"
我大驚:"沒有頭的人在哪裡?"
小熊貓一樣吐吐舌頭笑了笑:"沒有沒有頭的人啦!"
雖然他剛剛問的那樣認真那樣自然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的樣子
小熊貓到底在問我什麼呢?
我也不清楚是真的有看到什麼,還是一切都是幻覺
只知道,小熊貓好像跟我看到了一樣的東西
第一天我看到,沒說,第二天,小熊貓跟我說,他發現媽媽緊張起來就不說了
我寧可相信,我們都累壞了眼花了
幼兒口裡說出的模擬兩可的形容,真是叫人心裡七上八下呀
找到了十年前的光碟,我拿到照相館去沖洗
兩天後去拿,結果還沒洗好,老闆說,他每天看這些照片看得入迷
一邊看一邊洗,所以洗得很慢,老闆其實是學長,同校的學長
以前我去印定向越野的地圖時,老闆知道我要去比賽,贊助我印地圖免費
(純粹是自費去比賽,別誤會我一點都不厲害)
老闆說,為什麼要在茶園裡打獵?(是射擊比賽)
老闆說,這地方不是台灣,為什麼這麼像台灣?(東埔在台灣沒錯)
老闆說,要是他去比賽的話,他要準備超帥氣的護目鏡
老闆說,妳去這裡心情一定超好的吧!這裡看起來好漂亮好舒服
是啊,但不完全心情好,因為這些照片裡有很多人都不在了
老闆趕了一本給我,讓我帶到中部,結果我忘了放上車就到了東埔
A聽到我有找到照片,她很期待,可是我卻忘了帶到東埔
找到光碟的當下,我馬上把所有照片傳上網路,先備份再說
打開手機,我給A看她老公L唯一一張清晰的照片,A笑了
她趕緊叫來兒子,問兒子:"你知道哪一個是爸爸嗎?"
兒子當然知道啊,那時候,A在L面前直接跟我說,他們的孩子問媽媽:
"爸爸為什麼肚子那麼大,好像青蛙噢!"
應景一下: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4kfb7t_-q00&list=RDMMyx7Kw4BY_ZA&index=27
就是失蹤的那個人噢
剛剛去大橋頭吃母親節大餐熱炒,回程轉進凱道看到一堆警察嚴密圍著人行道上的帳篷
有更辛酸的感覺,不是要道歉嗎?為什麼連出來對個話都做不到?道什麼歉?
沒有人是局外人,現在是原住民,很快有一天,同樣的命運會落在我們身上
https://www.facebook.com/IndigenousTransformativeJusticeTW/?hc_ref=PAGES_TIMELINE
關於這項觀察,我想我認識的人沒有多到足以讓我做出評論
但是,身為一個閩南人,我卻覺得,閩南人在台灣的確是和原住民最有機會接觸的族群
因為閩南人的數量最多
而且,我的確看到許多有機會和原住民生活息息相關的閩南人對原住民歧視和不友善
我不知道如果和原住民生活息息相關的族群換成了其他族群
歧視和不友善是會改善還是加劇?
不過,我希望我能當一個不歧視原住民的閩南人,也喜歡自己族群的閩南人
已經到達行數的最大值了,貼最後一則故事:
達瑪杜籟帶我到西卡卡拿了好大一袋李子給我,路邊有個人醉醺醺騎車過來喊他:達瑪
我以為他要來買酒還是檳榔的,結果他什麼都沒買就騎走了,
達瑪杜籟說:「他是潭南人,住在埔里。」該不是醉成那樣還要騎回家吧!
跟達瑪杜籟聊了半天後告別,轉幾個彎之後遇到那個人,他站在馬路邊,不知道在幹嘛,
我停下來問他要去哪,叫他醉成那樣別騎了,我載他一程。
上車後,他告訴我,他酒駕被抓三次了,他怕,所以他正試著打給老婆到中正橋接他。
三次?那再被抓到要坐牢了吧!
沒想到他真的為了十八萬罰單蹲過,他說,他在牢裏很想念他的孩子。
對向一台車,開著遠燈跟我們錯車,他醉到像囈語般問我:
「為什麼不閃回去?是我就跟他拼了!」
「一個女人載著一個小孩是要拼什麼?」要是老公在車上我就閃回去讓老公跟他拼了。
開到一半,他回頭,小熊貓不知道跟他說了什麼,沒多久,他突然臉色變了好像快吐了
我猶豫是不是要開窗戶,問他吃了什麼,他說是梅子,我心想,身上帶著梅子還真特別
他努力嚥下梅子。到了目的地,他仔細叮嚀怎麼回去後,回頭跟小熊貓說:咩咩掰掰
「是滴滴。」我告訴他。
他好像認為我搞錯了:「是咩咩啦!」
我問他:「叫武浪怎麼會是咩咩?」
起霧沒路燈的山徑沒讓他酒醒,被警察抓到可能要坐牢沒讓他酒醒,
可是小熊貓是滴滴卻好像嚇醒他一樣,他彈起來看著後座一臉不可置信。
他下車後,我才意識到,
他剛剛吃的是小熊貓在達瑪杜籟園裡拔的還沒成熟的酸澀的李子
砍掉一些廢話,來加一則,記得前面推文提到的幫忙上主峰救人的V嗎?
最近我遇到他的媽媽X,我告訴X,她把孩子教得很優秀很善良很體貼
V不只是那次上山救人,後來有一次,有一對父子遲歸,孩子跟小熊貓差不多大
孩子的母親報了案,山下雞飛狗跳找不到人時,在山上的V細心地注意到那對父子
他貼心地照顧他們,煮熱薑茶給他們喝,煮麵給他們吃,不求回報
X拿出她的手機給我看,他們的團隊最近又救了一個人下山,背了好遠好遠的路
那人的家屬想要給他們報酬,X回了:錢就免了,感謝狀來一張吧
聽到這句,我有多驚訝!
因為V救人那次,公司頒給我跟老公獎狀救人有功,我反應人是V救回來的
主管說,原住民需要的是錢,不需要獎狀,我領了獎狀後時時提醒自己這件事
沒想到V要的不是錢,只是一聲感謝!
X用拇指和食指搓了一下跟我說:
"感情是不能用錢來衡量的,用錢來衡量的話,感情就薄了。"
然後我跟X說我遇到那個老婆婆的故事,我還沒說完,X就問我:"老婆婆叫什麼名字?"
她知道,我遇到的是她的婆婆,她說,她要守護的是原住民最重要的價值
如果不是X告訴我,我不會知道,他們一家白手起家,沒有祖先留下來的地
只能努力不懈地靠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往上爬,然後他們還要堅持守護祖先的價值
真正有能力的人,是那樣謙卑,不妄加評斷
爬山的人,驕傲的可多了,不過,是不是真有能力還很難說
這幾天去跑了久違的定向越野,這是我最鍾愛的運動
帶著地圖和指北針去找到地圖上標示的點,你必須讓自己的體能跟判圖速度同步
曾經和一群運動競技系的學生一起受訓,有一次受訓地點在關廟
路上的指標往公墓,一看到路口的靈骨塔,教練說就是這裡了,我心頭一驚
那是一片樹林,但是很奇怪,灌叢並不多,我拿起地圖上密密麻麻的十字(墳墓的圖示)
開跑後,看到大夥毫不猶豫衝上各個墳頭找檢查點,而我,在衝下一個小山谷後
在一大片比人高的芒草叢中我硬著頭皮穿越後不想再游一次芒草叢
我爬上對面的小山丘,看到一個很大的墳墓,我坐在墳墓下對著山谷發呆
努力排除心中的恐懼與孤單,最後我還是勇敢地穿越恐怖的竹林走出那裏
下午我和一位聽障學妹一組搭擋,下午的地圖從靈骨塔出發,賽程要一直穿過一間廢墟
我們得跳進廢墟踩在滿地的瓦礫上,學妹很努力地跟我說話,等我聽懂她在說:
"學姊妳有去過民雄鬼屋嗎?這裡跟民雄鬼屋很像欸!"
我心想:"妳嚇不倒我的,這裡到處都夠可怕了..."
感謝妳的不離不棄^^
都快餓死了還出書咧
果然本串高手如雲
我的秘密,他的秘密,交織成不能說的秘密
那是我不能輕易踏入的疆界
好令人驕傲的盛譽,知道自己寫的有人會讀是多棒的事
不是很懂,怎麼會有人這樣形容我的文章
我的好友曾經形容我是花枝,沒血沒淚
以前我擅長寫論述,最頭痛的是抒情文,完全沒感情寫不出來
我喜歡用一種冷冰冰的語調來描述眼中看到的一切
曾幾何時,我寫的會被形容成:有感情,有溫度
把備份給以前一起爬山的夥伴看,他看了問:"這是寫在批踢踢的嗎?"是
然後他又問:"這麼長要寫多久啊?"絕對比看完的時間還長
而且,看最多遍的人,還是我
我會的,寫廢文是我的天命(握拳)
我們認識嗎?
還有趴兔噢!
兩位強者太厲害了!
不過新增都在趴兔噢(不知為何那篇可以新增到六千多行欸)
繼續寫下去(握拳)
第二集更長噢
清代就有的路了,年初去了一趟關門古道,看到清朝留下來的石階,內心很激動
只要還有一口氣,就不會放棄書寫
接觸原住民文化後,很難不喜歡上他們啊
正好相反,我是在這邊開始寫這些事之後,才備份在部落格裡
而且有些故事涉及太多人還加密
開始寫這篇文章,是在我人生最低潮的時候
我什麼都不想做,桌上越堆越多的帳單、文件,滿到看不到桌面,高到掉下來
人生停滯了半年,沒有動力做任何事,連發出聲音都懶
後來,我想起了有件事,至少要想做一件事,我想到爬山
那是遙遠的記憶,荒廢十多年沒運動,胖了二十幾公斤的我有可能嗎?
我試著開始,文章裡的人陪著我一步一步走向山
慢慢地,我的人生又動起來了,因為山,因為人
如果你沒有那樣擱淺過,你不會知道世界上有些人是怎樣過生活的
你會只看得到自己,你會以為人對自己有絕對的掌控權
我也不知道山裡有什麼,但是我慢慢找回了自己
邁向2019~
https://cor.nidbox.com/photo/view/10788693
同意,希望人們能學會尊重跟自己不一樣的
※ 編輯: mux3520 (42.76.53.51), 08/20/2018 23:5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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