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六月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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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一個愛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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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關於未來的故事,敬請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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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9 年,世界跟現在沒有太大差別,一樣馬照跑、舞照跳,一樣有人死、有人不想死;人類文明未有因為科技更加發達而出現突變,幾十年來似乎都一直原地踏步,除了以下這兩件事 —— 世界終於落成全球一體化,以及地球每年由三百六十五日變成為三百六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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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一體化、世界政府成立,是當時最重大的一件事,單單籌備慶典就已經花了一年時間,所耗資的人力物力更是難以計算。但是地球公曆每年少了一日,卻沒有太多人為意,甚至可以說,大家從來不知道地球原來有三百六十五日;大部份人都以為,地球每年就只有三百六十四日,除了每四年一閏、才會特別的有三百六十五日。沒有人提出過公曆為何會少了一日、更別說會對於六月三日之後就是六月五日這種不合邏輯提出過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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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嘉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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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恩是一個喜歡異想天開的少女,平時專愛對一些旁人不會理會的微小枝節問長問短,例如手提電話明明被稱為電話、為何會有隨機相睇及計算個人總價值的這些非手提電話功能;又或是法律訂明只允許一夫一妻制度,但很多人都擁有多於一個妻子或丈夫、執法機構卻沒有對這些違法者提出檢控或懲治。嘉恩常常提出這些大家早已經習以為常的問題,她的父母與朋友很多時都回答不來,漸漸也再懶得去答她。可是嘉恩的天性實在太過喜歡發問,因此當她這天看到電子月曆上偏偏沒有出現六月四日時,就忍不住向煮飯中的母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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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甚麼六月三日之後會是六月五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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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恩的母親正專注於烹調有機無流感豬扒,對自己女兒又發作的每事問隨口回道:「一向都是如此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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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嘉恩不信母親的敷衍,將電子日曆調較到五月,見到有五月四日,再較去七月,也有七月四日,但偏偏六月就沒有四日,這很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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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四五六七,六月三日之後應該是六月四日才對呀?」嘉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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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莞爾,將烹熟的有機無流感豬扒放到電子恆溫飯盒裡,對她說:「六月三日跟六月五日已經是法定的公眾假期了,再加多一天六月四日假期,你是想連續三天不用考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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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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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媽媽也不知道為何會這樣。」母親摸摸扁著咀的嘉恩臉頰,將電子恆溫飯盒鎖上密碼鎖,又對她說:「但幾千年來月曆都是沒有六月四日吧?你不如待會回學校向老師請教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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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恩不情不願的接過電子飯盒,拿起手板般大的書包,出門上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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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乘搭地下電梯回校時,嘉恩用書包連上互聯網絡,到「大中百科事典」搜尋關於「六月四日」的資料,豈料事典竟然搜尋不到半點相關資訊,這讓嘉恩心裡更加起疑 —— 過去她試過在事典隨便輸入一個人的名字搜尋,雖然事典沒有找到她想要的相關資訊,但不相關的資訊起碼也超過一千條;現在卻一條不相關的項目都沒有,這不是很奇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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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在皺眉呀,小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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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邊的電梯忽然傳來聲音,嘉恩沒有回頭,就知道是自己的死黨小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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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敏,你有沒有想過為何日曆會沒有六月四日這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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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邊說邊再次輸入「 June 4 」搜索,依然是零搜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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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四日?有這一日的嗎?」小敏嘟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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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月都有四日這一個日子,但偏偏六月沒有四日,你不覺得奇怪嗎?」嘉恩放下書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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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擔心每個月的三十一日幾時到來。」小敏吐舌說,每月的三十一日是法定的兒童節,所有十八歲以下的未成年人都可以到一處叫「歡樂天地」的樂園盡情玩耍,即使本來在受罰的小朋友亦能夠於這天獲得赦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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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只顧著玩。」嘉恩嘆氣,雖然她也喜歡「歡樂天地」的無憂無慮,那裡是難得讓她不會每事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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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以前是沒有兒童節這個節日呢,直到世界政府成立之後...... 」小敏在旁邊繼續嘩啦,但嘉恩沒有用心細聽,她們已經回到屬於她們的教室,在各自的座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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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要考歷史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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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恩打開書包,螢幕傳來了歷史科的考題:「試詳述世界政府之起源、成立之經過、以及成立後為世界所帶來的發展與前景。」,嘉恩記得自己在「大中百科事典」看過這條欄目,於是就連上互聯網搜索相關資料,左拼右貼一會,十五分鐘就完成了考題。在覆檢一次文法沒有出錯之後,她按下「交卷」鍵、比法定完卷時間早了五分鐘。回頭望坐在後方的小敏仍然皺著眉作答,嘉恩猜她大概不知道可以在「大中百科事典」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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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課室,嘉恩乘電梯到圖書館,打算搜尋館內珍藏的電子古籍、繼續發掘有沒有關於「六月四日」的資訊。可是她呆坐在圖書館半小時,翻了「美利亞小百科」、「羅馬辭典未修訂版」甚至記述了二千多年野史的「新地球史」,都依然查不到半點資料,每本古籍就只會對她說,根本沒有「六月四日」這個日子。這是圖書館第一次讓一向好奇的她嚐到了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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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甚麼一個人留在圖書館呢?」年輕的王老師帶著笑,坐在嘉恩的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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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師,圖書館原來也有解答不出的問題嗎?」嘉恩抱怨,即使王老師是她少有喜歡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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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師「哦」了一聲,笑說:「那也要看是甚麼問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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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甚麼六月會沒有四日這一天呢?」嘉恩苦著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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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你的問題在最初就已經問錯了。」王老師莞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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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錯了?」嘉恩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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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本來六月就是沒有四日呀,從創立公曆的時候開始,六月份就只有二十九天,沒有四日這一天的。」王老師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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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王老師你不覺得奇怪嗎?」嘉恩有點不服氣,但仍然保持尊敬的語氣說:「其餘的十一個月都有四日這一日啊,偏偏六月沒有,這是當時創設公曆的人出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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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師呆了一下,但之後又笑著反問:「那每個月都有三十日這一天,為甚麼偏偏二月就沒有三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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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輪到嘉恩呆住,過了好一會才懂得說:「是因為方便計算曆法的緣故,所以就..... 刪了二月的二十九及三十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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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師繼續笑問:「那為甚麼不扣除一月的三十一日及三月的三十一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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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恩回答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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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有時有些事情,本來就是不能解釋的。」王老師這樣作結,看看手錶,又說:「嘉恩你不是要考數學科的試嗎?應該夠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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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恩一嚇,連忙向王老師道別、趕回課室進行數學科的考試。這天要考的是「排比定律」,但她根本就集中不了精神應考;雖然她有到「大中百科事典」找到題目的解法,可是看著考題的一大堆數字,她對王老師的解釋就更加不能釋懷 —— 二月沒有了的是最末的兩天,為甚麼六月偏偏沒有第四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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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到了完卷時間,嘉恩都未能答完所有算題。王老師也彷彿知道她的心事,又在課室門後向她招手。嘉恩沒精打采的走上前,王老師就笑道:「不如我跟你一同去請教歷史科教師吧?我知道你一定仍然在想著那個六月四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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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恩臉上一紅,但還是喜孜孜地跟隨王老師乘電梯到歷史科教師的教室、向薄有名氣的歷史專家楊老師請教。楊老師是位年過七十的長者,但他保養得宜、看上去就只像四、五十歲;在聽了嘉恩的疑問後,楊老師就只是一直在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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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有點妙想天開呢?」王老師見楊老師沒有作聲,以為嘉恩的問題真的有點笨,於是就笑著打圓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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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老師搖了搖頭,緩緩說:「也不完全是,只不過這是一段很久遠的野史了,久遠到沒有確實證據、幾乎被認為是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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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有多久呢?」嘉恩忍不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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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差不多是五千年前的歷史了。」楊老師又搖頭,然後到教室一旁的電子書櫃按鍵,書櫃彈出一張四方板。「那時候有三個自稱為神的人,說當六個月亮及四個太陽同時升到天空的時候,就是他們統治世界之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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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個不是聖經所記述的魔鬼使徒嗎?」信奉天主教的王老師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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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了。」楊老師點頭,看著四方板上的文字,說下去:「傳說他們最後都被自己的部下出賣、甚至暗殺;於是後來有些愚夫愚婿穿鑿附會,六月四日就是惡魔復活的日子。其實那時連最初的儒略曆都未出現,又怎會可能有六月四日這個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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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那會不會是因為這個緣故,所以公曆就沒有了六月四日呢?」嘉恩試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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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是,當然不是。」楊老師莞爾,彷彿真的覺得這是一個可笑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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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為甚麼會沒有六月四日呢?」嘉恩又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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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沒有記載。」楊老師冷冷的,「所有關於製訂儒略曆與公曆的文獻或史料也沒有特別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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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恩不作聲了。在旁的王老師發現到氣氛有點尷尬,於是連忙拉著嘉恩向楊老師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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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後,嘉恩沒有乘搭地下電梯,一個人踱步回自己的家。這個時代的人都不喜歡走路,街上沒有幾多行人,但嘉恩也不害怕,只是不斷重覆唸著「六月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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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妹,你想知道六月四日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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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恩一呆,循聲音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個乞丐瑟縮在街的角落,一頭灰髮隨微風亂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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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六月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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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丐微一點頭,抬起了臉,這讓嘉恩不由得嚇了一跳;只因乞丐的臉上佈滿了皺眉,已經很老很老了,嘉恩有好久沒有見過這麼蒼老的人。乞丐忽然又大聲的笑,但嘉恩只覺得他的笑聲很難聽;乞丐啞著聲音嚷:「六月四日,是我們永遠不會忘記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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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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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丐瞪著嘉恩,大吼:「這是我們的民運、是我們爭取自由的……你說我們怎麼會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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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恩被他吼得混身抖震,這時她方想起這條街上除了她自己外、再沒有其他途人;但她還是大著膽、去問乞丐:「你說的……『文運』,是指甚麼運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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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氣?」乞丐的反應更大,顫抖著站起身來,身子比嘉恩還要高出兩個頭;他又再次大吼:「你說甚麼運氣?你說我們是靠運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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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嘉恩沒有回答,她已經拔足狂奔離開。幾經辛苦回到家裡,母親剛巧不在家,於是她就躺在大廳的沙發上歇息;混混噩噩的,又想起自己今日不停的探究「六月四日」,實在超出了腦袋的思考極限,最後還要被那個瘋丐這麼一嚇,這刻她真的覺得很累了。可是嘉恩仍是有一點不能心息,於是又打開書包,到「大中百科事典」搜索「文運」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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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是,理所當然的出現了一大堆沒有相連關係的「文運」資訊,嘉恩不禁苦笑了。這時她的父親下班回來,見自己的女兒一臉苦惱看著書包,心裡忍不住疼惜,問道:「怎麼了?讀書辛苦嗎?不如先休息一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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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恩抬頭望著父親,想起自己的父親是政府的公務員,於是問他:「爸爸,為甚麼我們的曆法會沒有六月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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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一呆,原來自己的女兒只是又為一些怪問題而苦惱,不由得失笑一下,答:「我也不知道,而且這是已經沿用幾千年的曆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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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裡面沒有這一天的記錄嗎?」嘉恩不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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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怎會有呢?本來就沒有這一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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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恩賭氣:「政府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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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聽見了,不由得正色向嘉恩教訓:「現在的世界政府已經很好了,自從統一地球後,所有的地方都發展得更加繁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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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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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恩敷衍,她一向不喜歡父親這種性格,於是就乾脆躲回自己的睡房。這時睡房內的電話響起鈴聲,嘉恩應了一聲,房內中央立即顯示了一個男生的立體顯影,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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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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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立?」嘉恩喜道,阿立是她一直心儀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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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做甚麼呢?」阿立笑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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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在想著為何會沒有六月四日囉。」嘉恩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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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四日?」阿立揚一揚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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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為甚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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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曾經在 EURT 的搜尋引擎內看過相關的條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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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真的嗎?」嘉恩喜出望外,同時間立體顯影旁邊多了一個圓形的光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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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向跟你說、EURT 的搜尋能力是最優秀的嘛,至少比 google 98 要快。」阿立搖頭笑道,嘉恩臉紅,又看見光屏列出一段關於「六月四日」的文字。原來公曆沒有「六月四日」這一日,是源自古時宗教的一個傳說,當時一位西方先知向信眾說六月四日是一個不祥之日,因此後來有份參與制定曆法的後人就棄用六月四日、並將六月三日及五日定為假日,讓大眾上街狂歡慶祝,避免邪惡乘虛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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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楊老師的說法是真的呢。」讀完後,嘉恩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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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老師?」阿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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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我向他請教,他也有提過類似的傳說,可是他自己卻不相信。」嘉恩的眼神有些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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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一輩人就是喜歡讀死書的喇。」阿立和應,又問嘉恩:「怎樣喇,現在你的疑問終於完滿解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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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恩點點頭,看著阿立的笑臉,只覺得這一刻真的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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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長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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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安全情報局國民資訊分析部隊員 9527 舉起右手,情報局長官 0028 來到他的身邊,問:「9527 ,怎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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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官,國民編號 3710 2675 9001X 、鍾嘉恩對『六月四日』的探索終於中止了。」9527 匯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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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止的原因是?」0028 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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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接觸到我們預先安排的EURT 的條目、並由國民編號 1826 0987 2637A 郭子立輔助,最終確認眼前的資訊為真,於是停止繼續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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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0028 嘉許,細看 9527 工作檯上所列出的相關資訊,又說:「那個乞丐也是時候送去老人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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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已經交由國民運送部交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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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0028 點頭,再看了其他資料一會,最後拍拍 9527 的肩膊,說:「繼續好好觀察這個鍾嘉恩,直到她進入『歡樂天地』為止,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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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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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27 大聲應道,這是長官特別指使他的任務,令他倍感光榮。其他的分析部隊員看到長官如此重視 9527 ,心裡也只能恨得牙癢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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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8 在分析情報局逗留了一會,就乘搭地下電梯離開。臨別前他吩咐高級分析部隊員替他注意 9527 的一切行動,若有任何異動必須立即向他本人匯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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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十五分鐘後,0028 來到了世界政府總部的一個極密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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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所有世界政府的實質領導人將會雲集這裡,開一個關乎世界政府命運的重要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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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的主題是,取消公曆 8 月 10 日這個日子的一切存在。這次他們打算用五十年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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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陷夜中環 - 煮題》
留住你一晚是運氣,留住你一世是學問,談戀愛如是,開餐廳亦如是。
曾經有個朋友的餐廳快將開業,嚷著要我去幫襯。
餐廳開業前不久的一個晚上,跟這個朋友在另一家餐廳吃飯,飯後甜點是糯米糍。
「好食喎,」他說,「係咩味呢?」
是開玩笑還是說真的,如此明顯的菠蘿香味也嚐不出來?
「黃黃哋色,係咪芒果,」原來他真的嚐不出來。連芒果和鳳梨都分不出來的食癡 (白癡個癡) 開餐廳,有人願意開盤的話,一定賭佢一年內執笠。
好彩冇賭,結果十二個半月後才結業。
沒有人說「識食」是一位餐廳老闆必須擁有的條件,但 common sense 真是萬萬不能缺少。
雄心壯志是應該有的,卻不能被雄心壯志矇住了視線,餐飲戰場上滿佈的屍骸是對任何一位準餐廳老闆的警惕;扣埋人工唔使蝕已經好叻,有幾多人投資了七位數字做飲食,最後二十萬賣得番出去已經開心到笑淚縱橫。
有位居於香港的台灣富豪是一家高檔飲食集團的主要股東之一,他曾經說,餐廳要做得住,先要做對市場,而要做對市場,便要做對主題。
來自什麼什麼國家的米芝蓮級大廚或品牌是主題,拉麵牛腩麵車仔麵冰室茶餐廳珍珠奶茶等等等等又是主題。
做哪個主題才好?富豪說,「做自己人生的主題。」
受教了。
有些餐廳老闆的人生主題,叫「重生」。
瑪利曼中學出產過很多女神,廚神卻沒有幾個,這位叫 Tiffany 的女生可能是唯一一人。
灣仔的 Jean May 在疫情下誕生,賣的是講心多過講金的 casual dining,但端上餐枱的菜色是馬會 Derby Room 都被比下去的星級水準;想在 Jean May 訂枱食飯,最快要等到今年九月。
很多傳媒都報導過,主廚 Tiffany 曾經在投資銀行高薪厚職,但就是因為腦內生了一個血管瘤,所以醒覺到不能一生做不喜歡的事,於是毅然轉行做廚師。
坐在距離廚房最近的位置,可以一邊享受美食,一邊望著這位 Tiffany 全情投入工作。看著她笑著慢煮鴨胸的樣子,不由妒忌起來——上天給予一個人最大的禮物,或許就是一個令你醒又唔會令你死的血管瘤了。
又有些餐廳老闆的人生主題,叫「自虐」。
富二代搞餐廳應該怎樣搞的?應該像某家小姐那樣,在什麼地方代理一個牛肉麵回來,在銅鑼灣租個靚位,在朋友圈中碌盡人情卡叫人過來光顧拍照,然後便沒有然後,好好好得閒嗰陣先落去兜個圈浦下頭。
同樣是在銅鑼灣的一家餐廳,這位富二代擺出的是另一種姿態。
有次跟朋友求其在銅鑼灣選了一個叫 Moo Moo+ 的地方喝酒,坐底不久,「呯」的一聲,有客人不小心摔跌了玻璃杯,一地碎片。有個 waiter 拿起了掃把準備收拾之際,一位身穿白恤衫的男生對那位 waiter 說:「你去落單,等我執。」
高大靚仔不在話下,還要渾身書卷氣,掃起地來竟然技巧純熟。「嘩,」我的朋友覺得這位年輕人面熟,「條友做兼職做到嚟呢度?我喺觀塘個 food hall 食晏成日見到佢㗎。」
之後才發現,原來觀塘的 food hall 和銅鑼灣這家餐廳都是他開的店;再經查證,這位叫 Wilson 的,其家族是某位行家的大客,身家數以十億計。
係咪癲咗,富二代喺餐廳掃玻璃碎。
滿身銅臭的我,自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巴結富二代的機會。「你咁有米,攞間 franchise 返嚟做仲好玩啦。」
他笑得很迷人,語氣卻非常認真:「香港人應該做番香港人嘅 brand 嘛,有一日外國人問番香港人攞個 franchise 嚟做,你話幾威。」
還有些餐廳老闆的人生主題,叫「唯美」。
為同事慶生,餐廳我都選好了,壽星女卻問大家:「你哋介唔介意去旺角?」MK 是香港的一部份,當然願意到極點。
去到餐廳,打扮得一身仙氣的壽星女坐立不安似的;舉頭的時候左望右望,低頭的時候那濃濃的睫毛則在微微閃跳,明顯在等待什麼。
其實餐廳在太子,但看得出老闆還是竭力地希望擠出一些 MK 的味道,但 MK 得來又有點王家衛的 2046,牆上懸著的霓虹燈字體好像在某個失落的時空似曾相識;每一寸空間都有玩味,每一個細節都想吸睛,老闆應該是個唯美主義者。
餐廳的名字是張國榮的一首歌名——「芳華絕代」。
「喂,生日快樂。」突然有位長得像中田英壽的男生在壽星女的肩膊上拍了一下,她緊張的門牙幾乎把沙嗲的竹籤都要切斷了。
原來他就是芳華絕代的老闆,原來他就是那位唯美主義者,原來他就是她一直在等的人。
他叫 Norman。
還有更多「原來」。
原來 Norman 是港大畢業的 architect,原來餐廳由他負責設計。
原來同事與 Norman 在港大認識,原來同事一直暗戀他 (這個是我猜的)。
「係呀,我哋嗰陣好有緣,」Norman 回憶著,「大家唔同 faculty,但我成日都見到佢。」
「你成日見到佢,」我看透世事了,「咪即係佢成日吊住你尾囉。」
話音剛落,壽星女在枱底狠狠的踩了我一腳,眼神仍然帶著仙氣。
然後,有另一股仙氣突然飄了過來,有對白滑的玉手繞在 Norman 的肩膊上。同事看到這個女的,極度不自然的 hi 了一句;這一句 hi,像一壺滾水倒進冰桶內,響起了噼哩啪啦的碎裂之聲,應該是心碎的回音。
故事最後的「原來」,是原來 Norman 有女朋友。
自虐、重生、唯美,其實是人生一步一步的必經階段,希望最終可以做到芳華絕代。
所謂「芳華絕代」,就如黃偉文寫的歌詞一樣。
「顛倒眾生,吹灰不費,」人只要有自己的主題,就算再微不足道,都可以「艷與天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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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香琴逝世 】
MeWe版本:http://bit.ly/3rUvdXF
收到李香琴逝世的消息後,我走到睡房的書架上,找回放在資料夾內的一篇30年前出版、刊於《壹週刊》的琴姐訪問影印本,我知道,我有很多事情想寫下來。
第一個原因,是琴姐跟已故的譚炳文一樣,她於香港電視業的地位舉足輕重,令人難忘的演出多不勝數;其次,一直覺得,琴姐的外型、打扮,甚至聲綫,與已於多年前離世的嫲嫲有點相似,這是小時候在嫲嫲家看電視時見到李香琴之後的既定印象,興許她倆經歷相似,都是30年代出世的女性,再由中國大陸遷居來到香港,所以或多或少都散發同類氣息,也可能,是我一直都很掛念自己的嫲嫲,所以望見琴姐,都會有點親切感,所以想以文字向琴姐致敬。
我由傍晚六時許開始動筆,寫了數小時才完成,因為琴姐瓣數多,而且記憶總是不可靠,她當打之時,都已經距離今天很遠了,得一邊寫,一邊花時間考證,收筆一刻,很疲累,但這些零碎的資料,都值得紀錄下來,讓後人參閱。
感謝琴姐生前為電視迷帶來那麼多美好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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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唔好怪我第一句就同你講再見,因為我真係專程嚟同你道別㗎!」
從影多年的資深藝人李香琴,周一(4/1)中午不幸於伊利沙伯醫院離世,終年88歲,縱橫演藝圈60多年的繽紛人生,正式劃上句號,收到新聞短訊之後,立即在串流音樂平台重溫陳輝陽經典作《三千年前》(2007),「琴姐」聲演陳慧創作的對白,情感豐沛,聲線淒酸,一句「我失去嘅嘢實在太多啦!」,一句「你一定會好唔捨得我!」,配合關淑怡演唱的「趁熄滅前,還可一見」,對照這則消息,倍覺傷感。
「我記得,你同我去過嘅每一個地方,嗰啲地方,統統留喺我心裏面。」
其中一個地方是澳門的平安大戲院,那裏是她開展演藝事業的起點。
李香琴原名李瑞琴,祖父李亞敬舊時於廣東和澳門一帶經商,經營海產和賣米生意,家境富裕。琴姐於順德出世滿月後,父親李炳光舉家遷往澳門定居,據知李父經營錢莊及紙料生意,共有5位太太,而琴姐是家中長女,被視為掌上明珠。
原建於澳門亞美打利庇盧大馬路的平安大戲院,是李香琴演藝事業的起點。
30年前,因為拍攝亞視節目《向每顆星致敬》 (https://bit.ly/2JLjt8y) ,琴姐坐船過大海重回成長地,憶起往事。「就係呢間戲院,改變我一生嘅命運,以前任劍輝、白雪仙經常都喺度演粵劇嘅,咁阿嫲帶我嚟睇戲啦,睇睇下,我自己愛上咗粵劇,就算阿嫲唔帶我嚟,我自己都靜靜嚟呀,有功課都唔做,掛住嚟睇大戲,鍾意學戲,經過好多轉折,就搵到個師傅(小鶯鶯)學戲,學咗半年左右喇,師傅介紹我踏台板。真係橋喎,我第一次踏台板亦都係喺呢間平安大戲院。」時為一九四六年,當時琴姐才14歲,但大概由那時開始,便沒有想過要做「正印花旦」。「我認為做『正印花旦』壓力好大,點解呢?因為啲人會睇你做得好唔好,冚唪唥(焦點)都喺自己身上,如果做『第二花旦』就唔係咁喇,(如果)你個『正印花旦』演得跩啲,我做得好啲,就可以蓋過你,我幾有滿足感!」
何以演大戲會漸漸走進大銀幕?就在「糴梅香」(初踏台板之意)之後一年,即一九四七年,琴姐跟着盧冠廷父母(盧海天與養母譚秀珍)所屬的戲班「日月星劇團」到越南和新加坡做大戲,同行的還有「關師傅」關德興,後來關德興先返港拍戲,之後給琴姐寄信,指可以介紹她拍戲,琴姐開心到彈起,因為她會幻想自己有機會跟偶像張瑛、白燕和梅綺合作,豈料一入片場演出的銀幕處女作是《黃飛鴻大鬧花燈》(1956)(https://bit.ly/2MCw1Aj) ,飾演侍婢菊香,片酬三百,之後又經羅劍郎引薦,於電影中扮演奸角,憑《鴛鴦江遺恨》(1960)一「奸」成名,直至遇上「西宮」角色,大戰「東宮」余麗珍,獲得「一代奸妃」和「西宮琴」的稱號,迎來第一個事業高峰。琴姐曾在電視節目《正識第一》(2011)透露,為了演好奸角,要望鏡苦練:「走去睇住塊鏡講對白,修嘴型,修眼神,咁樣慢慢練番嚟!(如果演)陰毒,額頭要收細,連講說話(語氣)都唔同!」
此後,因為粵語片市場興旺,琴姐相當搶手,非常多產,更試過一年最多拍過50齣戲,但她坦言初出道的時候確實有捱過苦,因為她屬於獨立演員,沒有後台撐住。「關師傅唔可以部部帶挈我,我又唔打得,打戲都係搵任劍輝、于素秋,我又冇大老倌帶住,任冰兒都有任劍輝,譚倩紅都有方艷芬。試過有一次,我連接兩部戲,後來通告改咗,入到片場先知兩個(角色)都換咗人,我問導演點解要換人,佢反問我:你有冇大老倌帶住?我咩都講唔出。」
後來,父親李炳光因生意失敗,家道中落,琴姐要負起養家責任,為了令父母弟妹有更舒適的生活,於是只好甚麼片約都接受,那怕是別人不願意飾演的奸角,一樣去馬,甚至知道別人拖欠她片酬,她依然不敢投訴,生怕將來再沒有機會演出。可是,無限忍耐沒有讓琴姐好過,當她的戲愈演愈多,片酬由最初三百元升至二千五百元時,電影公司卻嫌她騷錢貴,找了另一位演員頂替,當年專訪裏公開名字,那人是羅蘭。演藝圈從來現實,三分努力七分運氣,當她在電影圈前景暗淡時,其實粵語片亦逐漸式微,取而代之的是電視製作,無綫電視啟播後兩年,當時36歲的琴姐順理成章往九龍塘廣播道尋找機會,先加入無綫,拍過劇集《錄音機情殺案》後,一九七○年轉投麗的映聲,拍攝《家春秋》,數年後又回歸大台,由一九七二年開始成為《歡樂今宵》的台柱之一,另外亦不斷拍劇:《狂潮》(1976)、《家變》(1977)、《網中人》(1979)、《親情》、《輪流傳》(1980),數之不盡,套套經典。
琴姐憑眼神、面容和聲線,能夠將陰險、淒涼、霸氣、嬌嗲、滑稽、慈祥的角色演得入木三分,角色是她,她就是角色,在鏡頭前那種揮灑自如,你未必記得劇名戲名,但一講起,畫面就會浮現。如《無頭東宮教子鬧金鑾》(1961)扮演西宮,大戰「東宮」余麗珍,或者《還看今朝》(1990)的姚文珠,令人狠得咬牙切齒,欲當街指罵;又如《輪流傳》(1980)和《流氓大亨》(1986)扮演慈母,面對命途多舛的人生,有苦自己知,總是含住泡眼淚,淒涼得教人鼻酸;當然還有在《他來自江湖》(1989)的「靚姑」,有一幕她與何鑫淼(周星馳飾)在何英彪(吳孟達飾)面前唱雙簧 (https://bit.ly/2Lq5xkF) ,或者於《家有囍事》(1992)裏扮演奶奶大叫「世界末日啦!」,總是睇一次笑一次,多年不變。
說霸氣,又怎能不提《倚天屠龍記》(1986)的滅絕師太,以及《碧血青天楊家將》(1994)的佘太君?還有晚期她在《溏心風暴之家好月圓》(2008)飾演的甘佘君麗,一句「唔使驚,嫲嫲喺大廳」絕對見字如見聲吧。這邊演活傳統價值觀下的中國女性,其實曾幾何時,她亦試過跟歐美時尚接軌,譬如《彩色人生》(1979)扮演模特兒公司老闆娘的Mary,每一集都更換造型,媲美繆騫人的《甜姐兒》,應該沒有很多人看過;某年在亞視台慶夜穿金色吊帶舞衣「惡搞」麥當娜(Madonna)跳唱《Vogue》,盡顯其時尚大膽一面,原來是很多人的Best Kept Secret。多才多藝就是如此,因為琴姐很年輕的時候已明白,要在戲行生存,除了專業,還是專業。
在興盛時代的無綫打滾十多年後,琴姐已非常有名,但為了還人情債給周梁淑怡(時任亞視行政總裁),1990年決定過檔,那時她在大台的最後一套劇集,正是《他來自江湖》,她記得拍到最後一集的時候,時任無綫高層李沛權搭着她的膊頭,就要為她開「期票」:「琴姐,兩年後就要返嚟喇,使唔使簽定合約?點知我過咗亞視,李沛權都跟埋過嚟,到我再續約(亞視),佢又走喇,所以做人真係唔使咁認真!」就是這一句話,反映出琴姐當年受訪時的心境:名氣、錢財如浮雲,放過自己一馬,別太着緊,因為在這一行打滾了數十年,有甚麼事情沒見過呢,執念只會令自己活得不開心。
她享受演出,但心頭不高,沒想過要做女主角。「我入戲行,阿爸同我講,結婚,未必嫁得好,你鍾意做戲就做戲,話總之搵到食就算。我從來冇諗過做正印,做二、三幫已經心滿意足喇!」這段說話,摘自1992年10月16日出版的《壹週刊》「金峯集」專欄,當時負責採訪的是李志豪,2016年他離開壹傳媒的時候,職位是《壹週刊》社長。重讀這篇30年前的人物專訪,會看到琴姐的人生觀:人生不過是一場夢,不用太認真,更不可有風駛盡𢃇。
「我哋呢行真係偏門嚟㗎,你唔知幾時會唔紅,亦唔知幾時會紅,諗都諗唔到。所以我覺得紅嘅時候唔好太得意,唔好(畀)勝利沖昏頭腦,唔係咁樣,一跌咪好辛苦囉!」賺到錢,生活過得去便可以了,琴姐當時認為自己條命已如打牌打到北圈,剩下的,都是Bonus,沒有很多事情可以傷害她,就算以往吃過的苦頭,變成回憶後亦只剩下快樂的片段。「我好樂觀,從來冇恨自己可以有家財億萬,我經常覺得,唔好成日諗住人哋坐Benz(平治)230,我就要坐450,咁樣成日都唔會開心。」
惟獨有一件事,任時日過了多久,她仍然放不下,那是母親突然去世。一九六五年某夜,琴姐在戲院看戲,突然銀幕上出現了一句字幕,大意是:「李香琴,即出門口,有人找你!」
此話一出,現場霎時間亂作一團,琴姐以為是否有人整蠱自己,當她走出戲院門外,赫然見到妹妹正在等她,原來是她的媽媽因為心臟病發過世。「佢個心唔舒服,醫生以為係胃病,打完針之後半個鐘就死咗。」這件事對琴姐打擊很大,因為她還以為自己終於可以讓母親過得好一點,但計劃從來趕不上變化。「我啱啱儲夠錢喺太子道買咗層樓,屋契寫咗佢個名。」自己無法見到母親最後一面,成為一生最痛,但也知道那是每個人的必經階段,所以很早已吩咐女兒,如果有一天自己口齒不清,或再不能照顧自己時,便送去老人院,不要為家人添麻煩。今天看新聞,知道琴姐在女兒陪伴下撒手塵寰,生離死別當然教人傷心,但她的精彩一生,將會永遠刻在大家的心底裏,永誌不忘。
原文刊於《香港01》:http://bit.ly/3orZBq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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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1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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