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共濟會的陰謀
幾經辛苦,所有救生艇也下海了,但有兩艘在混亂中掉了下海和損壞了,其餘的救生艇在絕對武力下勉強補回損失。
一時二十分,船首快被海水覆過,劉俊文收到了最新點算報告,大約還有一千一百人在船上,幸好,在場的女人和孩子都坐上了救生艇。船員仍在發派食物和烈酒,每個人也穿上了救生衣,盡量的集中在船尾位置,一千人的體重希望可以多撐一分鐘,但其實也是聊勝於無。
正在趕來的加洲人號,應該會在兩點前到達,但也太遲了,即使加洲人號能夠接載到乘客,但乘客要轉移到加洲人號上,也需要時間,兩者體積相差太遠。
加洲人號需要放下救生艇,乘客登船需要時間,更麻煩的是在鐵達尼號沉沒時,會造成拉扯效應,小船上的人很可能會被拉扯進海底,加洲人號在沉船前需要離開鐵達尼附近。
也就是說,大部份人需要在水底堅持一定時間,最原本的記錄是,只要在水下待上兩分鐘到三十分鐘便會死亡。
計劃趕不上變化,保鮮紙的效用先不說,數量本來都不夠,他只好下令,讓願意早點下水的人包上保鮮紙,整整一千人都在船尾待著極不實在,當船體沉沒時,能立足的位置便更少,而船體開始傾斜便更少地方能站人,在電影中很多人是拉扯不住,在高空撞擊到船,又或者掉海而死。
船長史密斯死亡後,整艘船的指揮權便落在大副亨利和備受敬重的安德魯身上,但兩人都看著劉俊文,因為他一直的未卜先知,佈局和控場讓他們開始倚賴了他。
「所以情況就是這樣,我們需要分成三批人,第一批是當加洲人號到達時首批登船的人,其次是包上保鮮紙,在沉船前提早下水堅持的人,最後是沒有保鮮紙,待在船上等待完全沉船再求生的人。
我估計第一批人數量最多是四百人,而第三批人,能在沉船時堅持到最後的應該不到三百人,所以要提早下水的,便是餘下的五百人了……
問題是,誰是第一批,誰是第二批,誰是第三批……」劉俊文深呼吸了一下,吐出了這艱難的決定。
在場的幾人也默不作聲,在女士和兒童優先後,這班成年男人,誰更有權利活下去?明顯第一批人是最安全,其次是第三批落水時間最後的,那誰會肯當第二批存活率最低的?
誰都想活下去。
為什麼不是我活下去?
你有故事,你有家人,你有苦衷,我沒有嗎?
難道我是個平凡人,便要優先去死嗎?
劉俊文回想起論語中,不患寡而患不均,公平,從來都是最難。
有槍在手,這裡是劉俊文說了算,亨利和安德魯不作聲,因為執行比起決定,罪惡感相差太遠,誰想下一個別人會因此而死的決定。
即使劉俊文不屬於這世界,但也讓他沉重萬分,這畢竟是條人命,他彷彿能看到,下水的人在死亡前狠狠盯著他的眼神,裡面控訴著,為什麼是我?
時間已不容許劉俊文再思考,他裡海突然浮現出李倩盈的說話:「劉俊文你最大的缺點就是猶豫和拖拉,有些事你是必須做的,便不容你想太多,愈是拖拉,你的選擇便愈少,倒不如乾脆的下定決心,人生不是你寫程序,可以做到完美,當刻是最好的,問心無愧的便做吧。」
他拿起了威士忌,狠狠的灌下半瓶:「所有船副都過來,以下的事,我只說一遍!你們只有十五分鐘去執行!
把所有有家庭的男性乘客聚集起來!當加洲人號到達時,他們第一批登船!年老者優先!這批人集合在船的右側,加洲人號會從那個方向前來,將他們排成三條隊,先到先上船,上不了船的,便是天命了,不服從者,你們處置!
服務員長,把其餘船員集中在船尾,他們需要堅持到最後,與船共存亡!但能活下來的機會不低!不服從者,你們處置!
其餘的人,便是中途下水的人!你們要保證他們能拿到最少一瓶酒,告知他們每隔一分鐘便喝一小口,還有下水前要吃得足夠,保鮮紙給他們用,下水後不要亂動,找一些浮木穩住,我會讓加洲人號在沉船下優先救這批人,而這批人集合在船的左側!
這批下水的人,如果不幸身亡,我會讓他們得到五百英鎊的賠償,而能活下去的人,可以獲得二百英鎊的獎金!要他們寫下想交付的親人名字,我妻子的養父是美國的金礦富豪詹姆斯布朗,我以性命保證這筆錢是有效的!
第一批和第三批的人,不置獎金!但任何身亡,我也不會讓他們的親人難受!
我不敢說自己這個決定是不對每個人都公平,我只有一個保證!
第一個自願下水的人,會是我!」
最後一句,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為之一驚,原本聽著有質疑的人,也不再作聲,下決定的人,站在最危險的位置,就像一個站在最前的將軍一樣,要死,他也是最大機會先死的,既然沒有更好的決定,倒不如跟隨一個不怕死的人,勇敢的戰下去。
安德魯補充了一點:「各位盡量要人群以十人或二十人組成,下水後圍在一起求生,方便搜救隊伍救援!」
劉俊文感激的看了安德魯,有他在,他並不是孤獨一人。
下了決定後,劉俊文給安德魯遞上一支香煙,不抽煙的他也拿起一支,安德魯說:「你是第一個,我是第二個,你並不孤單。」
劉俊文搖了搖頭:「不,你不可以下水,我妻子生死未卜,要是我有事,請你照顧好她,這是我的心願,還有,記得我之前給你提過的事,第一艘船,請以我的名字去命名。」
安德魯欲言又止,最後平靜的答應說:「第一艘船,下水禮你要在場!你的構思,你要親眼看到!」
「不不不,你覺得我還有膽子再登上郵輪嗎?我想我連冰棍也不敢再吃了!」劉俊文笑說。
兩個視生死於道外的人,在混亂中,抽著煙喝著酒談著笑。
突然劉俊文想起了一件事,他在甲板上找尋了一陣子終於找到了,他想親耳聽聽,那四名音樂家的最後演奏。
悠長的琴聲,在漆黑冰冷的太平洋中迴盪著,帶著悲傷,絕望,冰冷,像說著一個故事。
劉俊文是唯一一個認真聽著他們音樂的人,當他們奏完一首時,劉俊文上前道:「紳士們,能讓我再聽一次Canon in D嗎?那是我和妻子在結婚時的進場曲。」
為首的小提琴家頓了一頓,看向另外的三位同伴,他們都知道劉俊文,微微的點頭後,小提琴數著一二三四,一首悠揚的樂曲演奏起來。
劉俊文坐在甲板上,心道,現場版只有我能聽到了倩盈。
一時五十二分,加洲人號靠在鐵達尼的旁邊。
二時十四分,加洲人號接載了四百多人便駛到另一邊船側。
海水沉沒到船中央,劉俊文穿著救生衣,拿著船上最貴的威士忌,將煙頭熄滅,大喊:「諸位,人死有命,富貴由天」然後便走進了水中,一邊下水一邊心想,到底這句翻譯成英文,他們聽到的是什麼?
一陣刺骨的寒意讓他完全清醒,他深呼吸一口氣,盡力的游到浮游物上,早起的鳥兒有蟲吃,他找到了一塊巨型的木板,勉強的翻了上去。
漆黑的海洋只有月光和加洲人號的探射燈照亮。
平躺在木板上,仰望星空,浪漫,要是有暖氣便好了。
慢慢下水的人也靠攏起來,還在一早準備了大量的木材,近乎所有人也可以找到浮木,但要能躺上去便要看運氣了。
鐵達尼的船身很快便斷開兩截,一端沉入水中,另一端留守的人,在尖叫聲中緊緊抱住了船體,不到五分鐘,整艘船便沉進海底,這是二時二十八分,比起原定時間,遲了八分鐘。
沉船時帶起的浪,讓劉俊文再次沉入海中,他凍得完全沒有感覺,只能咬牙的喝了一口酒,連叫喚的力也沒有了。
這時傳來了系統的聲音。
【恭喜宿主完成主線任務,見證鐵達尼號沉沒,正在計算完成度……
完成度為92%,獲得S級隱藏獎勵,宿主可隨意選擇一件鐵達尼號世界內的物件,只項物件可由宿主完全支配。
支線劇情計算中,卡爾的戀愛,完成,恭喜宿主獲得卡爾的饋贈,海洋之心,宿主需要再次進入鐵達尼世界領取,是項物品不能帶出電影世界外。
支線劇情計算中,安德魯的救贖,完成,恭喜宿主獲得安德魯的饋贈,加勒比航海圖一張,宿主需要再次進入鐵達尼世界領取,是項物品不能帶出電影世界外。
隱藏劇情,露絲與傑克,請作答以下問題,期間宿主將獲得系統保護。
題目:在沒有奇遇之下的傑克和露絲,最終能否走到一起,構成愛情的因素是什麼,讓兩人走下去的原因,又是什麼?】
暖和起來的劉俊文無奈的想吐糟系統,在冰海中作答題目,已經不是不夠體貼來形容,而是不禮貌了:「最終走在一起了,系統你也看到了,而構成愛情嘛,長話短說好了,愛情需要緣份,需要爆發點,需要溝通,需要衝動,還需要大量的傻!
兩個人的生活,並不是結合起來享受大家現有的東西,而是認為對方可以在未來和自己架構起屬於兩個人所期待的世界。
露絲有自己的世界,傑克也有自己的世界,要讓誰進入自己的世界,也是不可能的,唯有創造出一個適合兩人生存的世界,這愛才能成立。
只要相信,那愛情便出現了,最終是否有好結果,不重要。
怎樣,系統,在這冰冷的大西洋,能作答出這樣的答案,算不錯了吧!」
【正在判定宿主作答……宿主通過考驗,系統將會回歸後進行升級,屆時將開放鐵達尼世界,宿主可隨時花費積分進入世界】
【觸發連續任務,共濟會的陰謀,進度0/7】
系統保護在說完後立即消失,劉俊文再次被冰冷充斥全身,心中暗罵了系統的祖宗十八代,但這冰冷也讓他清醒起來。
共濟會的陰謀……這是什麼鬼,在鐵達尼的世界中,有說過共濟會嗎?他想起了在網上看過的零碎資料,加上可疑的幾點,史密斯船長的死亡,四位不擇手段的殺手,這一定有什麼聯繫。
「原來如此……鐵達尼號的沉沒,不足的救生艇,消失的望遠鏡,罷工事件,首富之死,逃過一死的摩根……這佈局,真是妙啊,共濟會,難怪可以控制世界……」劉俊文念念道。
隨後一盞燈光照射到他身上,加洲人號的救援到了,安德魯在救生船上喊著他的名字,躺上船的一刻,他便暈死過去,這一冷一熱的系統照顧,真是他媽的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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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
終於終於完成了,拖了這樣久,不是我懶,而是我真的太累了……
每天一篇的《長傾不見》,再加上《好久不見》,再加上開通Patreon後的《獨家長傾不見》,因為大家支持而衝動開始的Patreon每天獨家《兩個人的酒吧》
我真的盡力了,為了自己,也為了大家,今天我寫了下午的散文後,我想吐,腦子不斷說很累很累,近乎不能工作
但我知道,這些東西,這幾年我任性享樂的期間,早就應該寫的,現在只是還回債而已,作為一個作者,現在的我還是不夠稱職。
《離婚革命系統》暫告一段落,短期內不會更新了,而往後的主線也會是電影世界,我寫得很開心。
下一部電影,這段時間你們有興趣可以去看看
超完美社區(Vivarium),這是一部驚慄電影,謎題超多,而共濟會的陰謀,希望有生之年我能寫完,至於……西遊記,會有,但會在超完美社區之後!
為什麼我這樣心急,因為……我明天要連載另一個新故事了
《是我,殺了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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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我念的是三峽的住宿學校
從那時候起,我時常聽見別人
聽不見的聲音
現在我點著蠟燭
在黑暗的房間上網
聽著恐怖之夜的電台廣播
讀一本描寫日本青森樹海的山友
發現無名屍骸的現場紀實
這位山友膽子很大
他發現上吊的死者
第一時間的反應是
冷靜的站在對方懸空的腳下
找尋有沒有可以
證明死者身分的物件
「山裡有各種有趣的聲音,大部分都是動物的叫聲。像是貉、松鴉都很會模仿聲音,時常會在山中聽到的嬰兒哭聲就是松鴉的叫聲。你說砍樹聲嗎?貉的話應該很會模仿吧,這些事情都很常見,不過只有一次,我聽見一種從來沒聽過的聲音。」——<養鷹人的經歷>
我曾經被一個耳邊的聲音誘惑,從傍晚六點的陽明山第二停車場走進陽明山國家公園,那天是星期一,所有公園的管理人員都休假,剛下過一場大雨,我從大學生的夏令營文學營隊會場走出來,當時是去分享我的文學寫作歷程,活動結束後,我不假思索的徒步走進陽明山國家公園,接下來的三個小時很精采。
不知不覺就天黑了,夜色來得非常快,沒有路燈,我沒有手電筒,沒有照明設備,沒有礦泉水,一個人摸黑徒步,逛陽明山國家公園,我被一種屬於山的氣息所誘惑,被那個聲音所誘惑,那聲音可以來自我的內心深處,黑暗的,又挑釁的語氣。
你敢不敢一個人走進去探險啊?
我清楚記得,下雨後的夜晚是有月光的,雲層有點厚,月光不是那麼皎潔,而是淡淡的,像螢火蟲灑著亮粉一般,樹木遮去了大部分的視線,能看見的天空很有限,我一個人完全不會感覺害怕,筆直的走進一般遊客會走的道路。
看不清楚路標上的字,當時的我還沒有智慧型手機,你不可能查 google 地圖,是那樣的時代,在夜晚被聲音誘惑,獨自走進山林,可能是想要試試自己的能耐究竟到什麼樣的程度吧,這是我靈魂深處的某種劣根性,又或許是家族遺傳的賭性堅強,如果不放手一搏,又怎麼知道你猜測的結果是否正確?我時常這樣和大腦裡的聲音相遇。
奇妙的是,明明視線很微弱,我還差一點走進水溝,有些地方暗到你要伸手去摸,你還不確定自己摸到了什麼,是樹幹,是路旁的座椅,是動物嗎?還是看不清楚臉孔的人?你問我會怕嗎?
我當時也有想過這個問題,我該不該害怕呢?如果遇見的不是人,那我該怎麼反應才好,我既然已經決定走進來了,就沒打算一定要活著回去。其實陽明山國家公園也沒有那麼可怕啦,這裡又不是中央山脈,只是我沒有這樣放任自己遇險過。
在無人的公園裡漫遊,說不定有人遇見我,反過來以為我才是鬼,那也是合乎道理的,因為這個時候,不該有人會出現在這裡,才曉得其實公園的管理還滿鬆散的嗎?大概是因為它並不是私人所有地,我也沒有看到類似監視器或自動照明設備,憑直覺走,好像是由上往下走,感覺坡度有微微的傾斜。
其實進入夜晚時分,沒有燈光的國家公園很美,我無法形容那種帶著幽魅的美,很多東西的外觀好像包覆著透明發亮的物質,跟平時白日的氣氛差很多,彷彿是另一個世界的陽明山,而我已經不在人間了,介於陽世與陰間,無法被定義的異界,有很多東西會跑出來玩。
當逐漸適應周遭的黑暗,我的視覺也變得有點怪異,我其實能夠捕捉前方移動的鳥類或昆蟲的形狀,牠們移動時的軌跡,而有一些模糊的形影,像一團霧似的,跟著我的後方,他們彷彿竊竊私語著,那個人怎麼一個人跑來了,他們的動作很輕,輕到你根本無從覺察,我不是從腳步聲感覺到,也不是呼吸,他們既沒有腳步聲,也沒有飄出呼吸的氣息,純粹是感應,你知道他們就在不遠處,只是他們沒有形體,既摸不到,也看不見。
那時候我處於感官無限放大和稍微有點恍惚的精神狀態,我剛才說過了我沒有智慧型手機,所以無法拍下照片,那麼暗如果不是專業相機,能夠調整光圈,我想什麼也拍不到吧,中間也有遇到松鼠,沒有遇到猴子,有遇到流浪狗,但狗對我還算友善,簡單吠了幾聲,就走遠了,我還是繼續往前走。
我想陽明山公園一定有好幾個出口,我選擇了一個方向,就繼續走下去,我並沒有想太多,我也沒有想到今晚該如何回家,我家位於新北市的新店,我自己一個人住,並沒有告知家人我要探險的事,想也知道任何人都會把我給拉住,覺得我的行為很奇怪,覺得我為什麼要冒著危險做這種事,但我當時沒有想太多,我只是享受被那個聲音誘惑,並引導著前進的狀態,只有我一個人的陽明山,沒有半個人在附近,至少方圓二公里以內,我確定自己是絕對的孤單,這點讓我感到很安心。
走累了,我把背包放在地上,地上有點潮濕,夜氣從地面緩緩上升,氣溫比剛才驟降了幾度,我把外套穿上,坦白說,是有點冷,風並不大,一切安靜極了,我坐在路旁的長椅,往著微明的方向發呆休息,聽夜鴞的叫聲,呼嚕呼嚕,唔~~唔~~有點療癒和安心,我真的不知道走了多久,有點渴了,我試著喝一點路旁的積水,因為也沒有別的選擇,一路上連插上電發亮的自動販賣機都沒遇上,我的背包還有一包餅乾,最壞的打算才會試著打開來吃,打定主意今晚在陽明山公園過夜也無妨,我都不怕有蛇了,難道還怕有鬼嗎?
現在想起來應該要帶支錄音筆的,山林裡的聲音真的很舒服,當你感官放大的時候,會聽見很多平時聽不見的聲音,流潺的水聲,樹葉和樹枝相互摩擦的聲響,不同方向的蟲子的鳴聲,或是心血來潮的大合唱,鳥兒從林間飛過時,翅膀振動的聲音,遠方不知道傳來無法辨識的聲音,我以為會聽見有人在說話,但並沒有,我感應到的那些東西,基本上是和善的,他們應該是一直住在這裡吧,我不知道要怎麼替他們命名,精靈或山魅,幸好我不是遇到魔神仔,如果真要遇到的話,搞不好你根本沒機會看到這篇故事,也許我已經不存在於當下的時空。
我只記得注意腳下的每一步不能踩空,沒有人會來救你的,那個聲音對我這樣說,我深知自己的處境,所以更要小心,持續放大我的感官,把自己想像成夜行性動物,雖然我記得去動物園的時候,夜行館總是特別的臭,因為那些夜行動物身上的腺體很發達,牠們應該是利用自己的腺體所分泌的味道在行動之中做了記號,牠們的嗅覺通常是比人類更加敏銳的,我也嘗試去嗅聞我周圍的氣味,去感受風吹過來,樹木所散發的氣味,夜晚的花朵的氣味,樹汁的氣味,動物糞便的味道。
這時候當然不可能出現食物的味道,比方像是泡麵或鹹酥雞,如果有的話一定是幻覺,基本上在無人的山徑上你不可能遇見超商可以買到的食物,或是夜市可以找到的小吃,還有鬼也不可能吃這些東西,我深信自己暫時還沒有產生幻覺的狀態,在電影裡面倒是看過,認真肚子餓的時候會有幻覺,極度恐懼的時候也會有幻覺,如果遇到有魔神仔想整你,那個時候幻覺會像 3 D電影一樣,要什麼有什麼,簡直就是《帕納大師的魔幻冒險》。很抱歉,那段時間裡除了我和那團和善的東西以外,什麼也沒有發生。
其實是下山以後才去推算自己大概走了多久,走了多遠。的確很享受這種一個人探險的感覺,算是選擇了一個相對安全的區域和範圍,雖然傍晚之前下起宛如颱風雨的短暫驟雨,但夜晚不再下雨,儘管多雲,看不見月娘露臉,那種寧靜是許久未曾有過的感官體驗,它非常清新怡人,至今回想起來,還是遍布周身的涼意,伴隨著一點點青草的味道,有人說那種味道有點腥,我並不覺得,倒是會聯想到青草茶的味道,我說不上來,也許大腦喜歡這樣聯想吧,大腦有它自己的邏輯,有時自己也控制不住。
你知道嗎?陽明山國家公園裡面還是有民宅的,好像是私有土地和國有土地比鄰相接,我是走了大約四、五公里左右才發現的,原來還是有人住在公園裡,只是我沒有想要試著去敲那戶人家的門,我有看見門口有一輛車停在那裡,用帆布蓋住,屋內似乎有燈亮著,又偏暗淡的光線,也不知是真的有人在家,還是這裡是他們放假時才會回來住,我相信是前者,只是窗外的亮光感受不到一絲溫暖,我並沒有想要向誰求助,我是來探險的,怎麼可以短時間就放棄呢?
只是心血來潮,突然想起這段被山林誘惑的個人經歷,並沒有想要把它寫成故事什麼的。不過,為了節省各位的時間,就直接告訴大家,當晚我究竟是怎麼離開陽明山公園的,這裡還有個小小的插曲,很適合當作鬼故事的開頭,大家應該都聽說過陽明山的幽靈公車吧,就是那樣的氣氛,尤其在獨自一個人上山的時候,印象特別深刻。
其實我膽子並沒有大到真的想要在陽明山過夜,但那個聲音就是誘惑我留下來,愈晚愈好,不要向任何人求助,等明天早上再下山吧,那個聲音這樣對我說,好像他已經瞭解了一切會有的發展和走向,只要相信它,聽從它的指示就好,我完全不用負擔任何恐懼的代價。
不過,走了那麼久的路,我也真的累了和餓了,為了避免有任何突發狀況,我告訴自己非必要不能打開餅乾來吃,以免在求生的階段少了最後可以產生熱量的食物,所以直到離開陽明山之前,我完全沒有從背包裡拿出那袋餅乾,我一直走了大約六七公里處,終於走下山徑來到一處類似產業道路的地方,我也不知道方向,應該有路是通往山下的,我想,這個直覺準沒錯,於是時間來到了接近九點多。
在那條蜿蜒的產業道路上走著走著,我看見一輛公車從我身後緩慢的往前開,我被光亮的車前燈照到,一時間眼睛有點眩目張不開,那輛公車的車內是昏黃的,並沒有把車內的燈完全打開的樣子,我不覺得是什麼幽靈公車,十分肯定它是一輛正在行駛的公車,而司機似乎有看見我,他試圖在前行了二十多公尺處停了下車,並且把前門打開。
我揹著背包加快腳步衝向前去,確定是公車沒錯,司機用手勢示意我上車,我也不假思索的跳上公車,手緊抓著金屬桿子,司機這才開口問我那麼一個人在那裡,是不是迷路了什麼,我說我是一個人走進陽明山公園,我不知道星期一是休息的日子,我想一個人散散心。
司機大哥笑著說,你膽子還真大,不怕遇到什麼怪東西,我說陽明山應該還好吧,難不成你有聽說過什麼鬼故事,司機大哥回我說,那倒沒有,不過我的朋友是開計程車的,他說他真的有遇到過,然後,司機先生問我要到哪裡下車,我說我並不知道這輛車開往何處,請問有地方是通往捷運站的嗎?司機大哥說,下山的話就是往北投,這輛公車原本就是北投和陽明山區的交通工具,所以待會可以讓我在新北投站下車。
我把車資的零錢從口袋裡掏出來投入錢箱之後,就坐在離司機大哥最近的地方,聽他說他開計程車的朋友遇到的鬼故事,抵達新北投捷運站的時候,我看了看牆上的掛鐘,是當晚的九點三十九分,經過那一小段路的過程,我終於感覺自己回到了現實世界,一個人摸黑探索陽明山公園其實有點超現實,沒有在山林裡過夜雖然有點可惜,不過膽小如我,那就這樣吧,也許以後還有機會。
故事就說到這裡。
文 / 銀色快手(Silverquick) 愛聽鬼故事的人
圖片來源:仿聲靈(장산범)電影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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