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覺得 #天橋上的魔術師 是部很難推薦的作品，不只是因為它打破了現在電視劇慣有的節奏與直白，更因為它所觸及的議題會令有些人感到不適甚至是厭煩，但看完最後兩集我還是很想說，這是今年不容錯過的好戲，從幕後的細膩到田調的紮實，從導演的調度到演員的演出，都讓人在沈浸於故事之餘，更深深為整個劇組的用心而感動。
#戲劇就是最強大的魔術
「這部戲就像三百多位劇組人員的讀後心得，不只是編劇，包含攝影、美術、造型，每一個人都讀了這本書，再用他們的專長去理解它，每一個呈現出來的細節，都是對吳明益老師的致敬。」——《天橋上的魔術師影集創作全記錄》
身為吳明益老師的書迷，《天橋》更是我最喜歡的一本書，也曾經覺得這大概是最難翻拍的一本，除了要如何完美還原已經消失近三十年的中華商場，書中散文式且諸多留白的寫法，沒有明確的故事線，不同短篇的角色亦無太多連貫，都使得連續劇化變成一個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
文學作品的改編都會面臨到一個最大的問題，來自不同生活背景的人在讀到同一段文字時，腦海可能會浮現一百種想像，但影像化就必須將那些想像定型成一個具體的畫面。改編作品就像是劇組的讀書心得，當然一定無法滿足所有讀者的想像，但我始終相信，一個「有愛」的改編，就能讓人看見原作的光芒與力量。
而我要說，我深深為這個劇組的「讀後心得」給折服。為了增添戲劇性跟故事黏著度，劇組的確添加了許多原作所沒有的情節，但當我辨識出某些拆解的元素出自書中哪些篇章時，反而有種發現彩蛋的樂趣。而小黑人、石獅子、斑馬等特效場景的呈現，更是超乎我所想像，我最印象深刻的是第九集，用泡泡的聲效取代具象化的金魚，還有最後整個台北被潮水淹沒的畫面，讓人在如夢似幻之中感到難以言喻的哀傷。我就像劇中的孩子們那樣，心甘情願的沈迷於劇組所創造的魔術裡。
#生命的故事請小心翻閱
「博取觀眾的眼淚對職業編劇來說是一件很容易的任務——事實上，哪個人生命史攤開來不是累累傷痕？但既然是生命故事都應該被小心的翻閱，不是騙取眼淚的工具而已，我更希望這個劇集就像是觀音一樣，某句對白、情節，安慰到某個也有自己故事要說的觀眾。」——楊雅喆
電視劇不只將小說拆解，更將人物深化延伸，雖然說從第三集起都能看見導演想帶入某些議題的企圖，然而對我來說，那些並不只是某些人所嘲諷的「政治正確」，而是藉由這些角色所面臨的生命難關，讓觀眾能有所反思與體悟，或甚至是被他們的勇敢給鼓舞。
第三集與第八集，藉由阿猴、小蘭、阿派的三角關係，帶出了青少年在成長階段的性向摸索，以及如何面對走到盡頭的戀愛。第四集與第五集，在國家監控所造成的悲劇下，更深入想談的是該如何讓孩子接受親人的逝去，排解只有自己倖存的愧疚感。第六集的小八與Nori，帶出跨性別者所面臨的歧視與痛苦，第七集的點媽則因為拒絕理解而永遠失去了孩子。第九集的特莉莎隱晦談及了近親性侵的殘酷，第十集的小不點則被父母的偏心與失職給深深傷害......
我想每個人都能從這些故事中找到幾個共鳴點，那些為了劇中角色所流的眼淚，或許也是為了曾經受傷的自己而流。我開始明白為什麼楊雅喆導演選擇要溫柔地訴說這些失去，如果成長就是一連串的失去，那麼至少讓我們懷抱著一個希望，那些從我們生命中消失的人，都還在某個我們看不見的角落活得好好的。而曾經傷痕累累的我們，有一天也能變好的。
#消失才能記得曾經擁有
「故事並不全然是記憶，記憶比較像是易碎品或某種該被依戀的東西，但故事不是。故事是黏土，是從記憶不在的地方長出來的，故事聽完一個就該換下一個，而且故事會決定說故事的人該怎麼說它們。記憶只要注意貯存的形式就行了，它們不需要被說出來。只有記憶聯合了失憶的部分，變身為故事才值得一說。」——吳明益
這部戲從來就不是紀實劇，因為故事從來就不等同於記憶或歷史，故事只存在於記憶模糊之處，因為那份說不清楚的留白而美。魔術師是誰？99樓在哪裡？那些消失的人是離開或者死掉了？每個人其實都可以有自己的答案。
我們的記憶就是魔術師，幫我們美化過去，淡化曾經受過的傷。99樓就存在我們的心裡，那些在我們生命中突然消失的人與東西都在那裡，只要我們還記得他們最美好的樣子，那就是真正的擁有。
天橋上的魔術師小不點怎麼死的 在 [心得]《天橋上的魔術師》致Nori與小八- 看板TaiwanDrama 的推薦與評價
一、前言：
《天橋上的魔術師》已撥至第6集，以目前的劇情加上第7、8集預告來看，劇情架構應該
可以拆成兩集為一完整故事。
第3集《水晶球》、第8集《錄音帶》：青少年性向、戀愛議題
第4集《石獅子》、第5集《文 鳥》：白色恐怖議題
第6集《影 子》、第7集《火 柴》：性別認同議題
至於，第1集《99樓》、第2集《小黑人》，推測會連結至第10集，目前無法歸類。
而在臺劇中，對於同性情愛、白色恐怖議題的劇情描寫已不算少見，之所以想寫這篇文，
是因為《天橋》談到了「性別認同」議題，這題材在台劇中仍是少數，印象中只有2020年
《誰是被害者》當中的游誠皓一角有描寫到，並且是由黃河飾演，很令我印象深刻。
在看第5集時，多少心裡都有準備會很揪心，但完全沒預料到第6集會是這個走向。
二、Nori與小八
在第1集一開頭，導演就讓小八登場了，他是老張的養子，在中華商場賣中式點心，我們
不會注意到他，一如陌生人，他就只是一位生活在中華商場的普通平民百姓，努力地幫忙
自己養父的餐館，而《天橋上的魔術師》就是在說這一群生活在中華商場的小人物的故事
。
但身為主角小不點的哥哥Nori，初登場就抓住了所有人的目光，陽光、帥氣、自信，既是
建中學霸又是橄欖球隊隊長，品學兼優、能文能武、會幫忙家裡煮晚餐、女人緣極好，在
Nori身上幾乎找不到絲毫的缺點，一如小不點所言：「真的是『瘋強』耶」。
當小不點跟媽媽吵著要零用錢時，Nori為了安撫弟弟，立刻給了小不點；當小不點被阿派
扒頭時，Nori立刻挺身而出保護弟弟；幫弟弟做早餐，雖然是吃了大便會很臭的金線鰱；
常常陪弟弟大便，順便還幫小不點縫補制服；這就是小不點的哥哥Nori，兄弟倆感情好不
用多說。
但在第2集，小不點、阿蓋、阿卡為了讓小黑人動起來，不斷對小黑人施展咒語，但看在
哥哥們的眼裡，這就是魔術師騙小孩的把戲，根本不是超能力，面對哥哥的揶揄，小不點
不自覺地脫口而出：「你再吵，我就把你變不見喔。」雖說是童言童語的玩笑話，也不會
放在心上，但如果有一天，哥哥真的不見了，小不點不會難過嗎？還會這樣說話嗎？
一如大珮小珮，說要「切八段」，不是你們自己說的嗎？
最傷人的話往往都是自己的親人說出口的，那是因為我們都認為對方會「一直都在」，但
是嗎？「消失」這件事，往往都是極其突然地降臨在你我的生命中。有一天，你發現你的
稚子之心不再了、年華不再了、記憶模糊了。又或者，「死亡」這件事，有時也是沒理由
的逼你不得不面對，但那些逝去的人事物就不「存在」了嗎？還是像魔術師說的，它們都
到99樓去了？我十分期待接下來《天橋上的魔術師》想要告訴我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第3集，那場替阿猴餞別的熱鬧派對，我們都還記得，馬小蘭對阿猴許下的諾言：「我想
要一直一直聽你唱，我會等你回來。」這句話或許成為了阿猴活下去的信念，但當我們看
到第8集殘忍心碎的預告，我們知道他們倆的愛情終將變了質，這樣的情殺案件讓我想起
了楊德昌導演在1991年、距今30年前執導的電影《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
電影中，小明對小四說：「你怎麼就是不明白呢？這個世界是不會為你而改變的。」
一如阿猴以為小蘭是他的全世界，但有些東西「消失」了就是「消失」了，我很期待第8
集究竟要如何血淋淋地交代阿猴、小蘭、阿派、阿澤的四角關係。
回到正題，那場替阿猴餞別的熱鬧派對，Nori與小八也來了，他們倆像極了無話不談的好
朋友（真是服了導演用心鋪陳的細節），我們無從得知他倆是舊識或是初次相見，但根據
他們都是生活在中華商場的生意囝仔，推測他們應該是舊識的機率比較高，但無法否定的
是，他們倆是「認識」的。
阿蓋看著魔術師給阿派的水晶球，對應著小八說道：「小八好奇怪，變一堆羽毛耶。」
阿蓋看到小不點的至尊元是「小黑人」，當水晶球對應到大珮小珮時，出現的是「文鳥」
。
因為第4-5集劇情聚焦在白色恐怖議題，所以劇情來到第6集「性別認同議題」，Nori和建
中校隊同儕一起來到老張開的點心世界用餐，他們都稱呼老張為「老爹」，像是從小吃到
大會有的親暱稱呼，更坐實了Nori與小八是舊識，而小八就是老張的養子。
Nori喜歡聽日文歌、喜歡的偶像是奈保子、晚餐也會隨手做出日式玉子燒，可以感覺出來
Nori對日式文化近乎狂熱，但媽媽一聽到日文歌，便是冷不防地說道：「整天聽日文歌，
是要讀日文系？『男生』就是要讀理工，像電機系。」可以想見媽媽對性別認同有非常根
深柢固的刻板印象，但那個年代可想而知，科系往往不是自己可以選擇的。
但Nori其實有個無人知曉的深沉秘密，小不點無意間窺視到有位長裙飄逸、舞姿曼妙的『
女子』出現在哥哥Nori的櫥櫃中，像極了奈保子，小不點心想一定是哥哥偷偷帶女朋友回
家還不敢說，為了一窺究竟，小不點讓阿蓋開了櫥櫃的鎖，像是打開了潘朵拉的盒子，那
看上去像是個少女的櫥櫃，小不點、阿蓋、阿卡都認為那是哥哥Nori女朋友的東西。
我認為導演在呈現Nori心中的掙扎時也是非常殘忍的，他用了小八這個角色在側寫Nori心
中的性別認同，如果我們看到小八，會覺得小八女性化是「正常」沒什麼，但知道Nori也
是時，你的價值觀像是被撕毀一般地無法接受，邊看邊咒罵導演，把帥氣的Nori寫成這樣
，那我想導演成功了，我甚至可以理解為何Nori想要去99樓，那個世道容不下他啊。
誰能接受那陽光、帥氣、自信，既是建中學霸又是橄欖球隊隊長，品學兼優、能文能武、
會幫忙家裡煮晚餐、女人緣極好，在身上幾乎找不到絲毫的缺點Nori，其實性別認同是「
女性」？這跨性別的衝擊感真的太強大，連Nori自己都否定自己了，談何接受？
當眾婆媽們在指責小不點、阿蓋、阿卡和小八偷穿別人的女裝時，Nori撞見這一切，媽媽
口裡只罵道：「不男不女。」但這次他不再像英勇的哥哥挺身保護小不點，而是絲毫不客
氣地撞向小八咒罵道：「死同性戀。」看到這一幕，真的很狠又令人無比心碎，Nori本來
就認識小八，他也知道小八比較女性化，但當自己極力隱藏的真面目被赤裸地攤在陽光下
時，Nori仍然選擇成為社會多數的「霸凌者」，他這舉動很讓人心痛。
而當小不點像是抓住哥哥把柄一般地將這個祕密告訴了媽媽，便知道事件將會走向最極端
。小不點透露：「有一個白色的女生。」小孩不懂，但在商場走跳數十年的媽媽一點就通
，推測媽媽是知情的。被發現祕密的Nori撕毀了自己的櫥櫃，像是要抹去一切存在般，連
同自己的人格也抹去，但Nori這樣做，那個「真實」就不「存在」了嗎？
但映照在牆上的「影子」真實地出賣了Nori心中的想法。
魔術師：「那是你的夢想？還是別人的夢想？」並將「火柴」送給Nori，說是99樓的鑰匙
。
這天，Nori喜歡的偶像奈保子來到中華商場，他卻不能表現地很雀躍，他只能在遠處觀望
，但小八卻能很自在地跟著奈保子一起跳舞搖擺，這對照也是夠血淋淋的。看著小八，就
像看到自己，但他始終不能成為小八，不能成為奈保子，不能為自己而活，更沒有人真的
懂自己，他只能一直壓抑自己，活在虛假的空殼裡。
看到Nori半夜穿著「花外套」並帶著一個「大包包」出去，映照著機車後照鏡中的自己，
Nori的右臉頰出現一顆「美人痣」，那才是真實的Nori。眼看四下無人，看到Nori作勢要
脫去「花外套」，加上身上的「大包包」，推測Nori是要換成「女裝」，並且準備要去見
「某個人」，推測應該是例行的約會，而那個人在第7集應該會交代。
但Nori聽到廁所傳來騷動，是一群地痞流氓在欺負小八，也令小八不幸喪命，而此時Nori
在另一邊的廁所，這劇情真的夠掙扎。最終，他「依然」選擇不伸出援手，這是Nori可恨
也可悲的地方，看到這一幕心都涼透了。Nori或許不想讓人知道他在那個時間點出現在那
裡，抑或是他壓根兒就不想被人發現他臉上帶著「妝容」，甚至有顆性感嫵媚的「美人痣
」。
Nori是見識到了小八的下場，如果跟他「一樣」，就是被欺負，所以他「沉默」。
Nori的真面目被這個世界拒絕，他不甘地流下淚水。在家人與鄰居的閒言碎語中，得知小
八被算命師算過八字，說他是「男人身，女人心」，鄰居隨口說：「這種喔，養大也是倒
房。」媽媽立即附和地說：「這種的，早知道就不要養。」編劇這台詞也夠狠，聽在Nori
的耳裡，像是完全否定了他的存在。
可是即便飽受霸凌的小八，他可以做自己，他的養父老張依然愛著他，那Nori呢？一想到
媽媽說：「『男生』就是要讀理工。」、「這種的，早知道就不要養。」他確實比小八更
可憐，Nori知道要成為真實的自己會有的下場，那這樣為何不要去99樓？
魔術師說99樓可以做真實的自己，當Nori點燃「火柴」，他幽怨、哀傷、絕望的神情，看
著那小小微弱的燭光，卻露出最後的笑容，看到這邊我的淚水已經完全止不住了，因為我
知道他準備要放棄自己的生命了，但卻是那麼地無能為力。
Nori：「小不點，我要去99樓了。」
Nori順手將「火柴」朝自己的臉上點上一顆「美人痣」，那才是真實的Nori。火柴可以讓
你看到自己的夢想，利用「火柴」點痣的意象真的好淒美。
看到這個結尾，讓我沉思好久，花了好一段時間去消化這一集的劇情，試著去理解Nori的
悲傷，但他最後的神情依然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他是本劇中唯一一個想要「親手」結
束掉自己性命的人，小八、小珮、小蘭可以說都是外力因素，更顯得Nori對世界的絕望。
三、結語
我知道導演在直播中說Nori還沒死，但對應到「消失」的主題，可能也是八九不離十。而
第六集讓我試著去感受Nori心中對於性別認同的衝突與矛盾，編劇前期將Nori塑造的多完
美，真相曝光後那個反差的震撼感就越劇烈，多麼希望Nori可以留下來，跟小不點說實話
。
但人生往往是不可控制的，「消失」這件事，都是極其突然地降臨在你我的生命中。小不
點在第2集看到小黑人被雨淋濕而變得破爛，因而留下難過的淚水，這可能是他生命中第
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失去」，魔術師讓他相信消失的東西都在99樓，但99樓到底是什麼？
小不點會如何面對「失去」哥哥的悲傷？另外，看到第8集預告又讓我感到揪心，感覺看
完又是需要花大量時間消化的悲傷劇情，非常期待接下來會如何收尾。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61.231.247.77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TaiwanDrama/M.1615148887.A.EC9.html
... <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