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故事 | #九龍城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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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回香港，我總會從東頭村家裡，信步走到寨城公園去尋找童年的回憶，因為那裡曾經是我的家。走在寨城公園原來龍津道的公園小徑，曾經住過的位置依稀可辨，有種熟悉的感覺，但家早已如煙消，心裡又感到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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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寨被拆之後，我的朋友和同學也各分東西，經歷歲月的洗禮，我們也從少年變成壯年，城寨的記憶也逐漸遠去變得模糊。當我們這些曾經住過城寨的人，被時間捲走之後，九龍城寨也終將成為一個歷史的名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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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九龍城寨被清拆完成，清拆後於1995年8月在原地改建成蘇州式庭園，有池、有廊、有亭、有橋⋯⋯像是富宅門第，明空靜夜坐在石椅望月，有幾分詩情。或許這有違香港勢利的價值，因此平時遊客稀少，清風冷月，步道淒清，和昔日城寨熱鬧的景象完全不同。「貧民窟」改建成有亭台樓閣的花園，面目全非，被命名為「九龍寨城公園」，有些許突兀。實際保留的只有兩樽古砲、一座翻新後的衙門，和一些零星的古蹟，例如大井街的水井、「龍津義學」石碑、斷柱的地基等。那些跟我童年生活息息相關的人事物，也隨著城寨的拆卸而湮滅，蕩然無存，如露珠消融於晨曦，無跡可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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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城公園的導覽員，向遊客訴說著城寨過去的種種，多是暗黑的一面。我和其中一個聊天，他說他不是昔日住在城寨的居民，而是附近的街坊。他對城寨的印象，如一般民眾一樣，都是透過眼睛，站在外圍觀察再轉述給遊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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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城公園的遊客中心，雖有影像和文字介紹城寨的歷史和過去居民的生活，但那只是冷冰的資料，想要接觸的遊客並不多。和朋友一起遊園時，我會指著圖片，跟朋友說我小時候住的位置，分享苦日子不是想像中那麼苦，反而是一個快樂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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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當年政府安排住戶入住公共房屋時，要住戶提供一張「全家福」，據說這是政府的美意。政府設想入住公屋的住戶多是普羅大眾，少有機會可以拍攝「全家福」的機會，所以有此規定，一來是存檔之用，一來是提供住戶紀念之用。我們是在東頭村道美東邨的美東影樓影全家褔，這張照片到現在是我覺得我們全家最珍貴且最有紀念的一張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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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我會猜想，如果城寨當年只遷走居民，而保留舊有建築，也許現在可以變成一個著名地標，吸引遊客遊覽，甚至改成體驗旅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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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未被政府清拆以前，九龍城寨算是香港最大的貧民窟，所住的「寨民」大多是新移民或社會最底層的草根。城寨的景象包羅萬象，住了三萬多人，有激勵人心、努力向上，不向命運低頭的故事，也有自甘墮落，頹廢失足的人生悲劇，各有各的故事。我只是用我的眼睛看到我所看到的其中一個面相，而不是全面的城寨。每個住過城寨的人，必定有著一個屬於自己的故事，而故事內容必定精彩而發人深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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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外界封為「罪惡之城」的城寨拆了近三十年，香港的貧窮依然存在；毒販也沒有減少，非法賭檔仍在暗角開賭，娼妓還是有其市場。人不管在哪裡只是一種生活，對於童年生活在城寨的我，因為貧窮，所以懂得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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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我們小時候住在黑暗的城寨，也許角落裡躲藏著許多壞人，但正如我朋友所言：「還好我們沒有學壞，長大有著一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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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oryteller: 陳文龍
Illustration by John 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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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你的故事也是你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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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家陳文龍〗
久石文化發行人，少年時在香港是印刷工人，後來自覺知識才能改變命運，到台灣讀大學，根落台北，創辦久石文化，以出版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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