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正確理解」和「真理」背後,是坐擁巨大經濟資源、能調動各種政治力量、指鹿為馬也不需承擔後果的國家機器,學生、教師甚至校長對這些「正確理解」和「真理」產生憂慮和抗拒,自然好合理好合邏輯。//
//Rancière 認為,旨在促進自由成長、自主發展的解放式教育,應鼓勵學生「像孩子一樣盲目探索」,敢於「猜謎」,而非側重授課式的講解。
傳統教育的兩種取向,一是透過框限課程的內容和教學考評安排,訓練民眾尊重並遵守既有秩序;二是希望民眾能學習並掌握精英的知識,追求社會整體的進步。兩者都相信教師講解的重要性,認為透過這種說教式的知識傳遞方法,被假設為無知及沒有能力自學的孩子或民眾,便能夠獲得「精英」所推崇的知識:為了維護秩序或為了「社會進步」的知識,最終就可以逐步縮減教師與「無知的」學生於智性上的差距。
然而 Rancière 反對這些傳統的教育觀。他認為,宣稱學生必須依賴教師的講解才有能力學習,並據此來設計學校課程、安排教學考評的看法,實是本末倒置。循此產生的效果,是不斷地複製無知、強化無力,令學生無法脫離對教師的依賴,同時亦鞏固師生智力不平等的信條:要想明白課堂講解的內容,學生必須首先承認教師的知識權威,並努力學懂教師的語言。
Rancière進一步指出,教師的講解,不但無法幫助學生擺脫「無能」,縮減他們與教師於知識上的「差距」,相反更會令學生確認自身的確無力自學,必須依賴教師的講解,並不斷將能量投注於這種令人乏力的循環,接受沒有教師講解就不能學習的信條,結果是不斷延續知識和學習能力不平等的想法和制度,為授課式學校的存在提供合理性。Rancière 總結,希望從不平等的教學設定、狀况和操作走向平等的教育目標,恐怕只是緣木求魚,永無實現之日。
為打破這樣的惡性循環,Rancière 提出一種有助學習者解放的智力平等原則,也就是「無知的教師」所依據的教學原則。//
//「無知的教師」需要做的,並非是系統的講解,而是掉棄「學生必須聽課才能夠學習」的假設,接受所有人的智力均是平等的前提,並循此來協助學生學習。為此,他只需做兩件事,首先是引入有助學生學習的共通之物,例如上述的雙語小說,並像 Jacotot 一樣,提出教師不知道答案、真誠向學生學習的問題,如詢問學生想探究什麼、讀了什麼章節和內容等等;同時設定規則,要求學生在表達他從書中讀到些什麼時,都必須指出書內的具體出處,杜絕對己對人蒙混過關、求其了事的逃避心態,令學生將自己的注意力,以及由此而來的智性發展,引入一個沒有講解、只有靠自己才能走出去的學習循環之中。「無知的教師」接着要做的第二件事情,是檢視。與現代考評的要求不同,他不查核學生的學習成果,而是嘗試確保學生的專注是否真正投放於學習過程之上。用Rancière自己的話來說:「教師的基本活動就是這兩項:他去詢問……他要一個本來無知或稚氣的智力去展現自己。他去檢驗這個智力在勞動中的確投入了關注……他不是去檢驗學生的發現,而是去檢驗他是否作出了探究。」(中文版42頁)
問題因此不在於是否能為學生提供一種系統和清晰的講解,而是能否讓他們有動機和意志投入自我學習的過程。孩童初進入世界時都充滿好奇,學生面對社會巨變、集體危難也滿懷焦慮,只要存在這些迫切的需要和強烈探究的意志,學習就能夠在不需依賴學校課程和教師講解的前提下發生。此時,教師只需要依據智力平等的原則,信任學生的能力,確保學生維持專注,鼓勵他們敢於歷險,用自己的方法探索。這樣,一個建基於學生肯定自身學習能力的過程,就能出現,取代之前不斷依賴教師講解、令學生感覺無力的困局。//
//當限制教育自由的政治力量變得進取,追求自主學習、知識解放的老師,也就不應保守於過去的教學原則和方法。政權對教學內容的審查,如能產生惡劣效果,必須依靠原先有關教學和智力不平等的假設,以及由此而建立、以教師講解為中心的制度安排。
要有效地跨越「紅線」,除了拒絕接受顛倒黑白的「真理」外,打破「依賴教師講解才能夠學習」這令學生自我貶抑的信條,亦至關重要。因此,如教師都願意並能跳出必須講授「正確」知識的框框,學習做一個 Rancière 筆下的「無知的教師」,於科技和資訊仍相對開放及多元,政權難以完全改寫所有「事實」、壟斷全部「真理」的全球及在地社會脈絡下,只要學生和教師仍不乏學習的動機和意志、對不同議題的探究仍有強烈需求,並相信自己的能力,建立專注地自學的習慣,那麼以「真理」之名所劃下的「紅線」,未必就能框限教師的專業,也不一定會產生政權所期望的禁制思想、扼殺自由的效果。//
#掉棄學生必須聽課才能夠學習的假設
#在動盪大時代中家長教師和學生都需要好好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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