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陸續有人問我,對趙少康專訪柯文哲的評論。
我本來還疑惑,市長上電視作秀,跟市政有關嗎?
但我看到柯市長的臉書說
「為什麼疫情期間還上專訪?很簡單,正確的資訊本身就是防疫的一環」定調這次專訪就是防疫措施的一部分。
既然跟防疫有關,還是要好好看看市長說了什麼。
今天看了市長的專訪和下午的市府記者會,跟大家報告五點心得:
1⃣️ 認真監督台北市政府的議員,就是綠營打手?
過去我一直不太了解,為什麼總是有支持市長的人,每天很勤奮地跑來貼我綠營側翼的標籤。
我從政生涯一直是社民黨員,至今參加過兩次選舉都是在藍綠夾殺之下自己選。
跟自稱深綠、墨綠、曾和民進黨如膠似漆全面結盟選上市長的柯文哲相比,我跟民進黨的關係應該還很遙遠吧。
直到昨天看了市長的專訪說「打他的議員是要『表忠』」;今天下午的記者會,市長又暗指議員索資是意識形態會妨礙防疫,我才恍然大悟。
原來,台北市長做不好的地方,議員不能批評、不能要求改進。如果議員經常公開批評市長,就是綠色、就是「打」、就是意識形態。
原來,議員監督市府,要畢恭畢敬。如果問了很難回答的、尖銳的問題,就是意識形態、就是綠色。
原來,議員監督市府,只能看市府餵的新聞稿和官方網站,不能請市府提出資料。如果議員因為公開資訊太少,向市府調資料、掀市府的鍋蓋,就是意識形態。
市長種種言論,把議會裡所有認真的議員貼上標籤,這是行政權對監督權明目張膽的挑釁。
在野黨國會立委砲打行政院,叫做監督的力量;在野黨議員批評市政府,就叫做綠色側翼、叫做表忠。
這是什麼標準?恕我無法認同。
把質疑你的人都貼上顏色的標籤,這跟你所厭惡的手法有什麼不同?
我沒有家世背景、沒有大黨當靠山,白手起家能夠得到進入議會為市民服務的機會,我每天都非常珍惜。
我只是每天都用最大的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這就是我效忠臺灣的方式。我為我的國家服務,不為政黨或個人利益服務。
我想,議會裡所有認真問政的議員,都是這樣。
我相信民主制度的精髓,就在於「權力分立、監督制衡」。民選市長認為批判他的議員都是別有用心,這才是民主制度最大的危機。
2⃣️ 特權疫苗名單要公布就快公佈,要進口中國製疫苗就在立院提案,不要打政治假球:
柯市長嗆聲要公布總統府第二類人員施打疫苗的名單,我認為,鍋蓋不要只掀一半,要公佈就全部公布。
包括好心肝、振興醫院違規施打的名單,以及台北市政府第二類人員的施打名單,最好都一起拿出來,讓全民一同檢視。
這樣議員也不用再跟衛生局索資,衛生局基層也不用再出來頂包說礙於個資無法提供。實際上大家都知道,是長官不准提供。
連總統府的名單都可以公布了,好心肝、振興、市府官員的名單一定更可以公布。只是要不要做而已嘛。
可惜,下午蔡副市長就公開說,台北市沒有總統府的第二類人員名單。
到底是蔡副說謊?還是市長亂講?不但沒有正確資訊,又多搞出一個謎團。
而柯市長在專訪中提到進口中國製疫苗的問題,更是奇妙。
目前法規不准中國製疫苗進口,不論藍綠執政都是如此。
國會第三大黨主席、最關心疫苗議題的醫生市長,難道不知道法規限制?
如果認為法規限制不合理,就應該由立院黨團提案要求廢除限制。
民眾黨團認為民進黨官員只能打國產疫苗,就提案並順利通過;如果民眾黨認為應該開放中國製疫苗進口,為何在立院沒有任何動作?
3⃣️ 柯文哲說要提供正確的資訊,卻製造更多的紛亂:
市長昨晚公開講可以公布總統府施打疫苗名單,今天下午副市長公開否認。這已經相當荒謬。
更荒謬的是,如此亂講不只一樁,似乎是市府日常。
⛔️ 萬華設快篩站有兩套故事?
柯市長在趙少康專訪說,萬華阿公店爆發疫情時,陳時中部長反對設快篩站
但在5/14中央北市聯合記者會上,柯市長的說法是
「我們要在萬華設四個快篩站,分別是中興醫院、和平醫院、西園醫院,另外在剝皮寮,『按照中央的建議加設一個快篩站』」
https://youtu.be/9h9O7-T5P44?t=865
從市長5/14的說法可知,設立快篩站是中央地方共同決策。市府本來設3個,中央加碼到4個。
過了一個多月後,突然出現完全相反的說法,變成陳時中反對設快篩站,不理台北市。
這到底是刻意製造紛亂?還是記憶模糊錯亂?
⛔️ 7/2環南市場設置聯合前進指揮所記者會「被設局」?
根據副市長黃珊珊的說法,當天中央和市府有數次聯繫。
9:45 市長和指揮官通電話,同意設置聯合前進指揮所。
10:10 王必勝傳訊黃珊珊,表示在環南現場簡單站著講即可。
10:39 市場處回報副市長,中央11:30要前往環南巡視並召開記者會。
10:56 指揮中心幕僚抵達環南市場,和台北市市場處副處長確認記者會場地、流程及雙方出席人員。
11:01 市府發言人陳智菡通知媒體「11:30陳時中指揮官召開臨時記者會⋯⋯臺北市長柯文哲、副市長黃珊珊均會出席記者會」
11:20 台北市柯市長、黃副市長一行人抵達環南市場。
按照目前的資料,市府「最晚」在11點時,就知道記者會時間是11:30。(我當天也在11點就從媒體得知此記者會)
市府發言人明知記者會時間是11:30,但市府卻在11:20才抵達現場,很明顯並沒有會前會的期待(否則不會只提早10分鐘到)
最可能的版本是:
市府發言人沒有讓市長瞭解11:30要開「記者會」,也沒有跟長官做任何確認,就直接整團人出發到現場。
造成只有發言人知道要開記者會,市長、副市長狀況外,後續衍生市長自認「陳時中把我騙去」的風波。
為什麼發言人知情未報、未確認?市府上上下下這麼多人知道要開記者會,只有市長不知道?
這不是平白造成市長和指揮官的嫌隙和社會的紛擾嗎?
⛔️ 疫苗預約系統被惡搞?
早在6月10日指揮中心就已經公開宣佈:65歲以上長者施打疫苗用「里鄰催種系統」,第9類、第10類開始採用唐鳳網路預約系統。
這不需要任何「內線」,只要每天注意指揮中心記者會就知道。
但柯市長先是拒絕依照指揮中心指引以里鄰催種系統服務65歲以上長者,抱怨唐鳳系統太晚上線,堅持要高齡長輩使用北市自主研發的網路預約,造成亂象叢生。
等到第9、10類如期採用唐鳳系統時,柯市長又埋怨中央的系統讓北市系統派不上用場。
但事實上,6/10中央就已邀請台北市政府衛生局參與網路預約系統相關會議。但台北市並未派人出席(或許是基層忙著背市長發下來的0608好心肝黑鍋?)
接著在6月17、18、25中央召開三次會議,台北市政府都有派員出席。隨後在6月28-7/2的系統封測,市府也有參與。
照理說,市府指揮官柯文哲,最晚應該在6/17就能同步掌握中央的疫苗預約系統進度。
但市長後來的表現,卻好像一直都被蒙在鼓裡、狀況外。
到底是基層在講市長沒在聽?還是已經無人敢跟市長講真話?
或許,市府內部的溝通不良「下情無法上達、上命不能下達」混亂程度恐怕已超過大家想像
4⃣️ 柯文哲2019還說旺中是紅媒,2021卻為中天讚聲,還把藍綠白的多元媒體生態,說成「只有一種聲音」,與旺中論調不謀而合:
中天電視「不予換照」之際,高唱「臺灣不能只有一種聲音」的論調,並製作圖卡指稱全台灣的新聞台都是「綠媒」(包括TVBS、東森、年代、壹電視)
昨夜柯文哲市長在專訪中,表示看49~56台,都快以為自己就是共產黨,暗示每台都在抹紅他、都是綠媒在攻擊。
這樣的論調,和旺中的世界觀驚人的相似(難怪市長會熱情為中天讚聲)。
每一家媒體都有立場,這是事實,不用否認。而台灣多元的媒體環境,也絕非只有一種聲音。
台灣有藍媒、有綠媒、有白媒,政治評論員也有藍有綠有白。
只要不是有中共政治任務的紅媒,都是多元聲音的一部份,政治人物都應該以包容的眼光看待。
政治人物因為沒有全方位受捧,就把所有媒體不分青紅皂白打成「綠媒」(連T台、東森、年代、聯合、中時都是民進黨的媒體?)這是對全體新聞工作者和政治評論員的侮辱。
趙少康先生身為政媒兩棲名人,也主持政論節目(收視率也挺不錯),聽到柯市長說每一台政論都在抹紅他,竟然沒有當場表示任何異議。
難道趙少康先生也認同TVBS是綠媒?趙少康也在抹紅柯文哲嗎?
如果媒體都是綠媒,柯市長會有這麼多專訪可上?
先為中天讚聲,又把中天之外其他所有媒體全部打成綠媒,營造「非紅即綠」的二元對立,這真的是首都市長的格局?
5⃣️ 常言道,當真相還在穿鞋時,謊言已走遍半個世界。
當謊言走遍半個世界時,做事的人就增加了不必要的負擔。
看完整場專訪,我實在看不出發動這種政治表演,對當下防疫有任何幫助。
全民還在繼續三級防疫,疫情最重災區的市長,不但上電視做政治表演攻擊政敵,還釋出大量真假未明的爭議言論,引發一連串政治紛擾,看在人民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
苗議員的YouTube頻道
http://www.youtube.com/c/苗博雅tw
苗議員的line
https://lin.ee/fIqp8Sm
勤奮名人故事 在 健吾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練先生,太樂觀了。六桶冷水會令人清醒?不,我都說過幾個類似的觀點,結果惹來什麼?泛民打手連登招呼呀。因人廢言,乃方塊字文化。見你可以棒打再有利益之時,那些賤貨一定會不留情面的拿著你的文章說「剩係識潑冷水」、「咁叻你做過咩?」來招呼你。有些說話都是自己私下說好了。香港人要死,就由得他們尋死好了。
#流亡就是無能
#不是我說的
#我quote練生quote㗎咋
#這些人在槍林彈雨之下願意拋頭顱灑熱血
#卻頂唔順安全流亡生活裏冇奶茶魚蛋雲吞麵。
//今天和大家談香港社會運動的海外翼。當本土翼遇到前所未有的壓阻力之後,不少香港人寄望海外翼有所作為。一些響叮噹的社運骨幹透過各種途徑離開香港到海外立足,這些人物帶着不少港人祝福飄洋過海到異域,矢志做外國政府和民間的游說和解說工作,也盡力在香港人社群裏發揮影響力,壯大各方對香港民主自治運動的支持。游說似乎真有用。近月歐美政府的一些作為,包括對若干「鎮壓有功」的中港黨政幹部制裁、為香港人提供「救生艇」、犧牲若干自身經濟利益同香港攬炒等等,反映了國際線上的汗馬功勞。不過,我認為香港人看了先別高興,倒應該也很快看到,儘管各國有所行動,但中港軸心政權並沒有絲毫退縮,反而加倍鎮壓、氣勢如虹。
如果這個全景象令人有點泄氣,那麽我還可以給大家澆幾桶涼水清醒清醒。
一、人權說帖不是符咒
首先要明白,國際游說有個限度,而這個限度,在一些最賣力、最同情香港人的國家裏,已經幾乎觸碰到了,往後難再有甚麽突破;也就是說,游說已經到了經濟學說的收益遞減區,事倍功半無可免。游說存在極限,因為事實上各國是為了你香港人在捱義氣──看到你的人權受壓,引發了他們的同情心,對中港軸心政權作出制裁,但制裁對他們而言是有經濟和其他各方面代價的;他們要對自己的國民負責,包括在經濟方面負責,不可能無限度付代價替你打人權仗。這不能怪人家。
說到底,你若要民主要自治要光復,主要還得靠你自己付出,人家不可能代你去搞這個那個革命,國際政治的餐牌上,沒有這一道免費午餐。辛亥國民革命成功推翻清帝國,關鍵恐怕不是英法日俄等國的道義制裁罷?美國獨立革命,法國在旁支持,最後還是十三州殖民地的建國者拿了槍炮把英國人的十倍兵力打垮了。中共打敗國民黨,有蘇俄的强大支持,但關鍵還是他們的三大法寶特別是最後階段的那張王牌解放軍。三十年的香港民主運動從政權那裏爭取不到絲毫讓步,說明了一個事實:面對的原來是專制極權,香港人的付出因而遠遠不足;現在大家清楚了,光是磨損幾雙鞋底磨不出民主雙普選,哪怕是幾百萬人都經年纍月在那裏磨。
那麽,2019年的勇武又如何?不少手足流血了,還死了幾個人,於是有人罵政權麻木不仁──怎麽你特府黑警可以那麽無動於衷?換作是民主國家政府早倒台了!誠然。問題是大家面對的是專制極權;過去二十多年北人搞韜晦,所以大家錯覺了。所以,不光是「飯民」搞錯了,勇武和他們的支持者也許還是搞錯了;原來,香港人2019年的付出還是遠遠不足;光是流幾灘血死幾個人,別說換不來民主,連送中也阻止不了,12人的遭遇不是說明政權給大家「加倍奉還」了嗎?
好了,這邊廂的搞錯了就搞錯了,但如果舊運動的名人、新運動的骨幹,都跑到海外面對民主國家的政府搞游說,以為以人權民主價值寫在說帖上,人家就會超限量給你支持、中港政權就會讓步,那就依然會是「搞錯了」。幾十百個人磨嘴皮不會比幾百萬人磨鞋皮有效。說帖不是符咒,沒有神力。
但有人會說,游說可以很有效啊,你看當年基辛格不是成功游說中國聯美抗蘇?《左傳·定公四年》不是記載有超級楚國說客申包胥「哭秦廷」哭了七日七夜,結果秦國答應出兵攻吳救楚嗎?
游說在某些條件底下當然可以非常有效。中蘇當年已經撕破臉,中國便是在社會主義陣營裏也非常孤立,朋友只剩東歐兩個小國;文革搞到後期,中國經濟已非常惡劣,基辛格於是有機可乘。秦國答應出兵救楚,絕不是被申包胥磨眼皮感動了;秦楚本來就有姻親關係,而且如果吳滅了楚的話,秦的頭號敵人晉就能夠坐大,秦稱霸中原的目的就難似登天。這些都是赤裸裸的大國利益關係算計,游說的內涵不涉絲毫道義。況且,游說者都帶了手信。基辛格準備好要出賣台灣。楚國答應秦國,事成之後讓出六百里商於之地。國際線上的流亡人光用人權反共等道義理由游說,不是沒有作用,而是力量很有限。如果沒有新的形勢突變,西方國家的現有反應,幾乎可說已接近他們的道義極限。
二、流亡組織十居其九泡沫化
西方學術界於二次大戰之後興起了「播遷學」(diaspora studies;也有譯作「離散學」)及「流亡政治學」 ,其中不少結論相當悲觀。1972年,匈牙利猶太裔作家 Paul Tabori 寫出了第一本流亡學專著《The Anatomy of Exile: A Semantic and Historical Study》, 指出一個大致規律:絕大多數流亡或播遷者當中的反抗運動,一代人光景就消失。這一點我有親身體驗。十年前我每到加拿大省親,常會應當地港僑團體邀請座談香港民主運動和政經狀況,聽眾九成以上是上了年紀的香港移民,特別多是89年離開的那批次。主持者給我指出,較年輕港僑關注的是當地社會和生活;在那邊出生的不用說,便是在香港出生和上過學的年輕移民,也很快對香港的事務淡忘,支持香港民主的意識薄弱得幾乎可說沒有。這當然是人之常情。2014年之後有變化,座談的聽眾以年輕人居多,而且人數比之前幾年的暴增。不過,我不認為這個變化可以持續;一代人(25-30年左右)之後,如無意外,那時的新一代又會忘情。Tabori 的結論放在香港人身上是對的;香港人不是猶太人。
比利時天主教魯汶大學歷史教授 Idesbald Goddeeris 於2007年寫了一篇關於流亡研究的文獻綜論,劈頭第一句就說 “Exile is the experience in impotence.” 這幾乎把「流亡」和「無能」畫上了等號。他列擧二十世紀一系列流亡經驗,包括1917年的俄羅斯反革命流亡、1930年代的西班牙反法朗哥流亡、二次大戰期間的德法等國的反納粹流亡、大戰後東歐國家的反共流亡等,不是流亡者客死異鄉就是流亡組織無聲無色急速泡沫化,就算最後流亡者所針對的政權消亡了,也主要不是由於他們的在外吶喊和努力。文章指出,政治學文獻對流亡者的貢獻通常認定得比較大,但那是因為不少那些文獻是出自流亡者手筆,而所謂貢獻,通常是難以量度的。至於歷史學文獻,總的來說則是對流亡者的貢獻認定低得多。
Goddeeris 的文章還指出了非常有意思的一點:如果流亡運動產生代表性或正統性爭論的話,那這個運動就無可避免一事無成,因為正統性的爭論不僅佔據了他們的主要精力,還往往導致運動的最惡意分裂再分裂。要大台,終歸連小台也沒有。據我所知,八九六四那批中國流亡者的運動泡沫化了,爭大台是一重要原因。香港的2019批次的流亡者在這個問題上的表現可能好一些,因為2014年之後就批判、摒棄了大台主義; 但一個問題是,流亡運動在海外沒有强大的公民社會監督,會不會重新掉進大台、正統之爭而虛耗精力?大家不要忘記了,大一統觀念在中國文化裏出現得特別早,自宋朝以後,中國人就普遍掉進大一統裏意淫;歐陽修《正統論》說:「《傳》曰:『君子大居正。』又曰:『王者大一統。』」那個《傳》指《春秋公羊傳》,戰國時期的東西。正統思想活在我們的部份文化基因裏,根深柢固,所以運動裏的人,就算主觀上反對大台,也容易「以我為中心」,彼此為之打個半死。
三、流亡團體多是道德糞坑
馬克思是流亡界的常客,一生流亡三次,第一次兩年在巴黎,第二次三年在布魯塞爾,第三次在倫敦最長,達34年,直到他去見上帝。前兩次他都被當地政府請走;當時最先進的資本主義民主國家英國對他仁至義盡最寬大,他卻最憎恨資本主義民主。他的流亡經驗豐富,因此對流亡團體的種種惡習十分熟悉。1848年巴黎二月革命失敗幾個月後,恩格斯寫信給他,痛駡流亡團體的內部失德,他十分以為然:”...(it) is an institution which inevitably turns a man into a fool, an ass and a base rascal unless he withdraws wholly therefrom, and unless he is content to be an independent writer who doesn’t give a tinker’s curse for the so-called revolutionary party. It is a real school of scandal and meanness in which the hindmost donkey becomes the foremost saviour of his country.” (...除非你徹底從那所謂的流亡革命黨抽身而去搞單幹,否則它一定會把你變成一個儍瓜,一頭笨驢,一個低等壞蛋。那是一所不折不扣的出產醜聞和習得尖酸刻薄的學校,最屁的驢子在那裏給認作最一品的救國者。)(《馬恩全集卷38》)
熟識中共黨史的人都知道,中共「長征」(內流亡)到了三不管的延安,高幹生活腐化不堪,給王實味、丁玲、艾青等文人黨員寫文章捅破,毛惱羞成怒,找個特務罪名把王秘密處決。不只共產黨如此,同盟會人士在日本的時候,醜聞耳語不少,孫大炮志大才疏獨裁專橫而且不是正人君子的一些說法已經傳開,只不過後來的人寫黨史都為尊者諱。
如果用理論分析,流亡革命黨因為多是地下組織,便是終極主張民主的,也不免在運作層面採用高壓一元化領導,但在革命階段,組織運作就是一切,權力於是極度集中,又因為沒有法治和社會監督,於是出現各種弊端;如果再加上不同派系之間的矛盾、十分有限的資源的爭奪、個人作風的近距離衝突、執行「家法」時的種種不公,等等,狀況的確可以非常惡劣。這僅僅是就那些尚未喪失革命鬥志和初心的流亡團體而言。換作是一些喪失了鬥志、徒具虛名不事生產而以欺騙所在地政府和NGO津貼度日的那些團體,當然就更不堪。
四、勇武無法適應流亡日常
流亡者離鄉別井,舉目無親到一個異文化裏生活,若無法適應,會產生難以承受的心理壓力。2019離港的那批次當中,就有不少如下事例:流亡者到了目的國,人家慷慨接收,居留手續和基本生計都給苦心安排好,但因為流亡者飲食不習慣,於是沒多久就回流,寧願送頭。看官,這些人在槍林彈雨之下願意拋頭顱灑熱血,卻頂唔順安全流亡生活裏冇奶茶魚蛋雲吞麵。當然,那也並不奇怪,因為大家都「真係好撚鍾意香港」。不過,做出那種取捨,心理因素方面是否欠缺了甚麽?西方心理學家已經做了不少研究,證實流亡者當中,或深或淺患上各種精神病的比率偏高,自殺傾向更明顯,而香港的流亡者對此束手無策。
2014年的佔運日子裏,我在佔領現場和一些年輕抗爭者交談。他們有一些告訴我,今後要進行嚴格的體能訓練,以備日後抗爭時「打得應、掟得遠、走得快」,令我大吃一驚。回想,原來勇武抗爭的體力本錢,幾年前就開始累積。不過,2019之後,我卻覺得,心理質素方面的弱點,可能更加致命,而克服這些弱點的本事,則更難練就,不是舉舉重、跑跑圈就可以。出身於港式大都會的抗爭者被迫要面對的,是兩種截然不同卻一樣沉悶的環境和孤獨的長時間,其一就是流亡,其二就是坐牢,所包含的心理挑戰,並不是有了勇武所需的體格就能具備。
十多年前,我的老友程翔先生出獄回港,久別重逢,我問他受刑期間最難挨的是甚麽,他說:「係冇人同我傾偈,幾乎發癲。」因此,培養堅强意志力和在大異環境裏的中長期心理適應能力,對抗爭者非常重要。歷史上為了達到政治目的而刻意鍛煉心理質素的最著名故事,就是春秋時代越王勾踐為了光復己國而强迫自己睡不舒適、吃不甘美,即「卧薪嘗膽」的傳說。我不知道今天的抗爭青年當中,有多少人能夠對自己作出這種鍛煉要求;也許很多,或足以令我再次感到驚訝,但我估計其實很少很少,少到接近零。
五、學猶太人窩囊復國?
近聞海外各派抗爭者的中生代有一共同點,就是非常欣賞猶太人的堅忍承傳,播遷世界各地幾乎兩千年之後最終復國並實行民主。這種欣賞,擺在 Paul Tabori 說的「流亡意識一代即消亡」旁邊看,非常有理。不過,要兩千年才能實現一個理想,凡事慣即食的香港人,真是難以認同;莫說兩千年,就是兩百年,對那些嘴邊常掛一句「希望有生之年乜乜乜」的老一輩民主派而言,也是不可想象、遙不可及。因此,以猶為師,文化上不對號。
猶太人自公元初給羅馬征服乃至驅散之後,很快喪失鬥志,變得窩囊怕事,膽小如鼠;千百年來世界上排猶、猶太人遭殘殺、財產被掠奪的事例不可勝數,但它們只會逆來順受,受不了就走,好死不如賴活着。二十世紀猶太建國,也很大程度是英國開綠燈並撐腰。 這種性格容或不足以稱道,但頗值得留意的是他們有信仰的軟硬件,後者指遍佈世界各地每一猶太人聚居處的教堂(synagogue),那是他們發揮軟力量即信仰本身力量、達至文化承傳和民族凝聚的物質建設。支持這種物質建設的,就是猶太人的雄厚經濟實力。他們認為勤奮賺錢是本分,但同時認為所得財富不過是神託付給你今生管理的東西,死的時候應該盡量捐出。他們流亡,代代堅守信念,而且相信自食其力,不靠政府救濟或NGO施捨,和很多八九六四的中國流亡人不一樣。
還值得留意的,是他們對信仰的執着,香港人看簡直是到了病態的地步。猶太人的信仰規條以及由之而來的行為守則多如牛毛,例如單是安息日不可點燈着電發熱的規矩和例外規定就有好幾十條,電燈泡不可用但LED不發熱卻比較認為可以,安息日之前就已經開着的就可以,如此等等。規條多得連他們自己也吃不消,於是各教派和地方都會發明一些巧妙理由去盡量繞過、取得方便但名義上不違反這些規條。儒家會說那是沒有了仁的內涵的禮,徒具形式,但從他們寧願辛苦挖空心思將就也要保留那些規條,倒可看出他們的一種極度執着。大概就是這種執着讓他們窩囊地死守着復國信念近兩千年,最後神推鬼擁之下成功了。香港人很難效法猶太人復國(那是違反國安的);但有些人認為能夠從猶太民族身上得到啟發,例如不靠正規學校教育而能夠有效作語言文化承傳。我則認為香港人連這一點也難學到。別說流亡在外國,就是在香港,大部份家長也以子女習得英、法、德、日、普通話等外來語為尚。
學猶?算罷啦!
六、流亡者不懂流亡學
香港人一向輕視學術,凡事靠直覺扭計精乖高轉數,所以縱有大批人流亡移民搞海外抗爭翼,卻鮮少有人提出要學懂弄通流亡學。本地翼搞民主抗爭,一代人光景下來,才發覺搞錯了,因為未弄清抗爭對象政權的本性,遂以磨鞋底抗爭三十年一事無成。海外翼現在一窩蜂搞國際游說,我估計一樣錯誤,因為未弄清楚民主國家政客要對投票人負責、包括要保障他們的經濟利益,因此不可能以人權為武器與中國周旋到底。若又因此磨破嘴皮一代人一事無成,那麽海外翼也是無效的,知道的時候,如 Paul Tabori 所說,已經夠鐘消失。我估計在西方很多幾十年一事無成的流亡運動,包括西藏獨立、古巴復國等,都是糊里糊塗抗爭幾十年,最後又糊里糊塗地夠鐘消失。前車本來可鑑,但香港人很可能缺乏必要的文化資源去解決這個問題。
一口氣給大家淋了六桶涼水,估計會清醒,然後迷惘,因為不知路在何方。指路不是我的角色,我也無此能力。沒有大台了,也沒有唯一的正確途徑,找路因此是每個人的獨立責任。讓我改寫一位法國哲人的一句話:當你感到完全迷惘,也許就是你觸到了智慧的邊沿。
練乙錚//
全文:https://hk.appledaily.com/local/20210102/76ZXRNCDZNCQRGCFFIG3JRLV4I/?fbclid=IwAR1q3J3VgMPs-zx4YFmL24wFh6oUf7h8ydOfjeWX_vIhW2-x3R3ccXEjyHw
勤奮名人故事 在 獨立評論在天下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從小,我們就聽過太多「不准偷懶」的警告。成功的企業家很愛誇口自己晚上只睡3、4個小時,那些刻苦讀書而功成名就的故事,更是從來沒少過。
要成功,一定得當拚命三郎把自己燃燒殆盡嗎?長大以後,我漸漸發現:https://bit.ly/2W4hXk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