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真實接受自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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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我從印度回來也快要半年了,不丹、印度、尼泊爾之旅在下個月底便要啟程。
這幾個月以來的自己花了很多時間,慢下腳步在細細品味生活裡的一切,寫東西頻率變低了,但每一次書寫都代表來自真切的體會與感受。
再次感謝每一位透過各種方式來對我表達支持的朋友,我會繼續努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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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0月我開始思索為什麼我如此著迷德蘭薩拉這個地方?我停滯不前嗎?我眷戀不捨的是什麼呢?我是否過度思念前世與藏人的因緣呢?
我想不出答案。
而最近我有了很清楚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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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9月我來到Varanasi - 恆河畔的古老城市,誤打誤撞我來到了鹿野苑 - 印度四大聖地之一。
釋迦牟尼在菩提伽耶覺悟成佛後,來到了鹿野苑,找到了原來的五位侍者與他們講授了四聖諦,此為佛陀第一次傳授佛法。
四聖諦是佛法的根本,但我實在無法理解它想敞述的奧妙。就在我最近理解了與德蘭薩拉更深層的關係之後,我想我突然間理解了四聖諦並且正在實踐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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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是苦,汝應知,此是集,汝應斷,此是滅,汝應證,此是道,汝應修。
佛陀說:「四聖諦指的就是在對面生命,從迷惑到解脫的狀態,我們都會經歷四種真實的過程,這是一種從基礎到進階的過程,並分享如何契入這四種真實的狀態,以及如何一步一步體驗那個圓滿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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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是苦,汝應知
我剛從德蘭薩拉回來的時候,我處於一種正在體驗苦的狀態。我曾經以為西藏人與不丹人幾乎是一樣的,因為他們都有一個純淨無邪、遺世而獨立的美。
但每當我越了解他們,不丹人遺世而獨立的美裡多了一分想翻轉的心。
有些人的單純裡帶著不單純,甚至在喜歡裡,我都看到了他想要踏著喜歡翻轉他自己的意念。
我一開始非常傷心,這不是一件只關於喜歡一個人的事嗎?
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是有缺陷的,它含藏了敗壞和痛苦的種子。若我們看不清楚苦真實的意涵,視苦為樂,有了依戀與貪著,這個苦將成為無了期的束縛。
我那時在體驗的是一種愛別離、求不得的「苦苦」,逼惱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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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是集,汝應斷
「集」的意思是招引、積聚、滋長。
若人因為不了解事情的真相,被「這就是我呀」、「我就是在做我自己而已呀」的執著,對「我」產生了「渴愛」和「依戀」的習慣,便會生起了煩惱。
聖者如實了知:「有無明,有渴愛,就有苦的積集;這就是苦集聖諦。」
我也曾經覺得:我也只是在喜歡而已,他也只是在喜歡與探索自己而已。
我再等等吧,再等等。再寬容吧、再給他時間吧。
兩個月裡,我渴求愛的過程裡,苦在各種面向裡滋長。
在每一次的靜心裡,我向高我提問:「請問我該怎麼做呢?」
高我說:「放下會得到更多。」
一開始我不敢聽,但當我接受了這個建議之後,昨天的靜心裡我想起了四聖諦,這就是佛陀所說的:汝應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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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是滅,汝應證
「滅」說的是對於「渴愛」與「苦」的息滅。
當我們的苦的起因被看見了,得以息滅了,對愛的渴望與這樣執著的煩惱就會被斷除,人就能從苦裡解,得證涅槃寂靜的大解脫。
聖者如實了知:「無明滅、渴愛煩惱滅、生死束縛的解除,這就是苦滅聖諦。」
不得不說2020年的2月2日是個奇妙的一天。
人人說著這是一個心想事成的能量。
2月1日跨2月2日的夜晚,我做了一個很妙的夢。
我跟友人走在路上,看見天空變成橘紅,我興奮地說:「天啊,也太美!我要用手機拍下來!」
突然間,我看見天空上有巨大的銀色幾何圖案,我看得入神。
我便醒過來了,那天早晨,我開始覺得自己又很有力量,那些無明像灰塵般掉落。
我做了一個決定:感情關係上,我恢復獨身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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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是道,汝應修
「道」有通達的意思。
若人想要滅苦並且得到涅槃的解脫,必須要通過修行之道。
解脫之道又被稱作「中道」,中道的練習在於見解上不生起「生、滅」、「人、我」、「常、斷」等二邊的執著,也在練習不落入極苦或是極樂如此極致的狀態裡。
一切的練習都透過正知正見的觀察,培養出解脫的智慧,而得到寧靜內證的涅槃。
在德蘭薩拉帶給我這段與不丹的緣分裡,即使我決定讓我自己自由,感到無比的快樂與自在以後,還有一絲絲的害怕。
在這過程之中,我再次要感謝 放空旅社 的 弧仙子給予我無比的支持與耐心的聆聽,他問我:「妳有想過來到妳面前的每一個人都是因為妳的光而來的嗎?」
我愣了一下,我的確未曾思索過這個面向,因為我想要把我自己放在比較不那麼大的位置裡。我說:「我知道我是光,我樂於照亮別人,但我未曾想過他們都是為我而來,因為我創造出了這個世界。」
他說:「妳本自俱足的光芒萬丈為什麼要刻意掩飾呢?當妳刻意掩飾妳的光芒萬丈也會是一種不真實。妳必須活出妳的真自我。」
我從小到大,直到靈性開啟以前,我是個絕對的女子,我總是只有在「極樂與極苦」、「愛與恨」、「冠軍與輸家」之間做選擇。
靈性開啟之後,我想體會曖曖內含光,一不小心就把所有的光收起來了。因為這樣,我習慣在另一半身上找尋我自己的光,而不丹男孩那麼地愛他自己,他的世界只有他自己,那是一種全然的光,而我喜歡的是那樣全然的光。
中道的練習是如此奧妙。
每一個療癒師活出真實的自己的練習也是如此奧妙。
我想這是為什麼我可以來到鹿野苑 - 佛陀初轉法輪處的因緣了。
四聖諦,四種真實的狀態,我重新地更了解我自己了。
謝謝你,德蘭薩拉一路帶著我體會的緣分與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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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預約時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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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狗一夢(上)
圖◎郭鑒予
任和我的掌心皆抄著同一個咒語,「唵,普隆,娑哈。唵,阿彌達,阿優,達底,娑哈」,什麼意思啊?不知道,老鳥領隊僅說:「這是尊勝佛母心咒,你們照著念就是了。有情眾生持咒一千遍,能除無明障。畜生臨終前聽聞此咒,來生將不落畜生道。」
我坐旅館樓梯台階小聲念咒,前任陷在大堂柔軟的沙發裡滑手機,臉上微笑若有似無。領隊清點人數:伊通街畫廊經理坐沙發另一頭讀書,讀遠藤周作的《深河》,OL三人組在旅館中庭花園拍照打卡,歷史系教授夫妻和花旗銀行退休高層還在餐廳用餐,瑜伽老師和她的學生已經躲在車上擦防曬乳,文山區阿嬤跟冬山河阿嬤去洗手間,「OK,人到齊了,準備上車囉,檢查一下,護照錢包相機假牙都帶齊了嗎?」領隊催促眾人上車,「欸,馬大哥咧?馬大哥怎麼不見了?」「高山症,昨天晚上量血氧不到七十,我們的導遊連夜送他去列城的醫院了。」
上車,出發。本該三人坐滿一輛四輪驅動吉普車,卻少了一個人吶……我低頭念念有詞,「唵,普隆,娑哈。唵,阿彌達,阿優,達底,娑哈。」這件事情是這樣的:前任和我參加一個兩個禮拜的北北印旅行團,旅行的第四天,在喀什米爾前往拉達克的山路上,我們所搭乘的吉普車疑似撞死了一隻狗。
其時,我坐前座,見一道影子從路上閃過,看上去像是一條狗,我不確定,隨之聽見一聲悶響,司機小哥和我對看一眼,彼此眼神皆流露驚惶神色。下車檢查,車子、輪胎無血跡,一條山路往前、往後各走了五百公尺,山溝裡、草叢中,什麼都沒有看見,「撞到東西了?」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司機小哥搖頭。搖頭在印度人肢體語言是「YES」,但我不明白他的搖頭是以印度人的身分回應我,還是一名洋化的旅行社司機?活未見狗,死未見屍,我們可能撞死一隻小動物,可能是幻覺,跟老鳥領隊講這件事,他便傳授了尊勝佛母心咒,說念了就能消災解厄。
印度小哥健談,整趟旅途中能侃侃而談他在斯里納加成長的童年趣事,也能說印度人和喀什米爾人瑜亮心結。這一早才剛上車,他便笑瞇瞇地問我昨天晚上睡得好嗎,今天早上做了什麼?我一早醒來又跑去阿奇寺(Alchi)。這座佛寺由大譯師仁欽桑布興建於11世紀初期,千年古剎名氣很大,大得足以成為拉達克的代名詞,但它規模也很小,小得跟尋常農家院落沒兩樣,一個佛塔、三座佛堂、十來棵杏桃樹,整座寺院快步繞一圈不過五分鐘時間,但佛堂裡不厭精細的壁畫我可以看上大半天。
早上八點鐘,寺院僅我一個人。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空中有鳥鳴聲,有一顆杏桃自樹梢掉落地上清脆聲響。三層堂(Sumtesk)內,光線自窗櫺斜斜射下來,三千大千世界碎裂成眼前一片金色塵埃。近看牆上壁畫,鼻頭簡直要貼在牆壁上了,仁欽桑布建廟時,神佛造像量度尚未被嚴格規範,寺院畫風融合波斯伊斯蘭教和印度教風格,文殊菩薩神似濕婆,綠度母臉上一抹詭異微笑如伊藤潤二筆下的富江,漫天神佛,造型天馬行空,諸相非相。
然而那廟堂氣氛實在莊嚴,不由自主在菩薩塑像面前盤腿念《心經》,迴向給那隻冤死的動物,往昔所造諸惡業,一切我今皆懺悔──家裡的貓貓狗狗死掉,我都是這樣做的,「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閉上眼睛一字一句念下去,念到「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反覆跳針,因為以往總是拿著手機一邊看著螢幕一邊念經,「以無所得故」下一句是什麼?我忘記了。
早上做了什麼?我早上就做了這些事,但不想對司機小哥言明,隨口胡謅賴床睡覺,睡到自然醒,便低頭念咒。一旁的前任側過身,指尖在手機飛快地指指點點,眉頭深鎖,面色凝重。這一早,沒有誰有交流的意願,整輛車異常安靜。車禍那一日,前任坐後座,什麼都沒看見,衝擊沒這樣大,但他並非不愛狗,手機那頭與他LINE來LINE去的男孩恰好是個犬顏,我與他結伴旅行,面對良辰美景,他心思總在手機那頭,旅途中始終存在看不見的第三個人。
一度,身邊人的名字是另一個咒語,他給我極樂世界,也給我阿鼻地獄。在一段不對等的關係經百千劫,心深傷透也曾暗暗發誓:「從今以後,只要能夠傷害你,讓你痛苦的事,我都會盡量去做。」若干年前,我從上海出發,橫越南疆,抵達喀什,來到紅其拉甫口岸,在中國巴基斯坦邊界,等於用一趟遙遠的旅行解開了這個人下在我身上的咒語,到如今我們在喜馬拉雅山脈的另外一頭,他這一秒微笑,下一秒皺眉,為了另外一段感情患得患失。
他被另外一個人下咒了,時間傷害了他,也讓他痛苦,已經不需要我動手了。
一段旅途,他在網路漫遊,我在公路顛簸。喀什米爾通往拉達克的山路雖以高速公路名之,但多數路段是未鋪柏油的碎石路。視線瞥向窗外,拉達克是印度中國巴基斯坦三國交界,火線邊防,沿途是一個又一個的軍營。漫天風沙中,迎面駛來的軍用卡車灰頭土臉,殘破如牛車、馬車,工人手持原始的鐵鋤和圓鍬施工,若說他們正在蓋金字塔或萬里長城我也信,但這裡不是埃及或中國,這裡是印度,沿途交通號誌古怪的標語如同幸運餅乾籤詩:「Star early,Drive slowly」,「East or west,Drive safe is best」,「Train hard,Fight Easily」,印度人古怪的幽默感從來不會叫人失望。
這個夏天即將結束的時候,我們從印度教的德里出發,抵達回教的喀什米爾首府斯里納加,在達爾湖船屋住兩個晚上,隨之是索瑪、卡吉爾、阿奇,一路開往拉達克。沿途風景從清真寺廟變成五色經幡,旅途第七天,終於抵達列城。這個海拔三千五百公尺高山小城人口約三萬,卻是拉達克最重要的城市。它是古絲路上貿易重鎮,玄奘取經取道該處,拉達克王朝建國,亦定都於此。9到12世紀列城為吐蕃領地,故而風俗與信仰與西藏相同。印度現今佛教信仰人口僅零點七,九成佛教徒又都居住在拉達克。
列城大小寺院近二十座,善男子善女人來此是為了到黑美寺(Hemis Gompa)、提克西寺(Thiksay Gompa)禮佛,但我和前任脫隊,在老街上喝茶曬太陽,我們在此逗留兩天,終日無所事事地閒晃。辦公室如囚牢,每一場旅行都是一趟保外就醫,旅途中,沒有什麼非看不可的景點,非做不可的事,不必看到某些人、開某些會,已然是度假。
列城繁華不過一個井字大街,路上紅袍喇嘛來來往往,沿街商家賣法器賣銅雕,也賣香料賣茶葉,佛國淨土充滿著咖哩的氣味。在一家古董店駐足,門口懸掛各色唐卡,視線落在一幅六道輪迴圖。閻羅咬著巨大法輪,六道眾生受困其中,生死流轉,子曰,「未知生,焉知死?」但佛教徒反過來,你想怎麼死,你就得怎麼活。瞥見古董店門口睡著一隻狗,旅途中的第十七隻狗。在佛教的信仰裡,這些狗上輩子都不知道幹了什麼壞事,所以此生落入畜生道,但也因佛教信仰的緣故,列城人護生,路上遇到的每一隻狗皆長得英俊帥氣,健康美麗。安靜的下午,白狗酣睡馬路旁,暖烘烘的太陽曬在白狗身上,尾巴壓住了光陰的一角,列城能容下一隻酣睡的白狗,又或者我們眼前一切繁華皆是白狗一夢也未必可知。
按著TripAdvisor的推薦,找到觀光客評價第一名的館子喝可樂吃披薩,大快朵頤之際,前任突然抬起頭,一臉嚴肅地說喀什米爾戒嚴了。我們來時經香港轉機,港人因反送中條例,占領赤鱲角機場。去時離開斯里納加,印度總理取消喀什米爾自治權,進駐數萬名武裝部隊,全境封鎖。人生好比網路,都被命運的大數據算計著。譬如手機點開一則泳褲或殺蟲劑廣告,臉書就會給你更多更淫蕩的內褲,與更狠更毒的蟑螂藥。太平亂世裡,極權模仿著極權,一隻牲畜的死亡,召喚出另一隻牲畜的死亡。
我與前任說,臨行前,家裡養了十八年的貓因為慢性腎衰竭的緣故,死了。生命末期,食欲變差,狀況不斷,獸醫院進進出出,吃藥、皮下輸液、人工灌食與靜脈點滴,用盡一切現代醫療為他續命,但他變得好瘦,渾身肌肉全流失了,只剩一層皮黏著骨頭,一身華美的皮毛萎頓成一條破敗的抹布。老貓最後一次拒絕進食送醫檢查,住了兩天院,打針灌藥,血檢報告肝腎指數居高不下。醫生說,帶回家吧,接下來任何的醫療都是無效的。我把他從保溫箱抱出來,老貓的肚子摸起來脹脹的軟軟的,全是藥水。他張著眼睛望著我,眼神全無光采,我對他說,我們回家吧。(待續)
圖BY郭鑒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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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BY郭鑒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