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付費罐頭文學限定企畫3「#123罐頭人」
#今天抓 ── #神小風 × 蕭詒徽
「嗨。我最近一直在看自己以前的日記,很多人的網誌跟臉書,包括蕭詒徽的。發現我當初不敢想的事,都已經被我抓在手裡了。一切一切都是以前想要的未來。但我覺得自己不配,或許原本就不配,只是挫折讓我以為自己充滿夢想,以為自己值得。現在什麼都具備了,我卻是個廢物。廢物不是災難,這麽晚發現這件事,才是最大的災難。怎麼會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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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向自己的身體辭職:「欸,我真的不想再做你派給我的工作了,你派的工作都很無聊又浪費時間。吃飯啊,睡覺之類的。」回家,一脫掉衣服,自己就不見了。可是明明現在開始才是做自己的時候吧?就在這種時候身體會說:「餓了,找東西給我吃。」或者:「跟我一起睡覺。」有時候是:「來做吧。很久沒做了呢。」過分!我剛上完十四小時的班欸!我要跟你解約!我們的合約放在哪裡!
「可是試用期三個月已經過了。」身體說。怎麼可以這樣,那時候我根本什麼也不懂嘛。這種時候就會想要脫衣服。想到喬治庫克的電影:「要是我穿的衣服無法吸引史蒂芬,我就把它們全部脫掉。」光溜溜的對著上天說:可憐可憐我吧!大家都只認識我的衣服!上天回答:真是可恥!有人連衣服都沒得穿!快把我賜給你的制服穿好。
是的,我感覺到那杯咖啡變成我的一部分了。但要注意的是,它沒有變成具有自主意識的、依照性格做出選擇的那個我。它變成的是自動呼吸、自動打呵欠、眨眼睛,並且像昆蟲一樣向有光的地方看的我。對自己說「沒問題的,就只是一天不睡覺而已喔。」然後活下來了。Eugene Ionesco說:「所有的貓都會死,蘇格拉底也會死,所以蘇格拉底是一隻貓。」對自己說:「如果不小心死掉的話,就只是變得像貓一樣而已喔。」
這樣的我,回家的時候怎麼有辦法不要不見呢?真的嗎,這樣的我有一天會和別人結婚,有一天會生下一個小孩,有一天會在網路上發布全家人一起郊遊的照片。真的嗎。
最痛苦的那天不小心點開一張正妹的照片,然後連續看了四十二分鐘,想:我是不是已經來不及了呢?已經走到這裡,結果根本沒有成為自己想要成為的那種人。我應該把所有磨練用來掩護自己的才能,全部放棄才對。一開始就只是想要變成一個美麗的人而已,但醜陋才是永遠不會改變的,醜陋才是永恆,醜陋才是常態。我永遠到不了另一邊。
才能和善良永遠不會等於美麗。我到底是在什麼時候、錯過了接受這一點的時機的呢?
回家之後對自己說:「還不能脫衣服唷。要繼續想想明天該怎麼做才會更好。」這樣的我,覺得吃飯浪費時間,睡覺浪費時間,做愛浪費時間的我啊。活下去不是為了讓自己快樂,而是為了不讓別人傷心。可不可以辭職呢?不是因為不想做了喔,而是因為我覺得我做得很差勁。如果別人來應徵這個身體的話,業績一定比我好個兩百倍吧?
「在身體裡得過且過的我啊,加油喔。雖然你總是一有做不到的事情就躲在身體裡哭,可是我們不是說好了嗎?」說好什麼呢?有點想不起來了。一定是和衣服和貓無關的事吧。今天吃了炸雞,身體最喜歡的炸雞,一邊吃,一邊對他說:
要活下來喔。今天餵你吃炸雞了,所以要活下來喔。每次你活下來的時候我都好想哭啊。很可笑吧,像一隻野貓終於願意吃我的罐頭,接著牠卻在氣溫只有十度的冬天連續好幾天沒有出現。如此過了一個禮拜,終於在回家的路上看到牠,這樣想哭。在心裡吶喊:「你活下來了呀!」可是不能衝過去抱牠牠會嚇跑,所以什麼事都不能做,裝作什麼事都沒有一樣地蹲下來。每一次你活下來,我就又活下來了。
我也知道的呀,只要放棄,就能得到幸福。
可是你可不可以再忍耐一下下呢。我不知道,可是你再忍耐一下下。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喔,所以不要再懷疑我了。
是真的,你是我第一喜歡,第二喜歡,和第三喜歡的人*。
今天也會好好睡覺的。請你不要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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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宣傳期了(第二本書都出了)連結不放了。
─ 123罐頭人
─ 一個強迫20位作家委託我的暴力宣傳企畫。
─ 寫完了。
─ 致謝:
吳鑑軒、李奕樵、林巧棠、陳繁齊、熊一蘋、胡靖、方子齊、楊隸亞、李振豪、盛浩偉、蔡坤霖、魏于嘉、李時雍、鄧九雲、許亞歷、洪子詠、李璐、朱宥勳、許俐葳、羅珊珊,以及Y。
*語出史考特‧費茲傑羅。
*蘇菲旋轉銀簽版限定企畫今日公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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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付費罐頭文學限定企畫3 在 蕭詒徽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免付費罐頭文學限定企畫3「#123罐頭人」
#今天抓 ── 朱宥勳 × 蕭詒徽
「給罐頭計畫:這是她第五次的徹夜未歸了。她的理由無法說服我,前幾次,我都是靠著自己編出來的理由,讓自己安心入睡的。但這次我實在想不出新的說法了,可以請你給我一個安穩閉眼的理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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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常看見妳在換衣服。然後想,就連常常看見妳換衣服這件事,都和我的收入水平有關 ── 某個薪資等級以上的人,一輩子都住在有房間的房子裡;再更上去,或許還有人一輩子都住在有更衣室的房子裡。這個世上存在一群那樣的女人,一輩子都可以在穿好衣服之後才被看見,也存在著一群男人,對他們而言,女人脫衣只是性愛的某個階段。他們不會經歷在剛開始同居的房間裡,看見愛人狼狽地躲在衣櫃門後換內褲,像忽然明白廉恥的泥娃娃,這樣的階段;他們也不會體驗到,某天對正在洗澡的愛人喊一聲「我要進去上廁所」,然後,然後發現自己正目中無人地排尿,接著感到恐慌的階段。
你不知道那恐慌,是因為發現自己竟然不再刻意把尿液對準馬桶外圍(以避免尿液直接打進水中時的巨大聲響),還是發現自己在這種情境裡已經不用硬壓著老二、或一手撐牆,以一種只有生理男性才明白的、校準站立時尿液方向的特殊姿勢如廁。妳正在一旁洗澡,或許也早就知道了吧,但我們誰也沒提這件事。
提這件事不好笑,因為我們都知道這件事是結果,而不是過程。我度過了和妳一起洗澡的時候必須害羞轉身的階段,然後度過了和妳一起洗澡的時候因為不須轉身而害羞的階段。接著,又度過了和妳一起洗澡的時候不再因是否轉身而害羞的階段,最後是和妳一起洗澡的時候不再是因為害羞而轉身的階段。而這一切,竟然可能是收入水平的緣故 ── 如果我們有專屬的更衣間,一切可能到得更晚一點,想想也覺得荒謬,只是不知對誰。
我會避免自己意識到,妳也度過了相同的階段。這樣一來,我就還是好的。我就還是比較壞的那一方,先麻痺的那一方。我就還是依然保有尊嚴的那一方,即便妳在衣櫃後面的時候也一樣不再緊張。妳上廁所不再關門,我吃飯時不再說話,妳換下胸罩,穿上睡衣,沒有扣上的前三顆扣子再也不是故意的,然後我開始不在房間裡穿外褲。一場無聲的競賽。先提起的人就輸了。
今天,我輸了。
我看見浴室裡的毛巾架,妳總是把我的毛巾往外推,讓給妳的毛巾。今天我終於告訴自己,我們的毛巾架就是太窄了,兩條毛巾真的放不下。
以前的妳會笑著說,那是因為我的臉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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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嚴重拖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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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付費罐頭文學限定企畫3「#123罐頭人」
#今天抓 ── 李璐/尾行少女 × 蕭詒徽
「因為研究的關係訪談了幾位老人家,來不及做第二次訪問,老人家們便一一離世了,我總覺得遺憾,記得他們緊緊握手的力道,也記得他們倚在門邊說再來玩喔,或者說要說個笑話給我聽,結果我完全聽不懂(我還記得那是個黃色笑話)。其中一人的死訊我沒被通知到,打電話過去,難堪地收了線,我記得那時我還在咖啡廳工作,躲在放衛生紙和外帶餐具的小倉庫裡痛哭。每次想到這件事情,心裡都還是有塊東西梗在那裡。希望你能幫我和他們說抱歉,我沒有再過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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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久不寫了。不知道接下來要去哪裡的那種很久。我喜歡我的朋友、置物櫃和抽屜裡的便條紙。我喜歡下午兩點被請一杯咖啡,有時是我請他們。我喜歡不知羞恥的貓咪。我喜歡在廁所抽風機的聲音中想事情,抽風機的聲音可以蓋住我大腦運作的聲音。當然大腦運作是沒有聲音的,但我想你應該知道我在說什麼吧?我喜歡為除濕機定時,可以安排一件事情的死期總是令我感到安心。可是我很久不寫了,不知道接下來要去哪裡。
上次讀的是格瓦拉的日記。寫他在卡斯楚的游擊隊裡擔任軍醫:「一名同伴掉了一箱子彈在我的腳邊,我提醒他,清晰記得當時他以焦慮的表情告訴我,現在無法顧及子彈……或許那是第一次必須面臨抉擇,到底要盡醫生天職?還是履行革命軍的義務?眼前有一袋藥品及一箱子彈,兩樣同時背負,太過沉重,無法行動,最後我拿起子彈……」我在電腦裡打下筆記:
「原來切也會後悔嗎?也要用日記為自己辯解:拿起子彈並非基於自己的意志。想到Isaac Singer說:『我相信自由意志,因為我別無選擇。』切是沒有選擇的嗎?你看,他在古巴的山洞躲藏的時候哮喘復發,原因卻是『大概因為我今天在菸斗裡加了太多菸草』。」我喜歡格瓦拉描述戰場的字眼:今天步行了一整天;今天沒有聽到任何有價值的消息;今天我們決定睡在這裡。我喜歡,因為他描述戰場的時候像個笨蛋。
就像我談我的桌子。我會談到我在桌子上擺放的,同學的結婚派對請帖。談到午休時間發現一間剛開幕而無人的三明治餐廳,還有巷口便當店小魯肉飯上的淋的滷肉總是比大魯肉飯還多。點餐的時候喊「小魯」老闆就複述一次「小魯一~」。我喜歡聽她喊小魯一。格瓦拉從來不提自己今天殺了多少敵人。
見你的時候,我總是不提我的圈子,因為這個圈子總是在等待目睹別人的失敗,等待指責別人的錯誤,等待顯示自己的優越;因為這個圈子令我心虛:在我們不斷爭論的事物之中,究竟有什麼真的讓這個世界更美好呢?見你的時候我總是慚愧,那些你告訴我的事情,最後會變成一篇稿子,一個章節,一些註解,然後成為這個世上無數書冊檔案之中的一份。而你把什麼都告訴我了,即便是一些不重要的 ── 我被教導成為一個分辨什麼東西重要的人,像格瓦拉在玻利維亞寫下的倒數第六個句子:凌晨兩點,我們停下來休息,因為再前進毫無益處。
事實上,在這個圈子裡,懂得分辨什麼是重要的才是厲害的人。修著稿子,像無比精緻地殺著你。但請不要誤會,見你的時候我沒有說謊,我喜歡我正在做的事。我正在做的事讓我遇到了你。訪問你之後的東西已經寫好了。你有空的時候可以看。我很喜歡。如果你也喜歡就好了。
我不知道接下來要去哪裡,因為我還相信。如果一個人可以徹底放下對一件事物的喜愛,他就可以徹底忽視那件事物的一切骯髒。寫到這裡,你知道格瓦拉其實不是笨蛋了對吧?他人在玻利維亞戰場,身上還帶著León Felipe的詩,寫他最愛的唐吉軻德:「我不為赫庫芭哭泣/不為特洛伊哭泣/不為西班牙哭泣……/我想為更崇高的事物而哭」
相信的人會死,不相信的人卻會活下來。
我想要繼續喜歡這件事,所以我停下來。這是一件只和我有關的事,可是我今天想要和你談談我自己。這是我們來不及做的事。無法再見面的時候,令人悲傷的不是對方、而是自己從沒在對方面前足夠地坦誠過。
謝謝你在我不相信自己的時候相信我。不要為我現在的迷惘心疼。我是笨蛋,因為我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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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2月21日 — 免付費罐頭文學限定企畫3「#123罐頭人」 #今天抓── 蔡坤霖× 蕭詒徽... ... 「我應該是喜歡故事的,至少這是活了三十年,到現在還沒有厭倦的事情。 ... <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