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八月四號是啾啾的生日。
觀察了好久,不知道老公想要什麼,他最近過得真的很清心寡慾。
決定趁啾啾睡了,偷翻手機網頁瀏覽紀錄,看看他的蝦皮購物車。
點開後很錯愕。
未結帳的購物車:全是樂高。
網頁紀錄:馬桶水垢怎麼清理?⋯⋯
#以前都是看最潮的鞋
#最時尚的單品
#現在是最好用的除水垢
#返璞歸真
2.
於是,我跟兒子做了一張手繪卡片。
我花了好長一段時間,寫了長長的感想。
兒子的時間全花在挑選彩色筆。
他花了十分鐘,選了紫色跟綠色,寫上四個單字:
Lovee(錯字) you Happy Pessi.
「我要給把拔eva galion顏色,他最愛的。」陛下說。
#原來兒子是認真迎合爸爸喜好
#不知怎麼有點感動
3.
我們小心地,將卡片藏在啾啾的枕頭下。
藏好後,陛下衝到正在陽台曬衣服的啾啾身邊。
「把拔,你今天生日,要找一找你睡覺的地方,有驚喜喔⋯⋯」
#失策
#兒子依舊是全世界最不會隱藏秘密的人
「喔,你送我生日禮物嗎?」啾啾眉開眼笑。
「嗯⋯⋯沒有,你現在的禮物,就是可以、親我,三下。」陛下天真地仰頭。「等我28歲,有錢,我會買天啟堡樂高給你⋯⋯」
#那瞬間我才警覺
#蝦皮購物車的樂高
#可能很多是啾啾自己想要的
4.
晚餐切了蛋糕,我跑去泡澡,啾啾哄睡陛下。
泡完澡,走出浴室。
兒子似乎睡了,一動也不動,而老公還在床上。
啾啾用誇張的唇形,無聲回答。「我等等-要去-倒垃圾。」
生日的這一天,老公想著竟然是未完成的家事。
我忍不住笑了,爬上床,想窩進他的懷裡。
啾啾停止滑手機,伸出手抱抱我,突然兒子一個翻身,閉著眼,鑽進了我們中間。
#抱抱被攔胡
#地表最強小三
我錯愕,回望啾啾更錯愕的表情
兒子霍地睜開眼,睡眼惺忪,看看我們,笑了笑,然後朝我揮揮手。
一手勾著啾啾,一手勾住了我。
那一瞬間,我突然發現,原來幸福是有畫面的。
不只是一個名詞,是形容詞。
/
📷 附上一家三口。
昨天,聽著滂沱大雨剪podcast,兒子著迷寫著啾啾新買的遊戲本,啾啾哼著伍佰的情歌在刷馬桶,
恍惚之間,突然很感動。
一家三口,柴米油鹽醬醋茶,該失望的,該傷心的,我們都有過。
只是我更喜歡藏在生活細節裡的美好感動。
謝謝那些百分之八十完美的日子。
更謝謝陪著一起走過的你們。
「要一起慢慢變老喔。」
📸️ Huang Jun Tuan 黃 俊團
同時也有2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7,730的網紅未命名,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數位線上收聽: Itunes► https://apple.co/2ZxfcYM KKBOX► https://bit.ly/2KW3T86 MyMusic► https://bit.ly/2RemOfN Friday音樂► https://bit.ly/2MLUL8P MOOV► htt...
那瞬間我才警覺 在 未命名 Youtube 的最讚貼文
數位線上收聽:
Itunes► https://apple.co/2ZxfcY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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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Music► https://bit.ly/2RemOfN
Friday音樂► https://bit.ly/2MLUL8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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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OX► https://bit.ly/2ZF9h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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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方位創作型新人,除了曲詞,還參與了歌曲制作部份。
#KW朱敏希 【第一首個人單曲】
活在猶如洪荒的絕地裡,只有拿出求生的本能,才能保住性命。
絕地裡,經已無處可躲。就算剩我一個,仍要硬朗地迎敵方。
不必怕絕望,即使一身傷痕,仍要謹守著願望。
6.15 正式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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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V故事講述在與世隔絕的避難所裡,聚集了不同來歷的三個人。
認真求學的少女在學校飽受欺凌;為了出人頭地的青年每天捱更抵夜;
無助而孤獨的老人苟延殘喘。
他們各自飽受著不同的痛苦,面對著不同的絕望。
但不約而同地,最後,他們都來到了同一個地方。
演員: Judy Mok / Ody Leung / Stephanie Sun / Joey Cheung / 阿神 (曾贊學) / Gratiano Wong
MV製作: Impulse Creation Limited
Wardrobe: SforHK / Harrison W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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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地求生 - KW 朱敏希
曲: KW 朱敏希
詞: KW 朱敏希
編: 陳建樂 / KW 朱敏希
監: KW 朱敏希 / 陳建樂
不必怕絕望 就算傷得 不怎樣像我
壞了的感官 痛也像肚餓 愁容像快樂 姓氏都不清楚
青空已墜落 望見烽煙 連回憶都犯我
在腦海響起 一闋輓歌 奏出了壯麗漩渦
在瞬間昏倒 又瞬間甦醒 信仰都難扶助我
絕地裡我只得硬朗 共我棲身於這一角
我大概只得一人 活在洪荒
我大概是要當位軍人 那樣強悍
長期獨個作戰 血淚也風乾 無藥品 沒救助 也不錯
我大概呼吸心跳 已剩無多
我大概習慣一身傷痕 每日纏繞我
我才更清楚 憑什麼 讓每步 更警覺
求生的歌
謹守這願望 就算身軀 靈魂也不屬我
剩半點惻隱 不要也可 愈險惡我愈入魔
又瞬間昏倒 又瞬間甦醒 信仰都難扶助我
絕地裡我只得硬朗 共我棲身於這一角
我大概只得一人 活在洪荒
我大概是要當位軍人 那樣強悍
長期獨個作戰 血淚也風乾 無藥品 沒救助 也不錯
我大概呼吸心跳 已剩無多
我大概是要擊倒他人 性命才保得過
再無處可躲 迎敵方 就算剩 我一個
求生的歌
求生的歌
求生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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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音工程師: Simon Li
混音錄音室: nOiz Studio
母帶後期處理工程師: Simon Li
母帶後期處理錄音室: nOiz Studio
錄音工程師: KW 朱敏希
和聲編寫: 陳建樂 / 甯浩基
和聲: 甯浩基 / KW 朱敏希
弦樂編寫: 陳建樂
弦樂監製: 陳建樂
第一小提琴: Leslie Ryang
第二小提琴: Miyaka Suzuki
中提琴: Zhang Shuying
大提琴: Richard Bamping
弦樂錄音室: NOVA Studio
OP: 詩人音樂製作有限公司
SP: 眾水之音文化傳播有限公司
KW 朱敏希 Instagram: kwkwkwc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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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音樂:
https://bit.ly/32JtpEa
#絕地求生 #KW #朱敏希 #KW朱敏希 #阿神 #曾贊學 #黃根鳴 #Ody #OdyLeung #StephanieSun #日本妹 #JudyMok #JoeyCheung #詩人音樂 #達德學校 #達德 #Cantonpop #pubg #2019新歌 #華語新歌 #新歌mv #廣東歌
那瞬間我才警覺 在 唐綺陽官方專屬頻道 Youtube 的最讚貼文
本週進入「六星逆行」第二週,也是水逆最後一週,心煩、諸事不順、亂糟糟的感覺仍充斥,畢竟,人們正被迫面對「不夠深思、不夠謹慎、做錯決策」所導致的議論、誤解、後果,無法辯解,也無法逃避,自然心悶。
既然一切都是「過去所為」引發,若有「未被人知的好事」也一樣會被歌頌,只是比例上較少而已。
雖然六星逆行「諸事戒急用忍」,但生活還是要繼續,有些事還在推進中,會不能不開,話不能不溝通,意見也要表達,那麼,就謹慎一些、能緩則緩吧,因為自己也還在混亂中,說了什麼馬上又覺得「好像也不是這樣」,最終又改來改去,平白繞了一大圈,不如以靜治動,默默等「真正的想法」浮現,再表達不遲。
要相信,真正的意念需要時間「孵化」,只要是對的、好的想法,終會一定能達到目的,不需急在一時。
可以說,這六星逆行的兩週間,最可怕的是「不知道自己要什麼」的自亂陣腳,只會乾著急,與被陰影籠罩而失去信心……。幸好六星逆行只有兩週,再一週就剩五星(再一週水星就順了),再兩週就剩四星逆(半個月後火星也順了),大家辛苦,再忍耐一下。
週一,火星將逆回魔羯,這個與「階級」有關的星座中,「劃分階層」將以非常刺眼的方式呈現,富者、掌權者的囂張終將被規範,但也因此讓人窺見過往他們如何方便;我們也看到階級歧視的後果,不只發生在人與人間,也發生在國與國間、人種與人種間。
對人間而言,魔羯座與掌權者、政府機關、長輩老者又「重新被點名」,不管是老將重出江湖,或有動作、甚至錯誤而再受矚目,或是動向、計畫、健康狀況、體制如何等事受關注,都是「一個契機」,讓我們重新審度他們的力量「是消還是長」,某種「新舊勢力的交替、誰能站得更穩」,正明白地展示中。
本週體質不佳的長輩、政府機關、衝動所開的公司,都要提高警覺,若過往沒有刻意改革、健全體制,倒下、出狀況只是瞬間的事。
水星一週後8/19(日)將要順行,在這最後的逆行期,依然令我們反思過往關於「才能才華、溝通模式、親子觀念、戀愛心得」的部分,經過水逆的重新反省與整理後,相信我們對自己會更加了解自己,幕前種種不過是在承受過往業力與因果,重新好好起步、不再犯同樣錯誤、不再被同樣心態綑綁,才是避免遺憾發生的正確方式。
本週獅子要小心分辨花言巧語,射手應好好規劃進度;誰該注意腸胃與睡眠問題,又是誰的能力口碑佳而帶來工作機會呢?來看唐老師的分析吧~
◆◆◆◆◆◆◆◆◆◆
◎工作注意: 獅子、射手、魔羯、雙魚
獅子:小心分辨花言巧語
射手:應好好規劃進度
魔羯:做好事被褒獎、與故人相見歡
雙魚:遇到強勢者,不能模糊其詞
◎桃花注意:金牛、巨蟹、天蠍、水瓶
金牛:感情可以進入下一階段
巨蟹:能展開進攻或求婚
天蠍:感情若不順,先對自己好一點
水瓶:偶爾拿出強勢,避免寵壞對方
◎財運注意:雙子、天秤
雙子:能力口碑佳,帶來工作機會
天秤:金錢被卡住,應設法改進
◎健康注意:白羊、處女
白羊:交通靠自助,避免飆速更安全
處女:注意腸胃與睡眠問題
◆ 唐綺陽 Jesse Ta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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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瞬間我才警覺 在 [翻譯] Nosleep-失蹤三年的女兒出現在家門口(完) - 看板marvel 的推薦與評價
原文網址:https://www.reddit.com/r/nosleep/comments/uwuw1g
原文標題:
My daughter who went missing three years ago just showed up on my doorstep -
Part 7 - Final Update
是否經過原作者授權︰尚未
未經授權者,不得將文章用於各種商業用途
翻譯時為語句通順有稍作修改,若有錯誤或誤解原文的地方,還請不吝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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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 daughter who went missing three years ago just showed up on my doorstep
失蹤三年的女兒出現在家門口(完)
殺害女兒的那晚將會永遠盤據在我心中。從那之後的每一夜,當我閉起眼睛準備入睡,畫
面便會一次又一次的重演,播放我人生中最黑暗、最慚愧的時刻。我會想起莎拉毫無生命
的軀體在懷裡的重量,想起將她抱出車外時我的心臟跳動的重量,然後靜靜地哭泣。
在行動前,我和漢娜花了好幾個月仔細規劃,難點在於我們根本不能想到即將要做的事,
否則會讓莎拉察覺我們的秘密。每天早上開車上班時,我才終於有機會思考如何取走女兒
的性命。每天傍晚開車回家時,我要努力將這些思緒推出大腦,轉念去想工作狀況和廣播
上隨機播出的歌曲。
要與漢娜討論計畫就更難了,因為她和莎拉相處的時間更長,我也知道她要格外努力才能
對莎拉保守秘密。只有我們一起出門的時候才能討論,但也不能常常這麼做,因為我們不
敢放莎拉一個人在家。
大約從那時候起,漢娜開始唱歌。她向來都會在洗碗或摺衣服的時候對自己哼歌,但那陣
子她彷彿連呼吸都在唱歌。這變得有些煩人,因為她一直唱著同樣的三首歌。一遍又一遍
,不是《What I Like About You》、《Every Rose Has Its Thorn》,就是《Talk
Dirty to Me》。頻率高到我發現自己在洗澡或開車時也開始唱這些歌。
在其中一次早晨通勤時間中,我正唱著其中一句歌詞,我恍然大悟並再也無法擺脫這個念
頭。
毒藥樂隊(Poison)。
最能保證莎拉無法窺視漢娜思緒的做法就是讓腦中充滿歌曲。我原先認為這就是她更頻繁
唱歌的原因,那時候才意識到這三首歌都出自於1980年代的毒藥樂隊,且我很清楚漢娜以
前不會聽他們的歌。
當我回到家,我試著驗證推理,便唱了母親以前常聽的路洛爾斯的歌:《我們了解彼此
(We Understand Each Other.)》漢娜不知道這首歌,但當我唱出歌詞,她的眼睛迅速睜
大,快到我覺得她肯定露餡了。
我急忙看向莎拉,謹慎地繼續想著那首歌。她安靜地坐在沙發上,望著窗外夜空。近來她
越來越常這麼做,彷彿她存在於別的空間中。她會保持這個姿勢好幾個小時,盯著自己的
臉和窗戶之間的空白地帶。我經常好奇她對周遭事物保有多少警覺,但也不敢心存僥倖,
做好她其實百分之百掌握周遭狀況的準備。
透過這個方法,我和漢娜展開計畫。
早春時期,白日終於漸漸拉長,但那天感覺彷彿永無止盡。我去上班、莎拉去上學,漢娜
則整天忙著添購家用品。
我和漢娜在公司附近的餐廳碰頭吃午餐。我點了番茄湯和培根生菜番茄三明治,漢娜點了
烤起司三明治。我們聊著購物清單和莎拉即將到來的數學考試,在眾人面前演出好讓他們
產生印象,雖然餐廳裡沒幾個人,在聽力範圍內的人更少。這正是我選擇這家餐廳的部分
原因。
另外一個原因是我知道角落的監視器沒有運作,所以不會記錄到漢娜用手掌遮著、小心翼
翼地傳給我一個小信封。信封裡有著白色粉末,那是Midazolam--一種強效鎮定劑。
在我與包柏談話的同時,漢娜去見了鄰居塔米‧霍爾,而她有個不太有職業道德的護士朋
友,會在她有需要的時候幫忙弄來藥物。只需打通電話,幾週後我們就拿到藥了。我本來
想要效果更強的東西,但這應該足夠了,特別是漢娜磨出的粉末原本是整整十顆藥丸的量
--遠遠超過基本劑量。在這種劑量下,我想任何鎮定劑都能達成任務。
幾個小時候,我抵達車庫。坐在隔壁位置的是兩個油膩膩的紙袋,以及裝有三杯奶昔的紙
箱。一般情況下,其中一個袋子早就打開了,而且裡頭的薯條已經少了一半。但那晚紙袋
原封不動。午餐時間吃的少許食物現在全湧了上來,想到要吃東西就讓我覺得反胃。
袋子裡有三個漢堡,都用鋁箔袋裝著,上面貼有標明內容物的標籤。我吃墨西哥椒培根堡
,漢娜吃雞肉三明治,沙菈則吃她最愛的培根起司堡,酸黃瓜加量。要撕開標籤增加了任
務的難度,但我很有耐心地成功剝起一段好取出漢堡,在中間撒上信封裡約一半的粉末。
剩下的則倒進她的巧克力奶昔裡。
當然,進到車庫裡後我不能再回想這些事情。只能想著工作多麼辛苦,想著我是否生病了
或只是胃酸逆流(這樣如果待會吃不下晚餐就有藉口了)。我揚起笑容,帶著食物走進家
門。
漢娜在門口迎接我,親吻我的臉頰,謝謝我帶晚餐回來。
漢娜整理好桌面,開始擺放袋子裡的食物,我則前往沙菈房間。我如往常一般敲了三下門
。
「嘿親愛的,晚餐好囉。」我說。
只有沉默回應我。
這個反應正如預期--莎拉已經很少跟我們一起吃飯了。幾週以來我們只能在上學、放學
的時候短暫見到她,因為她的行徑路線只有房間與前門間的直線距離。其他時候她都鎖在
房裡,我想是在讀書。(我不讓自己有片刻想到莎拉可能在做別的事情,因為害怕預感成
真。)
但我沒料到,在我轉身並準備走回廚房、一如往常將食物留在門前時,身後居然傳來開門
聲。
黑暗中的人影--莎拉房間向來不開燈--是我的女兒。她看起來瘦弱、蒼白,頭髮像厚
重油膩的繩索。她就像個空蕩的軀殼,有那麼一瞬間我為即將發生的事感到慶幸。在莎拉
體內的東西不是我女兒;她是披著羊皮的狼。
「嘿小孩,」我說:「真高興你決定加入我們。我買了你的最愛--還加上巧克力奶昔喔
--我不知道你覺得怎樣啦,但我這週過得挺崩潰的。」
莎拉僅用空洞的眼神回應。
我們在此生最緊繃的靜默中用餐。莎拉顧著吃東西,不曾抬頭看我們,頭垂得很靠近盤子
。
我不確定自己最後一次看見她用餐是什麼時候,但此刻這場面讓我顫抖。天啊,她吃東西
的樣子真像個動物。
當這個想法溜出我的思緒屏障時,她立刻抬頭看我。油、鹽和醬料沾得她臉上、手上都是
,恨意像子彈般從她眼中射出。
「你需要紙巾嗎?」我試圖保持平常心,但話一說出口就知道自己失敗了。我看見的是一
張嚇人怪獸的臉--她盯著我的時間越長,就越不像人類。她的瞳孔放大蓋過虹膜,像在
白色海洋中的漆黑油池。她的下顎不自然地微微前凸,當她對著我露出笑容,我才找到原
因--她的牙齒在幾個月持續磨損下變得又平又淺。只看牙齒都能讓我感到一陣戰慄傳過
脊椎,但看著她笑起時嘴巴動作的方式,臉頰和下顎肌肉緊繃、脖子和額頭靜脈隆起如同
表面下有蠕蟲,都讓我想直接逃走。
我將紙巾遞給她,指了指嘴角,提示她把那裡的番茄醬擦去,便繼續享用我的餐點。
當食物清空,莎拉馬上回到房間裡。我和漢娜立刻交換眼神,開始清理桌面。
我不知道在哪讀過Midazolam約在半個小時後生效,但我們決定等到一個小時。
隨著時間過去,一種怪異的平靜感緩緩滲入到房子中。這感覺太陌生了,有一瞬間我以為
自己吃錯漢堡,體驗到鎮定劑的效果,但隨即知道這不可能。
我們感覺到的平靜不是真正的平靜,不是的,而是危險終於離開屋內的感覺。我們長年以
來被覆蓋在這層驚嚇、抑鬱及恐懼的漆黑帷幕下,已經忘記因為待在自己家中而感到安全
的心情。
看來藥物發揮作用了。
一個小時到了,我和漢娜敲了敲莎拉房門。
「莎拉?」我喊道。
沒有回應。本來就不會有。但這次,沒有移動的聲響、沒有腳步聲,一點聲音都沒有。
我繃緊下顎,與漢娜充滿希望及恐懼的眼神交會,接著將門打開。
我們的女兒坐在地板上,癱軟地靠在牆上。我想把燈打開,但又覺得最好不要--看得越
少越好。
她的大腿上擺放著漢娜發現的鞋盒,鞋盒開著,而在她失去生命的手指間握有一條橘色的
貓尾巴--看起來很新鮮。
我跪下,再次呼喊她的名字:「莎拉?莎拉,你聽得見嗎?是爸爸啊。」
沒有回應。
我摸了摸她的頸動脈。
沒有跳動。
我讓她躺到地上,頭靠近她的嘴巴和鼻子,感受呼吸聲。
沒有氣息。
最後,漢娜拿出塔米借給她的聽診器,我傾聽是否有心跳--我們必須百分之百確定。
我站起身,嘆了口氣,同時留下了十幾年份的淚水。為了莎拉殺死的動物而流、為了莎拉
破壞的家庭而流,但更是為了那個聽見我的需求就把汽油濾芯扳手拿來的小女孩而流。那
個女孩有極大的天賦,卻出生在一個會抗拒她、畏懼她並憎恨她的世界。擁有這份能力並
不是她的錯,她卻得承受一切。
這不公平--從來都不公平。
我哭了許久,將女兒的身軀抱在懷裡,那是我在她心臟仍能跳動時不敢做的事。漢娜坐在
旁邊,頭埋在我後頸哭泣。直到眼淚乾涸,再也無法透過淚水宣洩哀傷、恐懼、悔意及解
脫。淚水會再度湧出,但最好先給我們幾個小時的空檔。
我們還有任務得完成。
漢娜把莎拉抱上車--她輕得令人不安--我則從車棚拿了鐵撬以處理窗框。我把窗框撬
開,清理鐵撬末端的木屑和油漆,再放回車棚。在我身後,包柏在窗邊以嚴肅的目光看著
我。我回去檢查處理狀況時與他眼神相會,對他輕輕點頭。他的手掌滑過臉頰,或許是抹
去滴落的淚水,接著拉上窗簾。
漢娜在車裡等著。莎拉毫無生息的屍體坐在她後方,腿上放著毛毯,扣好安全帶。
關於這點,我們思考了許久,並在不用擔心莎拉聽見的時候討論過許多次。我們不知道藥
物對莎拉的效果如何,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殺死她,因此漢娜想了個主意,讓莎拉繫上安
全帶坐在後座。比起她突然醒來發現自己被鎖在後車廂中,這樣會比較好解釋。
我們在靜默中行駛了兩個小時,路上行經紅卡車休息站,接著道路開始變成小徑。下一個
小時,我們則在沙漠中自行開闢路徑。我們不斷前進,直到找到目標--一座遙遠的礦井
,在礦坑坍方奪走不少人命後,已近半個世紀無人使用。這不是那種塗鴉藝術家和抓鬼探
險隊會使用的主要坑道,而是在礦坑的另一側,由於洞口過小而很少使用。這裡的寬度只
能用來從坑裡運送器材到地面上,但如果有人身材夠嬌小,就能從這裡滑進去,再也不見
天日。
我們下車後徒步走到礦井,輪流扛著莎拉,並在爬過幾個寫著「禁止進入」標誌的鐵絲網
時來回傳遞。
抵達後,我用最後的時間向莎拉道別,告訴她我對一切感到抱歉。漢娜再度哭了起來,但
還能真切地嗚咽出道別:「再見了,寶貝女兒。我會永遠愛你。」
我親吻莎拉的前額,漢娜亦然,永遠地與我們的小女孩告別。
至少我們以為如此。
--
從看到新聞起,包柏的死訊沉甸甸地壓在我心上。同樣令人感到沉重的是幾天後塔瑪拉-
-塔米--霍爾的消息。我認出新聞上其他幾個名字,包含馬克‧賈維斯--普雷斯頓的
父親、勞倫斯‧馬修--莎拉前數學老師,以及艾芙琳‧蓋茲--在午餐時間把口香糖黏
到莎拉頭髮上後摔斷腿的女孩的母親。
如果說之前只是懷疑莎拉與這些死訊有關,昨晚這個想法已受到證實。
我和漢娜剛坐下準備吃晚餐,門口傳來敲門聲。
我站起身想著會是誰,漢娜則安靜地坐在廚房裡。莎拉待在房裡,她整個下午幾乎都在裡
頭,房門外放了一盤食物。
我打開前門,看見對街鄰居戴夫‧彼得森緊張的面容。他是個瘦弱的男人,未達老年但也
接近了,過去二十年來都以會計師工作營生。他戴著厚重的眼鏡,胸前口袋裡放著一支筆
,就算花心思也沒辦法穿得更好看了。
「嗨,戴夫,」我說,有些疑惑:「還好嗎?」
「其實我就是要過來問你這個。」他答道。聲音中有我從未聽過的顫抖。
「沒問題,怎麼了?」
他吞了口口水,搜尋合適的字眼。「這個嘛,我是想過來關心一下你們,確定你和漢娜一
切都好。」他舉起一盤布朗尼,我之前都沒注意到:「南西做給你們的。覺得應該對你們
現在的處境有所幫助。」
我皺眉道:「戴夫,抱歉,我不確定自己是否聽得懂你的意思。」
他道歉似的舉起一隻手。「抱歉,我不是想多管閒事。我們只是覺得最近比較少見到你們
,看見你們的時候又覺得你們心事重重。我們試著對你們揮手,但我猜你們太專注在自己
的事情上了,所以沒留意到。這沒關係,」他迅速補充:「我們沒有不開心。只是想讓你
們知道,如果有任何需要,我們都在。」
我很感動,幾乎要哭了。「謝謝你,戴夫。」我對他說:「你人真好。」
我接過盤子準備關上門時,他叫住我。
「我還有別的事想跟你說。」他鬼鬼祟祟地低聲說道。我聽見身後走廊深處有微弱的開門
聲。
我配合戴夫壓低聲音:「怎麼了?」
「這聽起來可能有點瘋狂,所以請相信我,如果不是親眼看到,我絕不會說這種話的。但
有時候我和南西覺得看到你們家樓上窗戶裡有個女人的身影。」
我感覺喉嚨變得乾燥:「不好意思?」
「我覺得那不是漢娜--那個女人很瘦、很不健康。你們家沒住其他人了吧?」
我搖頭:「沒有。」
「我就是擔心這點。」戴夫說。他望向四周,和我一樣感覺到冉冉升起的危機感:「最瘋
狂的地方是,我覺得你們家窗戶裡的女人不是人類。相信我,我說這些話完全出自於關心
。她感覺……不太正常。」
就在這時候,戴夫的脖子斷了,以不自然的角度傾斜著。整盤布朗尼掉落地面四散。
剛開始我什麼都聽不到,只能聽見加速的心跳以及耳中嗡嗡作響的血流聲,然後突然間聽
見尖叫聲。立體環繞的尖叫聲--同時從我身後及對街傳來。
南西‧彼得森從她家門口看見這個畫面,而漢娜似乎在我身後。
我大力關上門並轉身。漢娜果然站在後面,而她後方則是莎拉,臉上掛著與歸來第二晚相
同的柴郡貓般的笑容。
「他不該那樣想的,」莎拉的聲音毫無起伏:「他們總是那樣想。」
漢娜仍在尖叫,雙手顫抖,她看向莎拉再看向我,表情傳達出太多的訊息。我知道,她無
法阻止自己想起那個晚上,還有進行計畫的每一晚,而這宣告了她的死期。
尖叫戛然而止。至少聲音停了。漢娜的喉嚨仍在出力、脖子上的靜脈仍明顯可見,但傳不
出任何聲音。
「莎拉,」我開口,但也同樣突然失去聲音,只能發出嘶啞聲。
「她從來都無法做到和你一樣駕輕就熟,不是嗎?」莎拉用相同毫無起伏的聲音問道:「
她會唱歌,試著阻隔我,但最終還是會洩漏出她的想法。還有她的夢……」
『你在說什麼?』我想道,我無法說話但她聽得見我的想法。
「別再裝了,爸爸。她什麼都告訴過你了。那天晚上她對我的食物下毒,把我丟在沙漠中
讓我腐爛,然後告訴所有人我只是不見了。所有人,除了你。你還幫忙她。你幫她把我帶
到沙漠,留我在那裡腐爛。」
莎拉閉上眼,她放開漢娜的喉嚨,在那瞬間我的妻子發出最後的、震耳欲聾的叫聲,然後
消失了。
就像普雷斯頓‧賈維斯一樣,漢娜,我的妻子、莎拉的母親,從世界上被抹除了。
我跪倒在地,開始哭泣。
莎拉慢慢走向我,她跪了下來並將唇貼近我耳邊。她的呼吸灼熱而難聞--有腐肉的氣味
,稍後我在她房裡發現吃了一半的小鳥。「我不會像對普雷斯頓的父母那樣,取走你對她
的回憶--你不配。相反地,我會讓她留在你心裡,剛剛好的份量,讓你知道自己忘了什
麼。」
我抬頭,最後一次與她對上眼,只能見到那雙漆黑、充滿恨意的瞳孔。接著莎拉也消失了
,剩我一人。
我不讓自己去思考這件事,直到屋子裡的威脅感淡去許久後,才終於放鬆。但一想起來,
後悔與愛意就一波波襲來,像被貨運火車狠狠撞上。我的妻子無法隔絕莎拉,她也很清楚
這點。她無法阻止莎拉發現真相,但可以避免她發現所有真相。她扭轉一部份事實,讓莎
拉相信漢娜是始作俑者,而我在事後才被捲入,使我有機會得到寬恕,雖然我根本配不上
。
警方最後終於來到我家門廊收拾戴夫的屍體--有個在慢跑的路人看見他的屍體躺在我家
門廊上,並撥電話叫救護車。雖然他的妻子目睹事情經過,並在他倒到地上時放聲尖叫,
但她對警方說她只記得自己叫丈夫送布朗尼到鄰居家,完全沒注意到他就死在對街。我相
信她說的話,因為我見識過莎拉的能力,也許這是莎拉展現仁慈的方式。
我能感覺到與妻子的回憶隨著每次呼吸一點一滴流逝。我知道記憶還在,保存在大腦深處
,但越來越難回想起與她有關的事情--像起床後回憶夢境一般。她的面容變得扭曲、模
糊,我們共享的回憶--初吻、初次約會、結婚夜--被霧層層蓋住,我知道這濃霧永遠
不會散去。
莎拉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消失。我仍能感覺到她,無論多遠;我也知道她終究會回家,只是
時間長短問題。
如果你發現自己突然想不起珍愛之人的臉;如果你單獨待在房間裡,突然感到脖子有股刺
痛感;如果你發現自己半夜被威脅感包圍而驚醒,請記住,那可能是莎拉,並迅速武裝起
你的思緒。
因為她會傾聽你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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