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航班機在香港啟德機場滑出跑道掉進港灣的這一天,高三的我,在霞中的體育課也發生了衝出操場跑道,摔得全身泥濘的悲劇。
「拜託,蔡思明你快一點!我們這組已經落後別人一整圈了!」
眼看其他跑道上的同學都早已接棒往前奔去,只剩下我還待在原地,真是心急如焚。遠方的蔡思明一臉痛苦,上氣不接下氣,我一邊向他喊話,一邊開始助跑,恨不得這一刻我的手能無限延長,搶到他手上的接力棒拔腿就跑。
好不容易他終於趕上來。我瞬間抽走接力棒,轉身準備來個迴光反照似的衝刺,但萬萬沒想到,才沒跑五步,我的右腳踩到不知道何時鬆開的左腳鞋帶,整個人被絆倒。因為衝擊力太大而失速,最後連滾帶爬地衝出跑道,摔進操場中間的草坪。
好死不死,整個早上都在下雨,下到體育課前才停,草坪全是爛泥。
我從泥巴中起身,把眼鏡上的泥土撥開的剎那,看見瞠目結舌的蔡思明呆在面前。
「三、二、一!」我說。
不用想,我也知道蔡思明三秒後會是什麼反應。既然他反應不及,乾脆我替我自己的窘態倒數。果然,三秒過後,蔡思明看著我瘋狂失笑。
「你到底有沒有同情心?」我沒好氣地抱怨。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從頭到腳全身泥巴,多像『靈芝草人』嗎?笑死我了。拜託你講一下『哎呀呀,哎呀呀』好不好?」
蔡思明幸災樂禍的那個當下,誰都沒料到現世報會來得這麼快。
兩天後,一個綿綿細雨的週六夜晚,蔡思明也活生生的在我面前滑了一大跤。我們在衡陽路口的「新公園」大門前,正準備鼓起勇氣踏進一個未知的世界時,蔡思明一個步伐沒踩穩滑倒在地。坑坑窪窪的積水弄得他全身極為狼狽。
「三、二、一!」
開口倒數的人還是我。因為我知道,三秒後他會有什麼反應。果不其然,三秒後,蔡思明忍俊不住狂笑起來。
「我像不像瓊瑤電視劇裡的悲情女主角?太悲慘了吧。真是笑死我了!」
蔡思明跪在地上捧腹大笑。
會笑別人但也懂得自嘲,蔡思明就是這點討人喜歡。當然,那種喜歡是僅止於好朋友的喜歡。我們這輩子,截至目前為止,還沒懂得真正的喜歡是什麼。我的意思是,一個男生跟另一個男生之間,成為情侶關係的那種喜歡。
當蔡思明準備站起來時,目光突然放低,望向身旁的機車前輪。他從輪胎邊的地上撿起一疊紙來。是交友社的廣告。可能是誰要拿去新公園裡發給人的吧,但不知道為什麼一整疊被丟在這裡。
蔡思明滑倒以後,我們原本想嘗試去新公園闖蕩的念頭已煙消雲散。反正我們本來也有點怕怕的,猶豫很久不知道該不該進去,結果老天爺替我們做了決定。
我們在對面的「公園號酸梅湯」外帶飲料後,雙手捧著紅繩繫著的沁涼塑膠袋,一邊吸著酸梅汁,一邊往金石堂書店的方向走。沿途迎面走來的路人,看見蔡思明濕掉的衣褲都忍不住好奇多看兩眼。
「想不到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有人注意我。」他打趣說。
「別這樣說。注意你的人,還沒出現而已。」我說。
坐在金石堂門前騎樓的機車上,我們打算把飲料喝完後去逛逛書店。
「誒,何晉合,說真的我們要不要來試試?」
蔡思明從口袋掏出一張剛才撿到的交友廣告傳單。
「我以為你全丟在原地,居然有拿。」我看了看內容,感覺可疑,說:「劃撥四百元,寄給你五個人的電話號碼,這聽起來就像詐騙。你不會真相信這種東西吧?」
「說不定注意我的人,就會從這裡面出現。新公園不敢進去,這種看起來很安全啊,只是花四百元而已,如果被騙,也不過就損失四百而已。」
「四百元至少可以買兩捲錄音帶耶。」
「說得也是,還是把錢省下來買錄音帶比較實際一點。」
「是吧!」我對自己的勸戒成功感到自滿。
可是,劇情就在十二月四日金馬獎頒獎典禮,李安導演的《喜宴》奪下五項大獎的那一晚,有了重大轉折。
當晚看完電視轉播,蔡思明打電話到我家找我,語調非常激動。上一次他這麼激動,就是我們一起去電影院看完《喜宴》的時候。我記得那天當電影院燈光亮起時,我們兩個人的臉上都掛著淚。之後有幾十分鐘,我們都沈默著,無法用語言形容內心的觸動。但後來蔡思明率先開口發表意見了,竟然滔滔不絕地一個人講了快一小時,差點以為他被我附身。
蔡思明在電話中跟我說,雖然這故事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但他覺得電影被肯定,就好像是他也被鼓勵了。所以他認為我們不該這麼畏畏縮縮的,應該要更加認同自己。最後,他的結論是,他要劃撥四百元給在新公園門口撿到的那張廣告戶頭,換五個交友的電話,然後約人出來見面,並且希望我作陪。
「蛤?明明是你想交友,幹嘛要我陪?」我迅速婉拒。
但蔡思明千拜託萬拜託,最後坦承他雖然說不要畏縮,但從來沒約陌生人見面過,希望我能跟著去壯膽。
我知道他興致勃勃,但膽子小,如果我不去,他就會放棄,但之後的每一天,他都會在我面前抱怨和懊悔。為了我日後耳根子清淨著想,只好對他說,如果他真的能約成,對方並不在意來兩個人,而且約的地方沒有危險的話,我就勉為其難陪他去。
蔡思明發揮前所未有的效率,很快就處理完了匯款的事,一週後,對方真的回了信。週日早上,補完「殷非凡英文」以後,蔡思明找我去光華商場附近吃午飯。在餐廳,他拿出那個看起來有點神秘的信封,抽出一張信紙,紙上寫了五個人的英文姓名和電話號碼。我問他,準備什麼時候要打電話?他告訴我已經打了,而且約好了。
「那你怎麼決定要約哪一個?」我問。
「看名字決定。」
蔡思明指著信紙上那其中一個人的英文姓名,Wendy Boy。
這名字也太怪了吧?Wendy不應該是女生的名字嗎?蔡思明說,他最初也這麼覺得,但因為實在太怪了,所以反而激起他的好奇心,第一個就打了他的電話,結果接電話的確定是個男生。對方說,他是個大四的學生,高雄人,一個人住在台北。當他約見面的地點時,蔡思明才明白為什麼他的暱稱要取Wendy。
「他約在『溫娣漢堡』見,因為他說,他很愛吃溫娣漢堡。」
我聽了笑出來,覺得無厘頭,但卻也終於讓我感到趣味,開始有一點點期待到底對方是個怎樣的人。
蔡思明約的日期恰好是聖誕節當天,十二月二十五日星期六。傍晚,我們補完「陳思豪數學」後,趕緊搭車到仁愛圓環的「溫娣漢堡」店。我好奇蔡思明跟他要怎麼相認?蔡思明說,電話裡Wendy Boy告訴他,到時候他會在約定的時間站在店門外。如果當天門前站了好幾個人的話,就找一下身上有狗狗的人就對了。
結果,當我們抵達見到Wendy Boy時嚇了一跳。我們以為他說的「身上有狗狗」指的是穿的衣服上印有狗狗的圖案,但沒想到他是真的抱了一隻小狗。
等他把小狗裝進專用的揹狗袋以後,我們坐進漢堡店。點好餐,三個人挑了人少的一區入座。不知道是不是見到我們以後有點後悔赴約?Wendy Boy看起來不太開心,沈默寡言。蔡思明一開始熱情打招呼,但被他的冷淡給嚇到,也變得安靜下來,場面尷尬。向來難以忍受無語場面的我,突然又自以為身負重任該解套才對,於是開始找話題。從狗狗的名字、大學生活的提問和未來的工作等等,能問的都問了,可是Wendy Boy有一搭沒一搭的回答,到最後連愛講話的我都累了。
終於陷入一陣長長的靜默以後,他看著我突然開口。
「你是不是很喜歡狗?這狗給你養吧!反正我本來就打算今天要丟了牠。如果你想要,那就給你。」
「蛤?丟掉?為什麼?我是喜歡狗,但我們住宿舍沒辦法養,家裡也有困難。」
「那只好等下就把牠丟在馬路邊了。」
「這……不太好吧,小狗很可憐耶。」
「其實我並不喜歡狗,這是我前男友的狗。一起住的時候,有一天他撿到這隻小土狗,說好喜歡,想養。我包容他,沒反對。月初他跟我分手,決定跟另一個人在一起。他搬走時竟然說對方不愛狗,所以不把狗帶走。」
Wendy Boy不說則已,一說就大吐私密心事,令人意外。他說,現在他每天看到這隻狗,就想到他前男友,愈想愈氣,所以決定丟棄。
「我一直以為他真的很愛狗,直到他分手以後才知道他根本就不愛狗。當然,比起狗來說,他更不愛我。」
我很想再接話,但他的結論實在令我不曉得該如何繼續。
仍在情傷中的他,為什麼會答應立刻就跟陌生人見面呢?而且還是兩個未成年的高中生?顯然不是為了想認識新對象。我們不可能提供他什麼療傷的意見,而原本矜持的他,終究還是對我們吐了苦水。找不到人傾訴吧?當我這麼想的時候,突然覺得向來一冷場就想打破僵局的我,這一晚,或許卸下主持人的身份,當個聽眾最恰當。
Wendy Boy講了很多,老實說,我跟蔡思明有聽沒有懂。他的話像是不斷吐出的煙霧,盤旋在我眼前,讓他自己困頓在霧裡了,我也逐漸看不清他。
我跟蔡思明啃完漢堡以後,Wendy Boy又自掏腰包幫我們點了兩份據說是溫娣的招牌菜奶油烤洋芋,吃完以後,他又點了三大包薯條,兩杯大冰可。於是,我跟蔡思明負責吃,Wendy Boy則負責愈來愈沒邏輯,如夢境囈語似的自言自語。
我們不斷地點頭,表示有在聽。偶爾他會反問我們,但全是同樣的問句:「你說這世界是不是太沒邏輯了?!」根本聽不懂他現在跳到哪場戲的我,雖然嘴上說著:「嗯啊,嗯啊」但心底想的是,拜託幫幫忙,你才最沒邏輯吧?
大概過了一個多小時,Wendy Boy忽然說他要走了。
「謝謝你,今天請客。」我跟蔡思明向他道謝。
他兩眼放空,好像沒聽到我們說話。半晌,他看著窗外,問了我們一個問題。
「才高三生的你們,覺得像我們這樣的人,能怎麼『在一起』?有未來嗎?」
我推了推眼鏡,和蔡思明面面相覷。
「不能結婚不被認同,比起異性戀的男女來說,『在一起』是不是一件更虛無飄渺的事?你們怎麼想?」
蔡思明的腳,在桌子下碰了我的腳好幾下,示意要我開口。
「呃……」我只好當砲灰,說:「這個嘛,我們只是高中生,其實沒有談戀愛的經驗,很難理解這麼深奧的問題。您畢竟還是比我們見識廣多了……」
「也是,我怎麼會問你們兩個。」他搖搖頭無奈地笑笑。
他揹起用袋子裝著的那隻小狗時,我從上緣的透氣網瞥見袋子裡的狗,抬起頭,無辜的眼神正好對向我。
走出溫娣漢堡後,在大門前,Wendy Boy真的把狗袋給放在人行道上。他拉開袋子的拉鍊,喃喃自語道:「你的主人不要你了,去吧!去看看有沒有新的主人會要你。」
那隻小狗從袋子裡跑出來,抬頭張望我們三個人。Wendy Boy趕牠走,刻意跟牠拉開距離,但小狗卻始終繞著他。Wendy Boy起初跑遠,一會兒又跑回我們面前,小狗一直纏著他,一會兒在左,一會兒在右。
「不管你怎麼想甩掉牠,牠就是想跟在你左右。不要丟掉牠啦!很可憐耶,牠就是喜歡你啊!牠就是想跟你在一起啦!」
我蹲下來看著可愛的狗狗,一邊摸著牠的頭,一邊說。
「何晉合,你別再說了啦!有點尷尬。」
蔡思明壓低聲量對我說,我抬頭看他,他偷偷指著面前的Wendy Boy,這時我才發現Wendy Boy紅了眼眶。
Wendy Boy最後還是帶走了小狗。雖然不知道以後會怎樣,但我猜那隻小狗直到晚年,應該都會得到Wendy Boy的愛。
跟蔡思明道別後,擠在回家的公車上,我戴上耳機,按下隨身聽,聽著張清芳的新專輯《左右》恰好播出最後一首歌〈被愛左右〉。我回想Wendy Boy和他前男友的故事;想到那隻比人還要懂得愛的小狗,同時突然在想,會不會有一天我也會遇到Wendy Boy煩惱的事呢?想著想著,自己都忍俊不住。
「拜託,何晉合,你要有煩惱的前提,是有機會談一場戀愛吧?」
是啊,我什麼時候才有機會,可以體驗到一個男生跟另一個男生之間的那種喜歡呢?現在的我,連暗戀的對象都沒有呢!
一九九三年只剩一週就要結束了,新的一年,會不會有新的變化呢?下學期就要逼近聯考,註定是要在水深火熱裡過完平淡的高中生活吧。
抽出張清芳的卡帶,從書包裡拿出換上張震嶽的《就是喜歡你》,覺得在今天這樣的夜裡,情歌不該再悲傷。
明朗輕快的曲調從耳機流洩出來,我望著車窗外變換的光景,突然想到,啊,剛才忘了跟蔡思明和Wendy Boy道一聲「聖誕快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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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張維中 圖/徐世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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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即將讓何晉合翻天覆地的25年
正篇故事敬請鎖定《不在一起不行嗎?》
想愛就要在一起嗎?不在一起不行嗎?
從學伴到床伴,只剩最後一里路!
男孩們夏天的代誌,藏著Men’s Talk的秘密
一個17歲的男孩曾憧憬和另一個男孩結婚。
25年後同婚美夢成真,他卻變成了恐婚的男人。
【17歲的我】我叫何晉合,高三畢業前的4個月,遇見了忽然轉班過來的他,劉駿光。從此我那百無聊賴的高中生涯,竟因為他展開了一段驚濤駭浪,熱血又叛逆的壓軸演出。
「坐在看台上,拿著地理課本準備大考的我,眼神卻一直飄向水池裡的他。這書我是看不下去了,因為他身上起伏的肌理,才應該是牢牢背誦的山川壯麗……」
認識你真好,但是愛要怎麼說出口?老實情歌唱不停,粉紅泡泡爆棚內心劇場。教我不想你也難,一想就想你到心慌!
【42歲的我】過度開明的爸媽催促我,熱情的同事把我的相親當業績,就連高中時代不願接受我的他,居然也反受為攻?!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中年同居根本就是備戰狀態。
「同婚合法了,逼婚這兩個字居然也像緊箍咒一樣降臨在我的頭上。我被逼婚到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喜歡就非得在一起?不在一起不行嗎?」
我最親愛的,不一樣又怎樣?水星逆行,懷舊風暴來襲。誰能告訴我,中年的我現在走的是什麼運?
在同性婚姻不被認可的時代嚮往結婚;在同婚合法的年代遲疑婚姻。何晉合與劉駿光,兩個在高中時代認識的男生,跨越25年的成長愛情喜劇。從微酸微甜的青春物語,到百味雜陳的大人味,在男人絮語的時光中摸索愛情的模樣。
《不在一起不行嗎?》
2021年9月23日 原點出版發行
Uni-Books 原點出版
同時也有1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6萬的網紅Plong Poon,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其實我早在八月已經整合好大家的回應並做好這條影片了,但一直都沒有勇氣發佈。 身為一個影片創作者,一向都認為自己有帶給觀眾有意義資訊及啟發大眾的責任,因此當時我就很放心地抱著「讓觀眾更了解樂壇」和「鼓勵大家從多角度了解事物」的心態製作這影片。 但相信不用多說大家也會明白到這時期討論這種涉及政治的話...
我 打算 如何 過 大學生活 在 Amy Ng 吳芷盈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荒誕的大學生活/大學讀書心得分享】
其實我也不知道是在哪一刻確切確定自己打算放棄法律學業的。回想起來,可能是那次明明通宵達旦溫習,把所有案例閱讀一遍、筆記抄寫一遍,但考試成績還是比不上不怎麼溫習的同學後;又或是那次,雖然收回了一份取得A的功課,但還是沒有絲毫成功感,反而覺得課業無聊而毫無意義之後。可我清楚記得我是怎麼說服自己放棄學業的——既然都到了抑鬱得可以放棄人生的關口,那麼不讀書其實也沒甚麼大不了。於是把心一橫籌備轉校,安慰自己說很快就可以跟法律脫離關係,甚至堅決得連退學通知書都簽好了名放在桌前。
只是現實當然不會如此順遂。徵詢了多方面的意見,甚至靠人事關係問及大學高層,結果發現直接轉校是不可能的,除非放棄蹉跎了的兩年大學時光再從頭讀起。我不是有耐性的人,也不願意落後於人,最後便選擇硬著頭皮完成法律學位。
大學四年讀書時光,同學少有機會碰見我。回校的可能主要有兩個,一是約我慶祝生日,二是考試的日子。即使是點名的課堂,高峰時期也曾收過警告信,說我再缺席的話就可能不讓我考試。可我對香港大學的功利主義有信心,它不會考慮我的學習進度,只想把學生送出大學以騰空學位。不出所料,即使我依然故我,還是考得了試,還考獲了相當理想的成績。
回到大家最感興趣的重點,就是如何不讀書也能以二級甲等榮譽從人才輩出的香港大學法律系畢業。答案是,「識人總比識字好」。最精彩的一次是考試考法律分析。讀了三年,平日考試都是分析案例,憑常識和答題技巧總可以寫下取分的內容。可分析法律要了解整套邏輯,實在是費時失事,浪費人生。因為不想溫習,也不知道從何開始溫習,隨便問在劍橋讀法的朋友取幾篇平日的功課來背,打算破釜沉舟,無論題目出甚麼內容都隨便背一篇進去,至少不至於交白卷。進入考場前同學還說,你背的這篇去年已經考過,今年不會再考了。我心想,反正我也走投無路,最少完成得了試卷。結果出乎意料,原來教授從劍橋畢業,竟然用了用字大同小異的同一題目,而我就憑這一次考試將上學期的C-拉回最後的B-成績,可想而知考試表現相當出色,教授也不知道他的懶怠讓一個一點也不懂法律的學生突圍而出。然後憑著運氣和勇氣,即使不打算成為律師,我還是報讀了法律專業證書,我要證明的是,不是法律系將我排除在外,而是我不想選擇法律。
說到這裡,其實也沒甚麼讀書心得。反正讀書從來就是看你有多堅定要把它讀好的一回事。像打遊戲通關,你當然可以隨時換個遊戲。可若要證明自己的實力,你就要咬緊牙關找出通關方法。對我而言,法律系帶給我這麼多痛苦,我唯一的目標就想用自身經歷說明讀得了法律沒甚麼了不起,也不必為此增添無謂的光環,甚至就為了所謂專業學位而捨棄自己的興趣。因此關鍵或許在於,不要讓自己成為被動的角色,不要陷入被學系囚禁的思想。要令一個學系失去價值,首先你要成為成功者。成功者,才有話語權。故此四年換來的那張畢業證書價值其實很低,最具意義的反而是那封警告信,以及法律專業證書的錄取通知書。
如果問我有沒有後悔就讀法律,我想也沒有,至少我的經歷讓我知道教育不能只是傳授知識,讓我可以說服學生不必隨波逐流,讓我從一個壞學生的角度思考——作為老師,有時候其實是教你應付考試的方法,讓你騰出時間思考自己的人生去向。
大學的生活荒誕,同樣的事跡難以複製,但每一段經歷都是有其價值的。例如大學四年給我的啟發是,要成為好老師,先要做個壞學生。學會質疑老師,學會挑戰制度,學會發掘自己的信念、重視自己的熱誠,這才是大學的必修課。
#我的寫作日常 #037
#多日以來最長的一篇
#如果有人要訪問討厭香港大學的一百件事可以搵我
#人生就想自己出人頭地想有人相信我港大係好差
#不過而家事實說明一切唔洗我講大家都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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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蘋果日報 作者/戚海倫 以及 攝影/胡瑞麒 專題報導
感謝協助 BMW Taiwan總代理 汎德 協助拍攝
中華民國馬術協會Chinese Taipei Equestrian Association
山海觀馬術場
天馬行空 CEO Jack Huang 黃啟芳
June Yu 于長君
https://tw.appledaily.com/…/202…/IE5YD5T3AVEBLFHCMH7SPNH5DE/
【蘋中人】馬術好手 讓台灣被看見 黃啟芳
新北市淡水山海觀馬術俱樂部裡,49歲的黃啟芳與愛駒Victor一次又一次跳過障礙。16歲的大兒子Brandon放暑假,這天坐在場邊、眼睛緊盯著馬背上的父親,為他鼓掌叫好。
「人馬合一的感覺真好!」脫下騎士帽,黃啟芳大汗淋漓,露出招牌燦爛笑容:「剛好,也為之後的比賽暖暖身!」
他不只是馬術選手,多年來已經成為在國內外推廣馬術運動的「大使」。去年在莫斯科舉辦的國際馬術總會FEI大會上,黃啟芳獲選為全球副會長,成為台灣在國際體壇單項運動總會中、極其少數「位高權重」的人士。特別是被視為「貴族運動」的馬術,各國代表動輒「皇親國戚」,Jack黃啟芳的出線,更顯得珍貴與獨特。
「是馬術給了我第二生命,但故事要從我父親黃正國說起;馬術,先給了我爸第二生命。」
黃正國從小就是運動健將,小時候打棒球是主力投手,高中是足球校隊,專科還和同學一起創柔道隊,出了社會持續打棒球,也是高爾夫健將。但萬萬沒想到,命運弄人,年僅38歲時,發現罹患僵直性脊椎炎、併發類風濕性關節炎。
爸爸在48歲時病情惡化,「那個夏天,我們一起在榮總待了一百天。」當時父親只能坐輪椅、手也不能舉,才剛升小學六年級的黃啟芳,白天與家人輪流照顧,帶父親復健、協助進食,晚上都由他睡在醫院、陪伴父親。
即使不放心父親,隔年黃啟芳與大他兩歲的哥哥,仍然遵從父母安排、赴美國讀書。在美前三年無法回台灣,只能透過越洋電話關心。
父親雖然持續復健,仍夜夜要吞止痛藥才能入睡。後來偶然在台北青青農場看到別人騎馬,興起嘗試的念頭。「那時所有醫生都勸我爸不能騎馬,萬一摔下來,會有生命危險。」但「有點固執」的黃正國硬是說服了教練,「愈騎馬、感覺愈好。六個月後,睡前再也不必吃止痛藥了。」
「我爸覺得,若不去試,人也是廢了。」這一試,每周三次、騎馬一年,「後來竟然連拐杖都用不到了。」全家人都覺得好神奇。至今黃正國83歲,身體健康,每周仍騎馬一至兩次。
向大人物學到謙虛 讓約旦公主另眼相看
受到父親影響,黃啟芳放假回台時,也開始學騎馬,那一年他國三,「第一次與馬接觸,牠欺負我耶。」原來是馬完全不理他,只顧著吃樹葉,黃啟芳只能跟教練求救,「後來真的坐上馬背,馬跑起來,那感覺真的好舒服;還有第一次跳障礙,那種快感很難形容,但我知道,自己已經愛上騎馬了。」
後來在美國黃啟芳也打美式足球、練田徑、高中還曾在一票老外中脫穎而出,擔任田徑隊隊長。不過和歷來接觸過的各式運動相比,黃啟芳認為騎馬最獨特,「因為馬是活的,每次騎馬,牠的狀態都不一樣,需要與牠溝通。」黃啟芳說,「馬會記得前一天你離開時候的表情!所以永遠記得,要笑著對牠!」
「其實我小時候想當棒球選手。」Jack話一出,大家一陣驚呼,「後來也曾想當帥帥的警察,覺得很有正義感。」到大學主修經濟學,「以為自己畢業後、會天天穿著西裝、在華爾街金融業工作。」誰想到,因為父親騎馬,「我也騎出了意外的人生。」
現在黃家的愛駒Victor,原本是「種公馬」,後來因繁殖機率不高,才轉為賽馬。「當初考量我女兒與爸爸要騎,需要選一匹安全的馬。」去年黃啟芳將這匹個性比較穩定、不敏感的百萬名駒,從歐洲帶來台灣,成為一家三代的愛馬。
「馬術開啟了我人生好大一扇窗啊!」至今接觸馬術已27年,起初因為父親投身馬術、擔任推廣志工,讓他也想要有所付出,卻沒有想到反而從馬術得到更多回饋。以前黃啟芳怎麼會想到,全世界50幾國都有他的朋友?但如今在國際馬術界提到Jack,很少人不豎起大拇指,「馬術界許多人在他們國家,都是『大人物』,我在他們身上學到謙虛、放下物質欲望,也享受對馬術運動最『純粹』的喜歡。」
黃啟芳英語能力佳,有機會協助全國馬術協會處理國際聯繫事務,所以從2002年開始,就有機會出國參與國際年會。黃啟芳回憶,2009年在丹麥哥本哈根開國際馬總年會,會中討論奧運參賽資格。「當時中亞、東歐國家花了好幾百萬歐元,遊說要把亞洲的一個名額挪走。」眼見年邁的原韓國籍分區主席「被賣掉還幫人數鈔票」,而新加坡籍代理分區主席只打算採消極方式離席,在進行表決前一刻,黃啟芳決定舉手發言。
當時國際馬術總會會長、約旦哈雅公主(Princess Haya bint al-Hussein)以為黃啟芳要「搗亂」,瞪著他,示意他把手放下,黃啟芳仍不卑不亢、以流利英語發言:「或許我說完,結果也不會有任何改變,但請大家聽我說。」他提醒與會代表思考:「今天若用重金可以達到某種結果,未來是否也能用一樣的方式,聯合某個大洲,連本帶利討回來?」
黃啟芳的一席話,確實打動了許多代表。後來經過表決,「我們這方竟然只輸三票,還是很多人秉持良心。」那次讓黃啟芳深刻感覺:「馬術運動不是花錢就能買動的。」
那次發言,黃啟芳讓各國代表印象深刻,當然也包括哈雅公主。2010年,他成功讓國際馬總年會在台灣舉辦,當時要尋求競選連任的哈雅公主,搭乘私人飛機特別提前來台,爭取Jack支持。Jack除了表態支持亞洲人當會長,也提出一些具體建議。歡迎晚宴上,他帶著哈雅公主逐桌與各國代表打招呼,公主也驚訝Jack的好人緣。年會投票結果,Jack的影響力展露無遺,哈雅公主第一輪的票數就篤定當選。
中華奧會顧問沈依婷透露,「當年哈雅公主要離開台灣時,請Jack上私人飛機一談,她笑說,要趕快把飛機門關上,把Jack也一起帶回國。」
對黃啟芳來說,十年前辦國際年會的感動還在。許多國際友人當面對他說,「如果不是因為馬術年會,我不會來台灣,以前甚至不知道台灣在哪裡。」許多外國代表來台之前,「曾經想像台灣就像一座大工廠」,但藉著馬術年會來一趟,他們發現「原來台灣這麼美、這麼進步!有機會一定再來!」
長時間在美國、英國求學生活的經驗,讓黃啟芳熟悉外國人的思維,「東方人講人情,而西方人講數據,通常對事不對人、公事公辦。」這無論對他的工作、或是在國際馬術界穿梭,都有極大幫助。
骨子裡有股不服輸 「愈被看不起愈要玩」
2016年他在約旦王室力薦下,競選成為國際馬總第八分區主席,角色不同,投入更多,「空中飛人」成為生活日常,往往飛行數十小時到國外開會,馬上又飛回台灣。2019年他在莫斯科的國際馬術總會大會上,獲選為總會副會長,兼任跨亞洲與大洋洲、第八分區主席,西從巴基斯坦、北到蒙古、南到紐西蘭,肩負著推廣馬術的重責大任。
「我經常馬不停蹄出國開會,起初太太有點反對,怕我不好好經營自己事業。」黃啟芳笑說,「後來太太發現我出國真的不是去玩,慢慢就認同了。」
黃啟芳其實是有在工作的,但因積極投入馬術事務,讓人誤以為他是「專職馬術人」。他從美國學成歸國後,先在自家公司磨練,後來轉而經營電子公司,「吃苦當吃補」,從經理一路做到總經理,「走到這年紀,也開始想做些社會責任的事業。」
去年底黃啟芳成立環境工程公司,「我都開玩笑說,現在我開始燒垃圾!」因為看了齊柏林電影《看見台灣》,反思自己在電子業也是污染製造者,開始萌生「友善環境」的念頭,「我們處理最毒的東西,經過機台處理、可以零污染。」
閒不下來的黃啟芳,一天還能睡到八小時,讓人好奇他是如何辦到?黃啟芳說,從小與哥哥到美國求學,沒人管兄弟倆何時讀書,就得自己學著分配時間,「芝加哥大學永遠給我們寫不完的功課,自己要學著挑重點、吸收重點。」這些經歷讓黃啟芳學會時間管理,他笑稱「我的大學生活就像軍人一樣!」黃啟芳只花三年,就完成芝加哥大學學業,接著前往倫敦政經學院深造。如今能在家庭、事業與馬術中找到平衡點,「感謝我有很好的團隊、很好的一群兄弟來幫我,分層負責!」
「或許這就是我的特質,我能帶動一個團隊。」黃啟芳無論做什麼事,骨子裡都有種「不服輸」的特質,「愈看不起我,我就玩給你看!」
如今回首,黃啟芳說,自己花了至少八年,才在國際馬術界「被看見」。他衷心感謝每一次「機會」,也特別感謝當年拉拔他,進入亞洲馬術協會擔任助手的前祕書長金一泓(曾任韓國三星集團核心幕僚)與前會長安德基(曾任三星集團旗下事業部董事長),「從中我學到,沒有什麼是理所當然,都是要一步一步去爭取的。」
「接下來想看看有沒有機會,把國際年會再帶回台灣。」黃啟芳還有夢,「馬術是很平易近人的!我也想努力把國際品牌與台灣的馬術運動結合在一起!」「2023年想辦亞洲馬術錦標賽,突破以往,成為亞洲第一次的奧運資格賽!」
只要談到馬術,黃啟芳就有說不完的話題與熱情,「馬術已經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他時時用一句拉丁文「Carpe diem(把握當下)」提醒自己:「把握當下、實現夢想。」說這句話時,黃啟芳的微笑中,流露著無比自信。
作者/戚海倫
自由媒體工作者、亞洲體育記者聯盟執行委員,曾任《蘋果》記者。
我 打算 如何 過 大學生活 在 Plong Poon Youtube 的最佳貼文
其實我早在八月已經整合好大家的回應並做好這條影片了,但一直都沒有勇氣發佈。
身為一個影片創作者,一向都認為自己有帶給觀眾有意義資訊及啟發大眾的責任,因此當時我就很放心地抱著「讓觀眾更了解樂壇」和「鼓勵大家從多角度了解事物」的心態製作這影片。
但相信不用多說大家也會明白到這時期討論這種涉及政治的話題有多敏感,我不知道觀眾反應會如何,亦不知要承擔什麼後果,受到身邊很多反對的聲音,所以過往幾星期對於影片應否發佈及何時發佈非常非常苦惱。
可是最後也決定發佈,總是覺得要盡創作者的責任,想任性一下堅持自己認為做對的事ㅋㅋ 希望大家可以抱著懷著理性的心看影片
不過稍後打算發佈的其實是內容經大量刪減 較溫和的版本,畢竟還是有點擔心,看看未來有冇機會在其他途徑分享更多的看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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